抬棺匠-第24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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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动作在印七中,称为‘定魂’,意思是试探死者的魂魄能不能感应到这场丧事。毕竟,死于初七之人,多数是生前有些罪孽,说白点就是没干好事,没有阴德,不受阴间待见。搞不好,死者刚死,他的魂魄便被阴差给抓了,所以这‘定魂’又称‘测魂’。
这‘定魂’很简单,只需拿着红蜡站在门槛上一动不动七分钟。
这期间,若蜡烛灭了,有两种可能,一是表示死者不愿印七,有心愿未了,需满足其心愿,再行立于门槛上七分钟,若是再灭,则继续,周而复始,直至蜡烛不灭,方可进行印七。
二是,这印七只有七天时间,也就是说,第一天蜡烛灭了,第二天继续,第二天蜡烛又灭了,第三天继续,直到第七天,蜡烛还是灭的,则说明死者的魂魄已拘于阴间,于阳间无任何瓜葛。
这就需要令觅吉日,将纸扎跟棺材抬到死者的墓穴,在墓穴处燃烧纸扎,用这些纸扎将死者的魂魄从阴差手中赎出来。
待死者的魂魄赎出来后,不能当日下葬,需要在墓穴处请一人唱丧歌,俗称‘唱夜歌’,请一道士于墓穴处朗诵《往生经》,算是替死者赎罪。
在门槛上,一连站了五分钟,那红蜡的火焰特别正常,这令我心中舒出一口气,心中暗喜,这场印七应该可以顺利进行下去。
站着、站着,也不晓得咋回事,我心中传来一股不安,隐隐约约觉得好像有事发生,但又说不出来那种感觉。
就在这时,高佬猛地朝我喊了一声:“陈八仙,小心!”
445。第445章 印七(70)
闻言,我愣了一下,就朝高佬看去,他正朝我这个方向奔来,一脸焦虑。
这令我着实不解,丧事进行挺顺利的,他着什么急?正准备说话,那高佬又喊了一声:“砖…砖…砖头。”
一听这话,我立马明白过来,抬头一看,就见到那房檐的位置,掉下来半截砖头,正好是我这个位置。
见到这一幕,我浑身一凉,四肢颤颤发抖,想抬脚,可,脚下根本动不了,就如曲阳那照亡庙一样,好像有人抓住我的脚,令我压根无法动弹。
玛德,见鬼了,我拼命提了提脚步,还是不动。这下,我有些急了,虽说那半截砖头不是很重。可,如此距离,一旦砸在头上,不死才怪。
有时候,人真的好奇怪,心中越是急,脑袋越是糊涂,甚至一点智商都没有。
这不,眼瞧那砖头就要砸在我头上,我愣是像傻子一样,只顾着脚下。
就在这时,我感觉身子被人撞了一下,紧接着,那半截砖头挨着我耳根砸了下去,就觉得耳根一痛,不到三秒钟,耳根有液体流到我脸上,热热的,黏黏的。
待那砖头落地后,我足足愣了好几秒钟方才反应过来,也顾不上耳根那火辣辣的疼痛感,低头一看,麻痹,那半截砖头上绑着一根白色的尼龙绳,由于年代有些久远,那尼龙绳有些脏。
一看那尼龙绳,我立马想起我们这边盖堂屋有个传统,在堂屋快竣工的时候,会用一根尼龙绳绑住两截砖头,放在屋檐的位置,前后各一个,一则据说是拉水平线,让堂屋前后保持在一条水平线上。二则,据说堂屋不同于普通房子,这两截砖头有镇煞的效果。(注:现在的堂屋,前后会留两个小洞,跟放砖头是同一个道理。)
传闻,堂屋若是出啥大事,那两截砖头就会掉下来,若是堂屋内一直百泰平安,那砖头则会一直停放在那,哪怕年代久远了,尼龙绳散断了,砖头也会一直放在房檐那个位置。
我一直以为这只是一个传说,没想到今天居然能亲眼见到那半截砖头掉下来,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念头至此,我猛地想起现在正在‘定魂’,低头一看,玛德,那红蜡熄灭了。
这时,高佬从侧边走了过来,一脸紧张地问:“陈八仙,你没事吧?”。
我摇了摇头,伸手摸了摸耳朵,有些潮湿,一看,是鲜血,好在鲜血不多,只是擦伤,便摇了摇头,说:“没事,你救了我一命。”
他尴尬的笑了笑,就说:“陈八仙,看你身子不壮,没想到体力那么好。”
听他这么一说,我有些疑惑,先前感觉身子被人撞了一下,应该是高佬撞的,奇怪的是,我能感觉到那一下撞的挺重,为何我身子只是微微动了一下。
于是,我便问高佬,“刚才使了多大劲道?”
他笑了笑,说:“差不多是全身劲道吧,你也知道那砖头就要掉下来了,我哪里顾得上轻重,没撞痛你吧?”
这下,我更加疑惑了,高佬的力气我是知道的,他长年抬棺材,干农活,气力比普通的中年汉子要强不少,而我则属于那种初生牛犊,虽说有些力气,但,绝对比不过高佬。
以前我们几个八仙打闹的时候,我跟高佬掰过腕子,不到五秒钟,我便败在高佬手上。
按照这种气力,高佬使全身劲道撞我一下,应该能将我身子撞的很远,可,刚才的情况好像有些不对啊。
想到这里,我立马问他:“撞在我身上啥感觉?”
他尴尬的摸了摸后脑勺,说:“就像撞在铁块上。”一边说着,他一边揉了揉胳膊,想必是刚才那一下,胳膊挺痛的。
听他这么一说,我伸手摸了摸刚才被他撞的位置,奇怪的是,那个地方一点也不痛,这令我着实想不通,动了动脚,更加奇怪的是脚下居然能动了。
那高佬见我没有说话,伸手推了我一下,说:“陈八仙,你没事吧?”
我没有理他,脑子一直在想这是怎么回事,难道?
“不好,快去堂屋后面。”我朝高佬猛地喊了一声。
“咋了?”他一脸迷茫的看着我,问:“去后面干吗?”
“青玄子在堂屋后弄法事,快去看看。”我本来想自己去,但,现在红蜡已经熄了,压根抽不开身,只好让高佬先去堂屋后面看看。
那高佬会意过来,点了点头,撒开步子就朝堂屋后面跑了过去。
待他离开后,整个丧事场地沸腾起来,闹闹喳喳的,一个个朝我这个方向跑过来,就连那范老先生跟吴屠夫也跑了过来,担忧的问我有没有砸伤,我说没事,只是擦伤,让他们别担心,丧事继续进行。
那些妇人问我,红蜡熄了咋办,我想了一下,绝对不能跟她们说实话,就说,按照刚才的仪式再做一次就好了。
她们听后,也没说什么,就让我注意安全,便回到她们先前待的位置,堂屋门口就剩下我、老王以及那范老先生。
“九伢子,真没事?”老王一脸凝重之色,沉声问道。
我摇了摇头,对遛马村那些妇人可以说假话,对老王却不能说假话,就对他说:“红蜡一熄,印七恐怕要耽搁了。”
“为么子叻?”老王问。
我正准备说话,那范老先生走了过来,站在我跟老王的中间,在我跟老王脸上瞥了一眼,面色一凝,说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话。
他说,有阴煞在坤,劫杀在丙,艮丙方向之来水主吉,庚辛坤向之出水吉,克择生,即长于亥方,旺于卯方,正禄在寅,贵人方在未,正财在己,正宫在辛,正印在癸。
说实话,他这番话听的我雾里云里,压根不知道啥意思,就朝他弯了弯腰,说:“范老先生,不知道您这番话是不是在暗示什么?”
他笑了笑,伸手朝我做了一个要红包的动作。玛德,我开始怀疑这老东西是不是故意掉我胃口,然后借机要红包。
446。第446章 印七(71)
正所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想要弄明白那番话的意思,只有向范老先生请教,无奈之下,我给他包了十二块钱,没好气地说:“您老不去做生意,实在是浪费人才。”
他嘿嘿一笑,说:“做生意有啥好,做我们这行才好,动动嘴皮子,自然有人送钱来。”
说着,他接过红包,满意的放在口袋,说:“刚进村那会,老夫已经跟你说过,印七,七印,需要按照步骤来做,你们是不是印的太急了?”
“什么意思?”我问。
“呵呵!”他冷笑一声,厉声道:“测过吉位?试过吉物?这印七是大丧,你们请过遛马村的列祖列宗?”
一听这话,我愣了愣,我是第一次印七,很多礼仪压根不知道,就按照葬经上的只言片语便开始印七,哪里晓得还需要测吉位,试吉物,至于那请遛马村的列祖列宗,我记得老王说过,说是请列祖列宗要一定道行才行,不然,请来了,送不走,遛马村就要出大事。
我的本事,我清楚的很,要说办办丧事什么的,还是比较在行,但是,请列祖列宗的事,我压根不行,就算请来了,我也没本事请走。
“我…我…”我支吾一句,说:“六丁六甲葬经篇没提过测吉位,试吉物,只记载过一段话。观支之法,隐隐隆隆,微妙玄通,七在其中,隐隐,有中之七也,隆隆,云中之七,场以北斗,生气行乎其间,纸于北斗,首呼尾,以差之手,审其所废,七天真未丧,乘其来,即知其止。”
那范老先生一听我的话,冷笑连连,说:“小九啊,小九啊,你嘴里的六丁六甲,最早出现在商,再来便是三国时期,说晚点,从三国时期到现在,这中间足足隔了一千多年,丧事每朝每代都有各自的不同,你拿着一千多年的丧事礼仪,来办现在的丧事,真不知道你以前那些丧事为何没出事。”
“按照老祖宗传下来的礼仪办丧事,有什么不妥?”我心情有些沮丧,那六丁六甲葬经篇是我立于丧事的根本,甚至可以说,没有那六丁六甲葬经篇,我顶多是个普普通通的八仙,卖个力气抬抬棺材,丧事根本别想染指。
“老夫还是那句话,传的是礼,不是一成不变的礼,你必须与时俱进,就拿这印七来说,最初的印七的确如六丁六甲所言。然,后来出了闹了不少怪事,当代那些老祖宗,又在那礼仪的基础上加了一些东西,一代一代的加,传到现在,印七早已不同于六丁六甲所言。”
说到这里,他在我身上盯了一眼,说:“小九,你告诉老夫,何为老祖宗传下来的礼仪?一千年前的前辈可以称为老祖宗,五百年前的前辈,是否可以称为老祖宗?”
我点了点头,说:“自然可以。”
“既然同为老祖宗,你认为一千年前的礼仪完善些,还是五百年前的礼仪较为完善?”他问。
我想了一下,说:“五百前吧!”
“何故?”他又问。
“代代积累!”我叹了一口气。
“既然你知道代代积累的礼仪较为完善,为何一直死死抓着六丁六甲不放。俗话说,古为今来今为古,你可曾想过,一百年后,一千年后,乃至几千年后,在那些后人看来,我们也是老祖宗。倘若,今天我们死死地守着那些礼仪,丧事到哪日才能完善?到何时才能真正的做到,死者走的安心,活人办得放心,不需要再担心所谓的‘闹鬼’。”
说完这话,他情绪有些激动,一把抓住我肩头,说:“今天,老夫便告诉你何为抬棺匠,何为丧事。抬之一行,本意是送人入土为安,化解死者对阳间的留恋,丧事则告慰死者的魂魄,一则赎死者生前的罪孽,以图来世有个好出身,二则安抚死者的情绪,二者结合,方可令死者安于阴间。”
听着他的话,我竟然无言以对,压根不知道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