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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卢作孚-第70章

小说: 卢作孚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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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风送一叶小舟渡江,卢作孚带股东们攀上山头,附近山路上,正有背煤炭的人流走过,拄着打杵,朝背篓下一撑,仰天一声长喊,喊出胸中压得喘不过来的郁闷之气,原地站着歇息。

卢作孚道:“这一带富有煤矿,老用人力背到白庙子,再装上木船——豆腐盘成肉价钱!”

顾东盛默默点头。程、李士绅心中似有所动。

卢作孚看在眼里,不动声色,加了一句:“可是,有了这条铁路——能把肉盘成豆腐价钱。”

程、李士绅面露喜色。

“作孚心子起得恐怕更大,不光是为了赚钱吧?你本心想造福我峡区一方百姓,可是,世界交通建设,多以城市为中心,铁路、马路、航路、航空,都是城与城之间的联络。乡村人民如果不当路,是不易享受这些幸福的。”顾东盛提示道。

“今天以后的乡村建设,还是不易就达到城市的程度。不过,交通事业,总须由城市而逐渐及于乡村。我们何不从我做起,从我乡我村做起?”卢作孚接过话来,“于公利于百姓,于己能赚洋钱,这是有账算的,不过,铺铁路,头一趟投资颇巨,心子要起大些,要把账算得长远些!”

“作孚,你又要双赢了。”乐大年附耳对卢作孚说。

卢作孚看一眼众股东,他强忍住笑意,他知道,川省第一条铁路的投资,有望了。他没看到,两个穿长衫戴礼帽的人一直尾随在他与众股东身后。此时,为首那位壮实的中年人对同伴说:“心子起得大哟!他卢作孚接手峡防局局长才几天啊?搞出的‘第一’非止一个两个,想想都可怕——接下来这个卢作孚还会在我这块地盘上搞出多少个‘第一’?”壮实的中年人是刘湘,笑道,“一个小小的嘉陵江峡防局局长,委屈了他!”

“甫澄兄认为哪里最适合他?”说话的,是何北衡。

他俩抬眼看去,对面,卢作孚与外国工程师一起将一个“北川铁路”的桩打下。众股东也纷纷上前帮忙。

刘湘望着卢作孚:“那年子,邓锡侯把杨森赶出成都。今年子,我刘湘要把杨森赶出万县。”

“四川政局已呈一统,甫澄兄的宏愿实现有望。”

“北衡可知我为何一直舍成都而坐镇重庆?”

“重庆乃长江上游航运中心,川江航运无论对军事对经济,都极其重要!”

“知我者北衡也!管住川江,便扼住了四川的咽喉。可是……”

“甫澄兄以为——须拜哪一位英雄为帅,才管得这川江?”

刘湘盯着埋头打着铁路标志桩的卢作孚,笑而不答。

这天,举人从合川临江小学那口有年辰的校钟旁踱着方步走过,读着刚到的《嘉陵江报》上《民国十七年峡区秋季运动会告民众书》一文:“吾国人民太病弱,被列强讥为‘病夫国’,有识者深耻之。然一任病之流行,不探求所以致病之由,不谋所以治病之方,悬问题而不解决有如是,可慨也!”脚步声响起,两个萎缩病弱的小学生随着刚敲过的校钟嗡嗡的尾声走进大门。举人抬头,复摇头。曲先生同声一叹:“卢作孚开出什么药方治我病夫国之病?”

举人回头再念:“……窃以为治病当及其根,吾民劳者几无休息,逸者几无动作,既不知卫生,更不知有所谓体育,病弱之因在此,疾病之乘亦于此。”

这天的《嘉陵江报》也送到了峡区文星湾的茶馆兼烟馆、赌馆中。茶客全都躺在川人独有的凉椅上,闭着眼睛抽水烟,喝茶,昏昏欲睡。听得有人有一声没一声地读报:“作孚来峡治团务,与百余青年处,计年余,十常病二三,深惊叹,以为青年且如此,中年以上病之侵寻当复何如!又常见乡人无事则惟相聚赌博,无肯谋正当生活者……作孚虽与诸青年提倡运动,求有以振拔之,究不足以动一般观听而开风气也!”

“自摸!”赌桌上有人将麻雀牌全推倒,大声叫唤,这声音将读报声压倒。

不久,1928年10月10至11日,北碚原九口缸街,现在的北京路上,哨音此起彼伏,振动着秋天清晨淡淡的雾气。军、民及学生运动员抱着篮球、足球意气风发走来。其中可见专业体育教师,佩着“教练员”标记,胸口挂着哨子,吹出明快的节奏,整齐队伍的步伐。

在卢作孚倡议下,北碚第一次举办秋季运动会,卢作孚亲任大会会长。运动会设22个比赛和表演项目,邀请峡区团学人员参加,聘请重庆、合川各学校体育教师相助,卢作孚说:“事虽草创,然各项运动,规模初具,颇足以开乡村人士之眼光,励后来之进取。”

新落成的北碚公共体育场,响起一声喊:预备——

起跑线上,运动员们埋着头,蓄势待发。

主席台上,“刘湘代表”、“杨森代表”、“刘文辉代表”牌位后,分别坐着何北衡、马少侠与刘文辉的副官。各自面前摆着赠送的奖品,刘文辉代表面前摆的东西最晃眼,是二百条在朝阳下泛光的雪白毛巾。

何北衡望终点线上,卢作孚站在绷紧的红色冲刺横线旁,亲任总裁判,胸前戴着“裁判”标记,手握秒表,紧盯着起跑线。何北衡乐了,自语道:“甫澄兄,这个卢作孚,又在你的地盘上搞了个第一!”

马少侠看到有人跳高过杆,大约是想起当年自己在泸县穿夜行衣参加跳高比赛的事,摇头一笑。

一个精干的青年记者将镜头对准起跑线后的运动员,刚要按下快门,偏此时,有人从运动员身后抢先冲上跑道。

卢作孚看时,误认为是抢跑,大叫:“抢跑不算!重新起跑。”

可是那人仍拼命跑来。身后又有一个人紧接着冲上跑道。两个运动员根本不听总裁判号令,埋头向终点冲刺,过了半程,卢作孚渐渐看清,后追的,是换了峡防局军装的姜老城,大叫:“抓土匪,抓住这小土匪!”再看时,跑在前面的“小土匪”,右手像接力赛跑运动员一样紧握一根接力棒,定睛看时,竟是一只脖子细细长长、随着孤儿的飞跑一路摇头晃脑的烤鹅。

“小土匪”见追者渐近,慌得将烤鹅向天一扔,人跑得更快,姜老城接住天上掉下的烤鹅,再追时,孩子已经挺线,慌不择路,径直扑进守候终点线上的总裁判怀中,其势之迅猛,差点将卢作孚撞翻在地。

有人喊打,有人起哄,先前还井然有序的运动场转眼一片哗然。主席台上,刘文辉副官是初见卢作孚,摆出一副看笑事的模样:“哟嗬,这第一届运动会第一赛就爆出笑料!”

卢作孚一愣,这孩子竟是上次咬他一口的那孤儿。

卢作孚明白过来这一突发事态的来龙去脉,他扫视全场,知道再这么闹下去这运动会没开始便会叫这娃娃给搅黄了。他冷静下来,说:“又是你,说不得,这一回,解铃还须系铃人!”

“据说这卢作孚是这一方第一大能人,且看他如何收场?”刘文辉副官还在说风凉话。

何北衡与马少侠均与卢作孚有旧,担心地望着卢作孚。

卢作孚绷着脸,端起总裁判的架子煞有介事地说:“全场肃静。北碚第一次秋季运动大会会长兼总裁判现在宣布第一项运动名次!”

何北衡与马少侠一愣,全场无人想到卢作孚会出此语,顿时一片安静。只见卢作孚抓起孩子一只手,高举过头,高声宣布:“无名氏稚童运动员胜出峡区老兵姜老城一头,夺得北碚第一届秋季运动会第一个第一。”

片刻沉默后,全场爆发大笑,掌声雷动。

何北衡松了一口气,心想,回头一定要将这一桩小事摆给刘湘听,叫他晓得卢作孚的机变能力也非常人可比。

刘文辉副官一叹:“难怪此公能叫刘、刘、杨、邓川军诸军长撮合成一团,做他要做的事!”

此时,孩子反倒愣了,站下,望着卢作孚。

姜老城这才追到,举起手中烤鹅头,照准孩子的头,欲打:“你这饿鬼投胎的小土匪!”

“住手,放下你的烤鹅!”卢作孚索性学着姜老城的川剧腔,大吼一声,顺势佯怒夺过姜老城手头的烤鹅。

姜老城看清是个娃娃,哪里下得了手:“你这小匪!我本老匪,今化匪为民,青天白日,你敢在峡区拦路抢劫良民,且听候卢局长发落。”

卢作孚绷着脸,将烤鹅送到孩子面前,说:“吃!”

突然一声枪响,又吓了老少三人一跳——

起跑线上,运动员似箭冲出。

全场起立,冲着跑道喝彩。

那位记者抓拍下精彩瞬间。

那孩子正啃着烤鹅,卢作孚赶紧绕着圈取下缠在孩子胸前的红色冲刺横线,与对面工作人员一起绷直了。运动员中,宝锭力大,李果果等年轻,只有卢子英动作最标准,说时迟,那时快,卢子英抢众人之前,冲线。

记者再次抓拍。他是《大公报》记者,叫范长江,数十年后,中国新闻记者最高奖项“范长江奖”即以其命名。

卢子英跑回,问:“二哥,成绩多少?”

卢作孚这才想起挂在胸前秒表,自嘲一笑:“看来,本局长当裁判,不如搞北碚场清洁卫生在行。峡区首届运动会首次短跑纪录被我给漏记了!”

众人大笑。卢作孚一抬眼发现,全场只有那孩子激情未被煽动,还在埋头啃那烤鹅。又见只有姜老城盯着孩子,颇动情。卢作孚有了主意,凑到姜老城身后,递上一句话:“好造孽啊,这娃娃。”

姜老城终身未娶,更无子女,此时被卢作孚这一句话,像川剧高腔唱到动情处,被鼓师敲那一记响锤。姜老城鼻子一酸:“比姜老城当娃娃时还造孽。”

卢作孚说:“那——姜大伯何不……”

姜老城偷偷抹泪,干绷着:“他啊,当我干儿子,辈分不够!”

卢作孚:“那就——干孙子?”

姜老城上前,搂住孩子,掏出怀中所有小钱。钱落了一地,同时落下的有一副川人爱打的长条川牌。

卢作孚拾起小钱,交给姜老城,姜老城捧给孩子说:“慢慢吃,莫哽了。完了干爷爷再给你买。”

卢作孚拾起川牌,姜老城正要接过,卢作孚揣进自己口袋中:“没收!”

“却是为何?”

“峡区提倡运动会,严禁聚赌!”他摸着孩子的头,“你我有言在先,这娃娃,养,归你!教,归我!”

“教养教养,为何一分为二?”

“您老贪赌不改,我怕你把干孙子教坏!”

“一言为定,你教我养!”

二人像当年在合川北门城墙上下那样斗话。

你养我教——姜老城与卢作孚都说到做到。没几天,姜老城将娃娃喂得油光水滑,像头小猪。卢作孚为母校捐赠,成为母校董事,同时也把这娃娃送进了学堂,石不遇为他取了个学名——“关怀”。

“哈哈,三弟,你放炮啦!”姜老城得意地将麻雀牌一推。他刨过周三弟的钱,“这才叫,不担不抬,全靠两张牌!”他拈一张给身后抱膀子的关怀:“买卤鸡翅。”

关怀笑嘻嘻地:“我要吃烧鹅腿。”

姜老城又给关怀加了几个钱。

嘉陵江边,文星湾乡场。场口一处古色古香的敞厅,聚了数十桌人,正在打麻雀牌,一个富豪乡绅正站在厅前负手望着这边,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神情,斜眼望着抱了一个电话箱怒冲冲而去的李果果的背影。他的身后是一棵老树,树上挂满了红的黄的布条,显然是迷信崇拜之类。

李果果回到场口外路边正在架设的电话线下,猛地把那个电话箱朝地上一放,骂道:“老油条!”

正在电线杆下接电话线的人问:“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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