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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卢作孚-第50章

小说: 卢作孚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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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川江上的中国轮船公司之间,四分五裂,浑似散沙一盘。这一盘散沙,正好是那个年代川江边国人生态与心态的缩影。

这说的是民国十六年、公历1935年以前的川江。自这年起,未到八年时间,川江上就几乎看不到一面外国旗,来来往往,漫江飘舞的,尽是中国旗。学生娃要看外国旗什么样,老师只能教他们查世界地图,翻看图谱去。

没人想到,在川江上成就这一霸业的,是一个中国人,川人。只花了八年,他便成为川江唯我独尊的王者。他的竞争战略、经营之道,早被世界的经济学家们研究整理为兴办实业、发展航业乃至发展商业的金科玉律,早被中国今天的商学院学生奉为教科书。人们能如数家珍地一一历数这位王者一次次受挫、一次次败绩、一次次陷入十面埋伏,一次次突出重围、一次次东山再起、一次次创造匪夷所思的奇迹、一次次进取、一次次商战、一次次打赢且每一仗都是双赢……

这个人,就是卢作孚。

人们熟知他是怎么做的,怎么成的,怎么成为千里川江上、再后来是万里长江上的霸王的。他自己也从不隐瞒自己是怎么做的。他曾尽心尽力地“草一篇简史”,记载下他的“一桩惨淡经营的事业”。他曾受聘担任重庆大学商学院教授,如今,重大校园刚刚新塑了他的铜像。听了他的课,商学院学生们可以在毕业后一脚踏入商界时学以致用,甚至一辈子受用。多少人至今还记得,只要是他的课,教室就挤得满满的,连过道里都是人。他的讲稿,几十年后被收入他的《文集》,题名就叫《工商管理》……

川江航业史、长江航业史,已将这些记载其中。

他却给后世留下一个百年之谜——他到底是从哪一年起,从心头生出这一个念头:“我要一统川江,成就霸业。”

他又是从哪一天起,在心底建立起这样的自信:“我一定能让川江归于一统!”

他自己没说。从开始做实业起,他就没说过这件事。他喜欢做,他不争论。他说:光说不做,你信么?

或曰:刚开始入道,刚开始“下海”,一脚刚踏入商圈,刚涉足川江航业时,他根本就没想过这一问。那时的他,身无分文。老家的一群股东,能凑起的又能有几块银元?一统川江,他敢想么!

按常理,凭他当时的条件,他确实是不敢想的。一桩霸业可不是一串铜钱,可以走到半路上碰巧拾得。

世有有其志而不能成其事者,无无其志而事竟成者。上下五千年,二十四史读罢,这话是不错的。可还是会一头雾水——古往今来,成就大事,做成霸业的王者,在踏上实做之路前,他们是从哪年哪日开头——拿川人的话来说——“起了这个心子的”?

关于这一问,终其一辈子,卢作孚都没说。

幸好,卢作孚做了。他不是说“光说不做,你信么?”

现在他做了,还做成了。这有点像他儿时失语那两年,心头想的,他一句也说不出,想好了却只管做,趴在瑞山书院窗台上,照样读完了那两年该读的书。如今,尽管他还是不说,后来人或许还是能从他一步步做的事,猜出几分答案,甚至猜得八九不离十。

“少年强,则中国强。”改良维新的梁启超曾在一篇散文中写下这话,他当时没料到,后来当真有一群要强的中国少年以此为名,成立了“少年中国学会”。学会中有两个同年生的少年,毛泽东与卢作孚。毛泽东让自己的同志恽代英不远千里赶到上海,诚邀卢作孚与自己一同走上使中国强大的一条大路。毛泽东自己认定这条路,就这么走下去,再不退回,一条路走到东方红。卢作孚让自己的四弟跟了恽代英去,自己走上早就认准的另一条路,就这么走下去,再不退回,一条路走到生命尽头。

春秋五霸要成就一统大业,征战杀伐靠的是战车。当时一国强弱,可用“战车百乘”或“战车千乘”来标志。

1926年,川江上,英商太古公司有轮船若干,日商日清公司有轮船若干,美商捷江公司有轮船若干……唯独民生公司手头还没有一艘轮船。若说此时的卢作孚便心生一念,要一统川江,谁能相信?有人听了会说:白日做梦。可是,若说手头一艘轮船都没有的时候,卢作孚根本不敢生此一念,过了八年,他就让川江归于一统,谁又肯信?有人听了也会说:痴人说梦。

梦想和理想,只有一个差别,梦想成真,就是理想。

卢作孚来上海,是为了造船。面对出门到重庆只能走石板路的乡亲,卢作孚差一艘船。面对列强逐鹿的川江,他差一艘战船。

从四川农村出来的人,见到大江,往往驻足兴叹。卢作孚没这工夫。巨大的轮船框架下,巨大的造船声响中,卢作孚指着宽阔平缓的江流,大声地对造船工程师说:“我们嘉陵江,和黄浦江、扬子江比,是小河。水浅、流急、江面窄,所以跑我们小河的轮船……”

工程师瞄一眼面前这个一身布衣的青年,矜持地说出一个数据。卢作孚马上掏出小本记录,那模样,就像童年时趴在瑞山书院窗外用沙盘记录曲先生在黑板上写下的算式。工程师凑过去,惊异地发现他居然能写出如此流利的阿拉伯数字,工程师改变了态度,报出一连串数据。

卢作孚迅速记录着:

船型……

动力……

航速……

客货载量……

卢作孚记好笔记,转身。旁边的一台船舶用轮机前,一个机械技师在埋头工作,助手正卖力地为他递上扳手。助手一抬头,卢作孚乐了——正是一脸油污的宝锭。

宝锭问:“魁先哥,那个发动机叫什么名字啊?找洋行订购的。”

卢作孚回答:“刚告诉你,转身你就忘了啊?德国生产的一对90匹马力的柴油引擎。叫BENTZ。”

宝锭学舌:“本事。”

卢作孚说:“把BENTZ——念成‘本事’,你可真有本事。好哇,我就是要你引进本事!到时候回合川过青滩,就靠你驾驭BENTZ!”

宝锭说:“我一定学好本事!回合川,过青滩,就看我宝锭的!”

宝锭咀嚼着:“BENTZ……BENTZ,你说起来,又像是——奔驰。”

“奔驰?——奔驰更好!”

这天早上,何兴来到外滩这一幢底层用黑色大理石奠基,以上17层全用银色釉面防火砖砌的209号大厦下,站下了,抬腕看了看表,7点55分。何兴满意地点了点头。何兴每天早上都是这个时间来到此地。从公司创办以来,十年如一日,除了礼拜天,无一天迟到过,甚至无一天早到过。何兴有意无意地望一眼商务大厦大门外挂满的中文英文各家公司的招牌,看着其中一块写着“上海合兴造船公司”,自信地点头。精确与自信,是何兴在十里洋场这个商场、战场、冒险家的乐园中十年不败、越做越大的两大法宝。

偶回头,何兴发现大厦门外有一个穿麻布衣裤的青年也在望着那一块块招牌。要不是看到这青年认准了其中那一块属于自己的招牌“上海合兴造船公司——9楼”,读出了声,何兴绝不会多看这青年一眼。

何兴大步走进大楼大厅。电梯内,侍者鞠躬说:“请。”

布衣青年也向电梯走来:“我要上9楼。”

侍者上下打量青年,嘴一歪,算是指路:“楼梯在那边。”

侍者关了电梯门。

到了9楼,何兴沿走廊走向“上海合兴造船公司经理室”,经过楼梯口时,听见“咚咚”的上楼声。

何兴刚拿钥匙开了经理室的门,就有人从楼梯口冒出头来,他无意中回头一看,正是那青年,满头大汗,大步向这边走来。

“请问……”青年来到经理室门前,看清牌子,问何兴。

“请进。”何兴不等他把话说完,便闪开身,把这青年让进经理室,随手关上了门。

“少了三万五,你的船,我实在造不出来。”

“我明白,何先生报的,确实是最低价。”

“卢先生到上海,带来多少银子?”

“八千。”

何兴冷峻地保持沉默。

卢作孚一笑:“我再去筹款。”

何兴绝无轻慢之意地对布衣卢作孚上下打量,说:“上海滩这种洋场,四川的土麻布进不来——荣昌的吧?夏布!”

卢作孚点头。

发现卢作孚一点也不因为自己能一眼认出“夏布”而吃惊,何兴反倒有些失望——谈判过程中,有意无意地向对手显示一下自己的本事,是何兴惯用的手法,屡试不爽,这一回却未收到预期的效果。何兴哪里知道,卢作孚早已对何兴经理与他的合兴造船公司做过调查。民生公司急需的是能专走川江水道的马力大、吃水浅、吨位小的轮船。打造这样特殊要求的轮船,只有合兴才最有经验,最有信誉。对合兴公司的这位经理,卢作孚虽未谋面,却不陌生,早知道何兴为了避开上海各船厂竞相打造大船的激烈商战,曾多次逆流上行,调查川江轮船的特点,从而也来了个“避实就虚”,抢在其他船厂之前,占领了专制川江轮船的市场。不过,此人跑几趟四川,回到上海后就能一眼认出“夏布”,倒也令卢作孚对他刮目相看。卢作孚暗中警告自己,日后与他谈生意,定当慎之又慎。卢作孚不给何兴占了上风的感觉,无事似的,也上下打量一下自己,憨憨地点头一笑,转身离去。何兴却站在门口未动,依旧一脸笑意,他要看看卢作孚这一回怎么进电梯。电梯门开,侍者向进电梯的西装革履的人们一一鞠躬,白一眼卢作孚,正打算关门,却见卢作孚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一转背,走向楼梯口。何兴望着卢作孚的背影消失在楼梯口,收敛了笑容,对身后的李自则副经理说:“你给我记下这张脸……”

李副经理漫不经心地:“唔?”

何兴说:“不可等闲视之。”

这天,卢作孚又在灯下熬了个通宵。他刚在那张白纸上写完最后一笔,一脸沮丧的宝锭走回屋,手头拿着一纸电报。卢作孚头也不回,高声对宝锭说道:“最后的造船方案确定了,70吨,两台合计为112匹马力的德国发动机,长22。86公尺,宽4。27公尺,深1。52公尺,从合川到重庆嘉陵江段专用的浅水轮船!”

“魁先哥,总造价多少银子?”宝锭把一个大烧饼“啪”地一声扔到桌子上。

“三万五千元。”卢作孚拿起烧饼,啃一口。

宝锭想递上电报,又犹豫。卢作孚看到宝锭的脸色,一把拿过电报,读着:“股东观望,认股二万,交钱八千,订船合同,千万缓签,合川石不遇亲笔。”

宝锭心存侥幸:“这话,真是合川举人说的?”

“是。”

“他在合川说话,怎么到上海的?”

“这叫电报。”

“千里万里的,会不会这当中传走了样?”

“合川石不遇亲笔”,卢作孚读出电报最后一行,“先生为发这份电报,亲自往重庆跑了一趟……”

“荷包里只八千银子!大上海,哪个船厂老板肯拿这么点钱就帮你造船?”

卢作孚不答话,紧盯着桌上的那张名片——“上海合兴造船公司经理何兴”。

“魁先哥,你还要去找这何经理?”

“还能找谁?”卢作孚强令自己冷静下来,“两个月来,见过多少船厂经理,最精明的,就数这个何经理!”

宝锭丧气地坐到板床上,搅和着满床的船厂经理名片:“魁先哥,你是急昏了头!这么多厂家,你倒好,最后认准最精明的一家!”

“最精明的,才看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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