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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地下有耳-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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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

  这之后过了很久,白思茵又来了,送给明天两根人参和一盒阿胶,康兰没有收下。她的态度很冷淡,把儿子推到阳台上去晒太阳,自己和白思茵坐在客厅里说话。

  “你又来干什么?”

  “三天后就开始庭审了,想必你们也接到了通知。所有的事情都已经安排好了,到时候大厅上肯定会混乱,所以我希望你和明天不要去旁听,这会给孩子造成精神方面的压力。”

  “去不去是我自己决定的事,法律也没有剥夺家属旁听的权利。我还告诉你,一百万还给你,我不要了。”

  “嫂子,这……这是为什么?”

  “世界上有很多男人为了钱卖自己的老婆,可你什么时候听说过女人为了钱卖自己的丈夫?自从拿到这笔钱,我每日每夜都在煎熬着,我忍受不了这种折磨,一闭眼睛就看见李澳中和你在一起。也许我已经不爱她了,但他没有资格和别的女人在一起!自从嫁给了他,为了这个家,为了他的后代,我一天天地衰老下去,熬尽了青春。除了付出,我从来没有获得过任何东西,放弃了社会、放弃了家人、放弃了朋友,直到熬成一个干瘪的老太婆。到现在,你忽然告诉我,我付出了一辈子的东西原来毫无意义!儿子要死了,老公要跟人跑了,我还有什么?一百万吗?呸!我一想起他将搂着一个年轻漂亮的姑娘去快活,就行一把火烧焦了我的心。我宁愿他死了也不愿他快活。他没资格!”

  明天在阳台上冷漠地倾听着她们的对话,他听到康兰越说越激动,失去了平时社交时的温柔,像一个破笛在尖叫。白思茵的声音很柔和,他几乎听不见。对话声高低不平,像一段崎岖的小路。他又开始怀念路了,可是只怕永远也没机会走了。

  也许我就要死了。明天露出一丝嘲讽的笑容。我有这个感觉。世界上惟一能够预知死亡的就是肌病患者,他的生机是一点一滴被消耗的,像一盏油灯,能看见剩下的油还有多少。

  这些天以来,他感觉到力量逐渐地消失,胳膊、腿软绵绵的像一团棉花,心脏、肺甚至肠胃也比平时柔软了许多,为了呼吸,他必须狠狠地吸气或者呼气,肺部成了一个没有弹性的气囊。现在已经是春天了,可他感觉身上愈来愈冷,血液似乎流得很慢,吃一块炖得很烂得乌鸡肉也久久消化不了了。

  我就要死了。明天想。

  见客厅里没人说话了,他喊了一声,说冷。康兰把他推进了卧室。一进卧室明天就打了个喷嚏,鼻子堵得吸不进气,头也疼得厉害。空气似乎稀薄的很,使劲吸也吸不进来。

  “明天……明天……你怎么啦?别吓妈妈。”康兰惊叫着。

  看着母亲手忙脚乱的样子,明天笑了,在他的感觉里,康兰似乎离他很远,那声音从天外传来。眼前闪起了星星,星星灭了之后,天似乎又黑了,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看不见。很寂静。很美。

  “似乎是支气管炎。”县医院的医生对这种病明显感到无奈,把化验单往康兰和白思茵面前一推,“我已经给他输了消炎药。还是到大医院检查一下吧!如果引起心力衰竭那就不是我们这种医院能够挽救的。不过像你儿子这种病,身体各部分功能都衰退,任何一种病都可能是并发症,有致命危险。”

  白思茵点点头:“嫂子,还是去北京吧!东直门附近有家医院专门治疗小儿肌病,我在北京有一家控股公司,照料起来也方便。咱们别耽搁,现在就坐我的车送你去省城机场,我让人订最近的航班。”

  “你……不去吗?”康兰似乎很无助,在白思茵的搀扶下歪歪扭扭地走出医生的办公室。

  “我就不去了,到省城后会有人陪你们去。我会让北京公司的人去接你们,联系好医院。澳中的事正在节骨眼上,我不在,这个计划没人指挥。救他出来后我会想办法让她到北京看你们。记住,在北京的住址和医院一定要保密。计划成功后警方一定会找到你们守株待兔。”

  康兰无力地点着头。

  白思茵立刻安排人手。她的效率很高,当她们带着明天赶到省城时,已经订好了最近一个航班的机票,还在一家大医院雇了两个经验丰富的专科医生和护士陪护到北京。

  飞机拔地而起的时候,明天坐在舷窗旁看着和自己紧贴了十一年的地面慢慢脱离而去,感觉到自己忽然丧失了重量,像一缕幽灵在天空飞翔。

第十章  捕猎

  1

  李澳中开庭审判的前一天,4月25日下午3点15分,丹邑县看守所猛然间响起了凄厉的警报声,一个骇人听闻全国瞩目的事件发生了。

  整个看守所里的空气凝结成了一层坚冰,硬得几乎要炸裂。武警中队纷纷出动,荷枪实弹,迅速占据了各个制高点,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大门边的传达室。所里的警务人员则向没头的苍蝇乱窜,纷纷打听出了什么事,一脸末日到来的恐慌。

  “出了什么事?老韩,今天是你值班,出了什么事?”

  “是不是犯人暴动了?”

  “不是。”韩干事痛苦地揉着后颈,心有余悸地说,“李澳中越狱了!他劫持了林所长,还抢了他的枪!”

  “啊?”众人呆若木鸡。

  “韩干事!韩干事!”一个武警提着微冲跑了过来,“政委找你,快走!”

  韩干事哭丧着脸歪着脖子跟随武警来到前院,只见七八名武警端着冲锋枪或蹲或站神情紧张地瞄准了50米外的传达室。四周的房顶上到处人影晃动。政委郭念孙拿着扩音器,面色冷峻地望着那个寂静的屋子,一言不发。

  “老韩,到底怎么回事?”郭念孙冷冷地盯着他,两眼冒火,“一个犯人怎么轻而易举就受到了所长的接见,还进了所长办公室?你们从号子里提人有没有给他上铐?他怎么那么容易制伏一个看守所长?你们还有没有警惕性!”

  “政委……政委。”韩干事满脸羞愧,“我也不知怎么搞的,今天上午李澳中告诉我要见林所长。我也没在意,下午所长上班我才告诉他。没想到所长竟然很高兴,立刻就要见他。我也知道李澳中这人厉害,就给他上了铐带到所长室,所长和他以前认识,两人就叙旧,所长还批评我,让我把手铐给他下了。”

  “他们叙什么?”郭念孙沉着脸问。

  “说一个笔记本的事。”

  “笔记本?”

  “是笔记本。我也不太明白。所长说想见见那本笔记,让李澳中交出来。还说为这破玩意儿得罪某某某不值得。”

  “什么某某某,你说明白点儿!”

  韩干事为难地咧嘴,看看周围,凑到郭念孙耳边:“就是于富贵。”

  郭念孙的脸也变了。他沉吟片刻,盯着韩干事:“这不是普通的越狱,这些话你严格保密,一个字也不准再提。老金,”他转头对旁边的副政委说,“还是报告局长吧!咱们做到这分上,对老林也算仁至义尽了。老韩,他是怎么劫持所长的?”

  “所长让我给他倒杯茶,我端过来时,他站起身走来接,脚底下一滑,一头撞到窗玻璃上,玻璃碎了一地,他摔在地上。我和所长赶紧去扶他,没想到他突然卡住了所长的脖子,握着一条玻璃对着他的眼睛,说:‘对不起了,老林。我儿子病危,我必须见他一面。’然后下了所长的枪,用枪指着我要我过去。我一过去他一枪托砸在我后脑勺上,我一下子就晕了。”

  “后来呢?所长室离传达室一百多米,看守所里到处是人,传达室还有武警,他怎么能够占据传达室?差一步就出了大门?”

  “后来我就晕了嘛!过了一会儿我醒过来就赶紧拉响了警铃。你们怎么把他堵到传达室,我也不知道啊!”韩干事一脸无辜地说。

  “好了好了!你去吧!去医务室先看看伤。”郭念孙挥手让他离开,问金副政委,“李澳中还没反应?”

  “还是那句话:要见他儿子。让我们提供一辆加满油的汽车,保证只看儿子一眼就自首,保证老林毫发无伤。”金政委愁眉不展,望着传达室喃喃地咒骂,“哎,有情况!”

  传达室的窗帘拉开一条缝,露出一张脸,武警们的枪口全瞄准了那张脸,仔细一看,原来是林所长。林近平推开一扇窗子,神情颓废,冲外面喊:“老郭、老金!李澳中要你们在三分钟内准备好汽车,打开大门,不然就和我同归于尽。”

  “老林,你没事吧?”郭念孙问。

  “我没事。老郭,我算完蛋了。你让人冲进来吧,别耽误了你们……还有,李澳中说让你们撤去后面大楼上的狙击手,不然所有条件都不谈。”

  郭念孙气得大骂,对步话机说了两句,命狙击手藏隐蔽一点,一听命令,力争一枪击中李澳中的脑袋。

  “好了,老林,狙击手已经撤了,你让李澳中出来吧!”

  “李澳中不信。”林近平扯着嗓子喊,“他说你的武警里有两个枪法最好,一个叫王小平,一个叫马辉,他要你让这两个高手站在你后面。”

  郭念孙简直气呆了。金副政委也瞧出有点不对:“老郭,李澳中虽然当过刑警,但也不至于对咱们武警的情况这么清楚呀!”

  “哼!我怀疑咱们所里有内奸!”郭念孙冷冷地说,“老金,你知不知道,今天上午局里接到一个神秘的电话,说外面有个能量很大的人准备在明天庭审时策划李澳中逃跑,计划非常周密,买通了很多要害人物。局长已经布置好了,等他们往里跳,准备一网打尽,抓住幕后策划者,要咱们这一两天注意防范,严防有人向李澳中递送消息。今天中午12点多我刚接到通知,可为什么我们接到通知后不到两个小时李澳中就改变了主意,要用这种方式越狱?”

  金副政委瞪大了眼睛:“这事儿我怎么知道?”

  “局长说策划者能量很大,为防范消息泄漏,只通知到我和所长。”

  “你……你是怀疑……老林和他勾结,演了一出苦肉计?”

  “我没这么说。”郭念孙朝他眨眨眼,“你也别这么说。不管是不是苦肉计,老林这辈子算完蛋了,即使不被判刑也会追究他的责任。咱俩也受累不浅。”

  “那么李澳中的条件……”

  “绝不能答应!他不会杀老林的。”

  两个狙击手垂头丧气地跑了过来,空着手站在政委们背后。

  “李澳中,你出来吧!狙击手已经撤下来了。”郭念孙喊。

  出来的还是林近平,他朝着两人喊:“李澳中让你们打开大门备好汽车。”

  “打开大门可以。”郭念孙说,“但是我无权调动汽车。老林,这是你的权力,但是现在我已经命令暂时停了你看守所长的职务。”

  林近平哑口无言,半晌,黯然说:“老郭,你别怀疑我和李澳中有什么关系,狙击手的位置是反光暴露的,两人的名字是他逼我说的。至于局长的通知,我发誓一个字也没泄漏。”

  郭念孙摇摇头:“这不是我能证明的。好了,大门已经打开了。汽车没有。你让李澳中出来吧!老林,我能为你做得就这么多了。”

  林近平的眼角湿润了。

  李澳中拍拍他的肩头:“老林,任何人都有无妄之灾,命运是预料不到的。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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