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匡胤传-第8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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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质吃了一惊,慌忙下殿。只见那人跪下禀报说:“大事不好了,赵点检奉命北征,兵到陈桥驿,发生了兵变,已拥立点检作天子,现大军回师京城,先头部队已经到达外城陈桥门下,守门官员拒不开城,点检军队已转向封丘门,守门官开城迎接,大军已进城了!”
这话一完,范质顿时吓得几乎瘫痪在地,手脚无措,就是那些大小百官骤闻之下,也无不面如土色,心惊不已,秩序大乱。
符太后坐在殿上遥遥望见,尚不知何事,立刻传呼范质上殿。范质竭力控制着发抖的身体,战战兢兢走上殿来,顿时免冠叩首道:“臣该万死!”接着便把兵变消息奏说一遍。
符太后乍闻一下,脸色顿时煞白,呆了半响,才扑簌簌地落下眼泪来,咽呜着声音道:“尔等保举赵匡胤北征,如今却弄出这事来,却怎生处理?”
范质只是叩头不语,毫无对策可想。
符太后勉强止住哽咽,说道:“想那赵匡胤与先帝结拜,先帝待他情同骨肉,而如今先帝尸骨未寒,便如此忘恩负义,大逆不道……。”
说着,说着,便又泣不成声。
范质顺水推舟地奏道:“这且容臣下外出晓谕以大义,或可劝说成功,亦未可知。”
符太后这时方寸已乱,也是毫无办法,只得说道:“全靠卿家去处理了。”
说毕起驾,哭着回后宫去了。
那范质走下殿来,只见百官已纷纷散去,便匆匆走出午门,只见还有一些官员未来得及走散,人丛中,他看见王溥,连忙一把抓住王溥手腕,说道:“仓促派兵经征,致成此变,罪责在你我啊,怎么办,怎么办!”
他紧紧握着王溥的手腕,指甲直切入肌肉,痛得王溥大叫,却也想不出什么办法,只是苦笑。
忽然,一声雷吼,大叫道:“形势危急,两公还不行动,在这里待什么!”
范质扭头看时,原来是禁卫军副都指挥使韩通。只见他手持从守官门侍卫军讨来的一支画戟,怒容满面,双眼圆睁,倒是威风凛凛。不由吃了一惊,说道:“将军有何良策!”
韩通大喝道:“势已至此,唯有抵抗一途,眼下京师尚有禁卫军三千,末将立刻召集守卫宫城,烦二公速作文书,召各镇领兵前来勤王,才有生机,切不可缓。”说罢,飞身上马而去。
那范质和王溥仍然拿不定主意,忽见几相府仆役跌跌撞撞跑来,报道:“禀相爷!客省使潘美将军领了一支兵马,已包围相府,要见相爷,传达新天子圣旨,请相爷迅速回府,如去得晚,怕一家老小不保!”
范质闻听家眷危急,那敢再迟延,只得扔下王溥,一溜烟地赶回家中。
且说那韩通,乍闻匡胤称帝,暗叫一声:“不好!”寻思自己过去和匡胤之间,有过几次过节,他一旦当了皇帝,自己绝没有好果子吃。唯一出路,只好拒抗,为大周尽忠了。他急于招集禁卫军,与叛军决一死战,即使不胜,也要保家小出城,投奔他乡。
一路飞马寻思。那知刚离开午门不远,迎面遇上一彪军马,当先一将正是匡胤部下先锋王彦升,奉匡胤命令,率三千铁骑先入城中维护治安。
那王彦升看见韩通,遥遥大叫道:“韩指挥,新天子已近城门,速去城门外接驾!”
韩通大骂道:“什么鸟天子,接什么鸟驾,你等贪图富贵,叛变大周,助纣为虐,还有何面目见先帝于地下!我韩通决不像你这样鲜廉寡耻!”
王彦升本是个性如烈火的莽汉,如何受来了,跃马纵向前来,大喝一声:“今天本将军就要杀你来祭刀!”
举大刀朝韩通当头劈来。
韩通横起画戟相迎。那画戟本是从宫门卫士手中讨来的,不适合大将使用,战不三合,被王颜升一刀将画戟连头带杆砍去一段。韩通慌忙夺路往家奔跑,企图换取兵器,召集亲兵再战,那知王彦升马快,追了片刻,已到韩通府门,韩通下马,尚未来得及进门,王彦升早已赶上,一刀劈下,将韩通砍成两段。王彦升杀得兴起,索性进入韩府,将韩通一家老幼尽皆诛杀,那韩天禄也未逃脱被杀的命运。王彦升见韩宅人口杀尽,才退出来。带领铁骑巡视一番,分派铁骑驻扎于各街道。那京师内外都巡检石守信、王审倚本是匡胤亲信,自然也帮助维持城内秩序。一切安定,便和王彦升一同出城去迎接匡胤。
且说赵匡胤率领大军,进入汴京后,得知城内秩序安定,便传令诸军各回兵营,自己带了几位亲信谋士,武将和亲兵,也回归自己府第休息。
一入后堂,只是母亲杜氏和妻子杜氏正在惶惶不安,一看见匡胤入来,才放下悬心。
那壮丽蓉哭哭啼啼,一把抓住匡胤说道:“夫君,忽然听说陈桥兵变,你自立为皇帝,这可是灭门的叛逆大罪,全家人提心吊胆,生怕朝廷派兵来个满门抄斩,你难道贪图富贵不顾全家老幼。”
说着,又咽咽呜呜哭将起来。
匡胤他感到默然自愧。当下把被三军众将拥戴,强立为帝的事向母亲禀明,又安慰了夫人几句,才说:“我受柴大哥厚恩,焉敢产生非份之想,不过形势所迫,才作此权宜之计,且等朝中诸大臣来到,再从长计议吧。”
当下,解下身上黄袍,仍作将官装束,辞别母亲妻子,走到前厅坐下,与众谋士、武官闲话。不一时.只听府门一阵喧哗,潘美等手下众将,已拥着范质、王溥到来。
匡胤起身走到滴水檐前站定,举手微微一扬,对着范质等说:“我受世宗深恩,焉敢相负,只是被三军众将拥立,身不由己,实有愧对天地。”
那范质等被众将簇拥立于阶下,正欲答话,一侧站立的大将罗延瑰,王彦升早已双双拔剑出鞘,高喝道:“新天子在此,还不下拜,若有胆敢抗命,莫道吾们宝剑不利!”
说毕,怒目虎视,那王溥吓得战战兢兢,双腿一软,早已跪俯在地。范质见王溥已经下跪叩拜,只得也跪将下去。行三跪九叩之礼,连呼“万岁!”宰相一跪,实际上等于承认了他是天子。
匡胤慌忙走下台阶,将范质、王溥一手挽起一个,拉他们上殿,吩咐看坐。自己居中坐定,让范质、王溥分左右侧面坐下,这才询问范质,这事如何处理。
范质道:“明公既然即位为天子,不知对幼帝如果安置。”
匡胤未及开言,立在身后的赵普早已厉声道:“自然应当效法尧舜,举行禅让的典礼了。还有什么话可说。”
匡胤道:“太后和幼主,我曾北面臣事,岂能幸负,早在军中已经下令,优待太后称号不变。诸将不得骚扰轻慢。”
范质道:“既然如此,就应召集百官,举行受禅典礼。”
匡胤随:“就烦二公,立即安排,召集百官,对于周家旧臣,我决不亏待。”
范质、王溥复行礼称谢而去。
到了下午,范质、王溥又驱马来到,奏道符太后和幼主已回避别殿,即请匡胤入宫,以备明朝登基,行禅让礼。当下匡胤遂带了赵普、潘美等一班近侍,以及范质,在亲兵簇拥下,径入宫中而来。
只见那些太监、宫女都已得知换了新主人,哪个不想巴结,都纷纷俯伏道旁迎接。这皇宫内苑,于柴荣在世时,匡胤多次来过,早已走得烂熟,所以无心观看景色,肚里又是寻思如何处理大事,团结臣下,巩固统治。
蓦然,一阵婴儿啼哭之声,冲入耳鼓,匡胤放眼看去,只见一个年长宫女匍伏于地,一个锦袱放于胸下的地下,哭声就是从那传来的。匡胤不由停下脚步,喝令那宫女把婴儿托起观看,却是个不足数月的男婴。经过询问,才知道是柴荣侧妃所生的遗腹子。
匡胤沉吟了一下,回顾赵普道:“如何处理?”
赵普比划了手势,说:“去掉!”
匡胤又目视潘美和楚昭辅道:“如何?”
二人低头不语。匡胤不由变色说道:“为什么不说话?”
潘美这时才走上前一步,跪禀道:“臣与陛下都曾北面事世宗,如果臣劝陛下杀此婴儿,就有负于世宗,如劝陛下不杀,陛下必然对臣动疑,所以不说。”
匡胤点头道:“此言甚善,夺人之位,又杀其子,如何能忍心为此!”仰首向天,思忖了一下。又对潘美说:“卿能不负世宗,必能养护,此孩就赐给爱卿抚养,可改姓潘,不过既为世宗之子,不可再为你子,可作你侄子吧。”
潘美连忙称谢遵旨。匡胤以为潘美能顾全大局,应对得体,所以自此后,又对潘美倍加宠信。后来潘美将此儿抱回家后,匡胤便一直不再过问。潘美为他取名呈吉,后来也官至刺史,潘呈吉的孙子潘夙,为宋神宗时名将,人们都以为是潘美从孙,却很少有人知道他竟是柴世宗的后代呢?这些都是后话。
且说匡胤在宫内居住一宵,次日天方五更,起身梳洗完毕,虽仍旧服色,登上凤辇,两行宫灯引路,刚出内宫门,大将石守信、王审价等已鹄立门外等候,看见匡胤出来,立即领御林军排成二行,前后簇拥而行,好不威风,不一时,到达崇元殿前。果然百官齐集,黑压压地在殿前御阶上站列数层。文臣以范质为首,武将以郑恩为魁,分到东西,看见凤辇到来,范质一挥手,大常寺卿立即高喊奏乐。顿时乐曲骤起,范质、王溥走近凤辇,扶掖匡胤到殿前北面站定。乐止,兵部侍郎窦仪,便走到南边面对匡胤,宣读周幼帝禅位诏书曰:
天生丞民,树之司收,二帝推公而禅位,三王乘时而革命,其揆一也。惟予小子,遭家不造,人心已去,天命有归。咨尔归德军节度使、殿前都点检兼检校大尉赵匡胤,禀天纵之姿,有神武之略,佐我高祖,格于皇天,逮事世宗,功存纳麓,东征北讨,厥绩隆焉。天地鬼神,享于有德:讴歌讼狱,归于至仁。应天顺人,法尧禅舜,如释重负,予其作宾。於戏钦哉,畏天之命!
窦仪宣完毕,匡胤免不了拜受诏书,一切如仪,太监捧出皇帝服色,侍候匡胤换了。然后,仍由范质、王溥引导进入崇元殿登上御座,即皇帝位。随即由赵普将昨晚拟定的第一道诏书取出,向百官当众宣读,其内容,不过改朝换代,不可缺少的几条官样文章。第一,定国号为宋,这是由于匡胤曾任宋州归德军节度使的原因。第二,宋朝以火德兴王。故旗号用红色。第三,自即日起改用建隆年号,本年称为建隆元年。第四,大赦天下,死罪以下罪减一等。第五,优待周室,符太后改称周太后,一切待遇不变,移居于西宫,幼帝柴宗训去帝号,改封为郑王,入西宫随周太后居住。第六,原周朝有旧臣照旧供职。第七,当天赐百官大宴于广德殿。
诏书刚刚宣读完毕,只听郑恩大叫道:“如今二哥当了皇帝,兄弟们理当论功行赏,为何却屁话不放,却说所有旧臣一律照旧供职。难道乐子不是周朝旧臣?要照旧供职。难道乐子为你当皇帝使尽了气力,却没功劳吗?那七岁娃娃懂什么事,倒封个什么鸟王子?……。”
他这一番吵嚷,吓得文武百官个个胆战心惊,但是谁敢出声!还是苗训和高怀德站得较近,抢上前去,一个拖住郑恩的手,一个掩住郑恩的口,硬是把他拖下殿来。
到了殿角下,苗训才责备郑恩道:“今日是万岁登基吉日,宣布国号,改朝换代,这些才是当务之急,至于封赏功臣一时如何定得了?自然得认认真真议定,须停上几日,你切不可鲁莽惹祸,须知点检已是天子,你们身分已是君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