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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禁忌-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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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过的糖果。 
  “你要是不喜欢吃就扔掉吧。”仙道那个时候是这样说的。 
  真的不喜欢吃,可是也没有扔掉。 
  “Afra。”流川看着落下建筑上的雨水,突然就这样一点一点的有了心脏下沉的感觉,并不是那么迅速,而是缓慢的以退为进的疼痛。并没有见过女孩子的样子,但是流川居然可以奇异地感觉到Afra是个很好的女子,因为他相信仙道的眼光,相信能和他在一起的人一定不是什么泛泛之辈。也许在他不自觉的接受仙道所给予的一切温暖之后,就注定了这场不能说出来的情感。他并不企图告诉他什么,更何况他现在也有了女朋友。这样就可以个自己一个更好了理由,以沉默封杀所有积聚在内心能轻易消散的情愫。 
  只是他不知道,Afra对于仙道来说,也不过是一个理由,一个忘记另外一个人的借口。 
  多少有点不公平。 

  两人见面是半年后奶奶的葬礼上面。 
  消息突如其来,奶奶突然就感了一场风寒,吃了药看了医生,说不行就不行了。在秋天到来的第一时间停止了呼吸。仙道和流川,都没有见到她最后一面。电话是爷爷打的,声音平静,他对流川说:“小枫,奶奶离开了,你回来吧。”他对仙道说:“小彰,奶奶去世了,你回来吧。” 
  小枫,小彰,你们都回来吧。奶奶她死了。 
  乡下的葬礼看上去很热闹,或者在死人的祭奠上说热闹有些不大妥帖,只是周围的乡邻也全部都来帮忙了,在这里可以放点爆竹,空气中于是就弥散开硫磺刺鼻的味道。 
  现在流川的日程已经安排地很满,这次回来时间也很匆忙,经纪人留在了神奈川,允许他一个人来。 
  仙道是跟着父母来的,穿黑色西装白色衬衫黑色领带,面容哀伤。 
  他们见面的时候,仙道母亲冷冷地哼了一声,没有多余的话,跟着仙道父亲往家里走去。仙道站在了原地,就这样长久地看着流川,面容比起当初已经成熟起来,只是他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激动,原本以后隔了两年半见到流川,他至少会有热泪盈眶的感觉,可是却十分的平静,就这样看着他,直到一片树叶落在了他们的中间。 
  “奶奶死了。”仙道说。 
  “恩。”流川的心里突然就翻出了酸涩的气味,他转过头去,看到了站在门口清瘦的老人,“爷爷在那。” 
  “是的,爷爷在那。”于是仙道朝着老人的方向走去,流川跟在了后面,一步一步,两个人仿佛是实现一种约定,就是一起回来乡下,一起看爷爷奶奶,可是,奶奶呢? 
  “你们终于一起来了。”爷爷说,“可惜奶奶看不见了。”他并不是那么悲伤,平静地叙述这样一个事实。 
  “爷爷……” 
  “爷爷不难过,小彰,其实活到现在我也知道,人难免都是要一死的,再不久我也要去陪她的。你说,人呐,一辈子,爱一个人,和爱的人生活了几十年,孩子孙子都有了,我还有什么不满足的。”他伸手拉住流川,“小枫,你来,来看看奶奶,还没有入棺去火化,她以前一直念叨着你,你跟我来看看吧。” 
  三个人走进去的时候,仙道就被他母亲叫过去了,就只有爷爷带着流川走进了灵堂。奶奶躺在水晶棺木里面,穿深蓝色和服,面容安详。 
  “奶奶。”流川说。 
  “奶奶说她很开心有你这样的孙子,其实你奶奶不懂篮球,但是只要是你的比赛她就会看,半夜也爬起来看,还跟村里的人说,你们看,那个是我孙子。” 
  “爷爷,其实我并不是仙道家的孩子。”流川沉默了一下,他这样说。 
  爷爷没有震惊的表情,只是恩了一声,点了点头。 
  “为什么?” 
  爷爷听了突然就笑了起来:“傻孩子,多一个孙子又会怎么样呢?你是个好孩子,我和奶奶都很喜欢你。是不是亲人有那么重要么?现在对于我来说,真相并没有多少大的价值,我只是知道,我已经把你看做是我们家的孩子。奶奶也是这样的。” 
  流川一下子就真的很难过很难过起来,仿佛一跟针连带丝线从心上穿过去,起初扎进去的刺痛变为纤维划过血肉模糊粗糙的摩擦,冗长无比的疼。当初在知道了所有的事情之后,他只是来看看从未见过的老人,他只是想和他们生活一段事情,仓皇而来不需要任何理由。 
  他开始怀念当初刚来这里,奶奶穿着灰白色的和服,拉开了纸门露出温暖的笑容,她说:“今天我老太婆终于见到你了。” 
  然后她因为母亲的事情伤心的回过头抹掉眼泪。 
  她有打开了门,捧着西瓜慢慢地走进来,说:“这个西瓜是爷爷他亲手种的,知道你要来他就摘好浸在井水里凉着的,现在已经可以吃了。” 
  最后他跟着奶奶在家里走去洗脸的地方,奶奶一路走一路笑,说:“你昨天一天都没有休息,再说了年轻人睡迟点没有关系,我们老了,是怕自己一觉睡了醒不过来,所以才越起越早。” 
  现在,她就没有起来,她走着走着就在流川的眼前消失了,消失在雨水充沛的绿色植物之间,穿着深蓝色的和服,她回过头来朝流川慈祥了笑了一下,就消失了。 
  妈妈死了。奶奶死了。照片里端庄的女人死了。她的孩子们死了。 
  他走出灵堂的时候,眼里有一点红,但是他哭不出来母亲去世的时候也没有哭。有个词语叫欲哭无泪,这样比泪流满面更加的悲伤。流川性格原本冷漠,外人看不出他到底心里有多苦。但是仙道看得出来,在他走出来的一刹那,就看到了流川背后大片死去的盛大的仓忧。刚才母亲叫他并没有什么事情,只是不愿看到他与流川走得很近。理由就是那么的简单。而现在趁着母亲与父亲去见那些自己不曾见过的亲戚的空挡,终于有机会与流川面对面说上几句话。 
  “你看到奶奶了。” 
  “是的。”树叶在流川的脸上打下阴影。 
  “流川,我们去走走吧。” 
  他们顺着田埂前进,旁边的稻谷金黄一片。 
  “以前我来,稻子还没熟。”流川说。 
  “我不舍得去看奶奶,”仙道叹了口气,“我没有勇气走进灵堂,我不能接受奶奶不能再和我说话的事实。” 
  流川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只能默默地看向远方,秋天的苍穹很高,太阳落下来并不炎热也不刺眼,温和的绵长的,像一道轻巧裂开的伤口,与稻谷一同泛着金黄的血光。 
  “你这次回来有多少时间?”仙道开口问。 
  “等奶奶下葬了,又要飞回去。” 
  “有没有考虑过将来的事情,就准备一直打篮球么?” 
  “也不能真正在美国打一辈子。”流川说,“你明白,这是事实。” 
  “那么不打篮球以后呢?你想好了么。” 
  “你呢?” 
  “我啊,读完大学,看情况继续读书或者直接工作,然后和Afra一起生活的可能很大,她是个好女孩,爸妈也都挺喜欢她的。”他开始懊悔自己又提起了Afra,为什么总是将她当作看似慰藉的借口呢? 
  “这是你要的生活?” 
  “其实并不是。”仙道的语气沉重起来,“这样并不是我要的生活。”他已经几乎想要告诉流川,原来这些年来,他对他的爱,并不是亲情的那种爱,“可是,流川,我问你,如果有一种生活的方式从一开始你就知道无法达到,你还会存在希望么?” 
  “或者会,或者不会。” 
  “生活并没有赋予我们太多选择的机会。”明明想说我爱你,为什么就偏偏不说出来呢?真的从来没有那么激烈的想要对他说,我想要的生活,就是和你生活在一起,为什么就是不说出来呢? 
  “我明白,仙道。” 
  “你还是固执的不肯叫我哥哥?”是的,如果你叫我哥哥,或者这样还可以给我一个让我清醒的理由,可以最直接地提醒我,我们是兄弟,我们骨子里留着相同的血,可是为什么你不肯叫我哥哥?为什么你就一直不肯叫一声呢? 
  “没必要。”流川突然就停住了脚步,他说,“走得太远了,仙道,我们回去吧。” 
  仙道就回过头看走来时的路,狭小的田埂,没有边际的稻田,爷爷家已经隐没在远处的黄绿色之中看不见了:“是啊,怎么会走那么远,我们回去吧。”他转身的时候撞到了流川的手,是一刹那的碰触,两个人同时都微微地愣住。皮肤与皮肤诚实地传递了两个人苍白的情感。但时却是奇异地无比浓烈。 
  “走。”流川说,然后他回过身去,顾自走了。仙道,那个生活虽然不是你所期许的生活,但是,但是却是最完满的生活。就像爷爷说的,人呐,一辈子,爱一个人,和爱的人生活了几十年,孩子孙子都有了,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像你说的Afra是个好女孩,仙道,你一定会爱上他。如果人生是一出戏,那么真的会期望自己觉得重要的人可以愉快的谢幕,面对在座的观众平和的说谢谢。都会这样想的,流川枫也会这样想,他也希望仙道可以找到最好的方式即便是最平凡,但是可以快乐的生活下去。流川也希望这样。 
  但是他不会再有所遗憾,因为就在刚才的刹那,他感受到了仙道对自己的爱。就像他爱他一样的爱。有些话不需要直白的说出来依然可以明白。有些话不需要说破或者会创造更好的结果。 
  只要是彼此明白,那么说不说出来真的就不那么重要。 
  相守不如相知。 

  在奶奶下葬后一个月,爷爷突然也就中风了,只能躺在床上,不可言语。这次老人不能再反对,就被仙道父母接到了英国。这个世界上两个生活在一起的人大约都存在着不可思议的牵连,一个离开了,另外一个也会受到波及。 
  而仙道也在电视上看到了如日中年的流川枫突然宣布退出的消息。神情倔傲的少年平静的坐着,他说他要离开。 
  这个总是在清早骑着单车帅气的掠过去留个潇洒背影的少年。 
  这个逃课在天台睡觉的少年。 
  这个说我要的东西自己会得到不需要别人补偿的少年。 
  这个猛然朝着自己挥过拳头的少年。 
  这个和自己说一对一,然后说你的心不在这里的少年。 
  这个一点都不懂礼貌学长是什么的少年。 
  这个一个人打好几份工的少年。 
  这个和自己在雨中撑一把伞行走的少年。 
  这个从自己手里接过牛奶大口大口喝下去的少年。 
  这个说以前很喜欢吃拉面现在不喜欢吃的少年。 
  这个独自一个人在医院照顾昏迷不醒的母亲的少年。 
  这个吃泡面吃到后来想吐的少年。 
  这个在天台吃虾把生菜扔到自己脸上的少年。 
  这个说我已经忘记了的少年。 
  这个因为生气而故意骑车来撞自己又留情刻意不撞到的少年。 
  这个由于别人骂他杂种而以少敌多打架的少年。 
  这个把土尔其糖放在窗台上的少年。 
  这个穿着黑色制服被计程车抛离的一身孑然的少年。 
  这个住在阁楼的少年。 
  这个死了母亲的少年。 
  这个,潜藏在自己内心深处,对自己来说,最重要最无可替代的少年。 
  他说,我要离开了。 
  时间就这样一瞬间安静的卷过长出青苔的屋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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