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不是这样的汉子-第20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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仔细看去,莹白的花瓣上隐约带着银色的细纹,仿佛是蛛丝一般细腻柔美,是江南一带颇有名气的千丝银莲。秦诺辨认出来,大为惊讶,这种莲花,只在气候温暖的江南才能生存,这渊色台竟然能引种成功,也算有两份真本事了。
南澜城的夏天,其实温度和大周京城的初秋差不多,能够开得这么好,下面应该有温泉地热之类的辅助吧。
走到回廊尽头,秦诺俯下身,想从岩石的缝隙中摘下一朵仔细查看。
突然身后传来一声轻呼:“姑娘小心。”
秦诺抬起头,蓦然一怔。
对面走来的是一个长身玉立的青年,缓步而来的姿态,宛如皎皎明月初升。
那一瞬间,仿佛整个庭院都变成了一副精致的水墨画卷,随着他的走近,徐徐展开,清淡至极,也惊艳至极。
这是秦诺第一次见到陈玹。
不需要任何介绍,几乎在第一眼,他就认出了这个人的身份。
第一个感叹是,南陈玉郎之名,果然名不虚传。
不知道妙妙见了这人,会不会还坚持君美甚的观点。
第二个感叹是,有些尴尬啊!
之前跟穆昆第一次见面也是,说起来,彼此老对手了,却要以这个身份,这个容貌跟对方交际,有点儿……
秦诺站起身来,一时间也不知该用什么表情面对。好吧,什么表情也无所谓,反正他现在戴着面纱呢。
陈玹从湖心岛上走下来,看到一个身姿窈窕的少女站在回廊走道上,半边身子都探出栏杆了,忍不住出言提醒了一句。
那少女转身,往这边望过来。出乎预料,脸上竟然带着薄雾般的轻纱。
突毕族并无女子蒙面的习俗,实际上整个北朔境内无数部族,都没有这种习俗,再看少女长裙华贵非凡,银线交织,蓝宝为饰,陈玹立刻明白了对方的身份。
“原来是雪烈族的灵女殿下,刚才失言了。”他微微颔首。
“想不到会在这里遇见南陈君王,真是荣幸之至。”秦诺含笑回礼。
陈玹有些意外,灵女衣着特异,他辨认出来不稀奇,没想到对方也能认出自己这个流亡异国的君王。
“陛下风采绝世,让人见之忘俗,岂会认不出来。”秦诺笑道。
“灵女客气了。”陈玹低笑了一声。
隔着轻薄的面纱,虽然看不清楚容颜,但能感觉对面少女的眼神纯正温和,有惊艳欣赏,却非单纯的痴迷。
白衣长裙,手持银莲的模样,更让他情不自禁想起了旧日的时光,还有旧日的那个人。
第199章 冲突
陈玹盯着秦诺手中那一朵银莲; 问道:“灵女殿下想要插瓶吗?这千丝银莲一旦采摘离水,片刻之后就会凋谢。”
秦诺低头看去; 像是要印证他的话语一般; 夜风吹过,银莲花瓣颤颤巍巍,果然两三片花瓣开始零落; 不多时; 秦诺手中持着的; 便只剩下一支光秃秃银莲梗了。
“早知就不摘了; 真是可惜。”秦诺忍不住埋怨。
陈玹低笑一声; 上前弯腰; 将落在回廊上的花瓣一一捡起; 然后走到栏杆边上; 将花瓣抛入水中。
他举动之间天然有一种风雅姿态,纵然不看面容,举手投足都让人心折。
眼看着银白的花瓣在水面上如一只只小船; 随风远去,秦诺将自己手中的莲花梗也抛了进去。
两人并肩站在回廊上,陈玹提醒道:“想要采摘千丝银莲插瓶的话,需要取水一方,以三钱天麻浸泡一夜,再添半两冰糖,之后将莲花插入,可以保两三日不凋。不过水需要六个时辰一换。”
懂得这么清楚?秦诺偏头看着他:“陛下爱好养花吗?”总觉得这个爱好跟眼前之人不太搭啊。
陈玹低笑了一声:“之前曾经养过一池; 这是亡妻生前最喜欢的花了。”
亡妻,是白望朔,方源的妹妹。
想到这个名字,秦诺忍不住盯着陈玹的面容。
月光笼罩着他,像是融化的纯银,薄薄撒在他长长的睫毛上,衬得他眼瞳深邃。
夕阳之下,湖水泛着幽深的光泽,随着微风,荡开一圈圈涟漪。
他的眼眸便如同这湖水一般幽深静谧,但眼眸深处的伤痕和怀念是骗不了人的。回想起之前霍幼绢关于白皇后死亡的推测,秦诺实在难以置信,眼前这个提起亡妻就充满悲伤的人,真的会……
也许是他的目光太过露骨。陈玹察觉到了,低声问道:“灵女?”
秦诺收回视线,望向水面,“你一定非常爱自己的妻子吧。”陈玹对白皇后的爱应该不作假,在南陈小朝廷的那些年,除了白皇后,他从未有过别的妃嫔。
这个话题对于初见面的两人来说,其实有些逾越了。但寂静的夜色之下,凉风习习,花香脉脉,渊色台的內侍都离得远远的,更衬托这一方小天地静谧清幽。
这样的环境,也许格外能让人敞开心怀。
“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可也抵不过世事无常。”陈玹慨叹一声,弯腰从水面上也折了一支银莲花。
看着花瓣瞬息凋零殆尽,他低声道:“佛家传说,这种千丝银莲能引动亡者的意识,沟通两界,托梦传讯。她生前因为母亲早逝,在佛寺中居住了一段时日,最喜欢的就是将这种银莲花搁在床头,据说这样就能够梦到往生的母亲了。”
“她离世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我也试着将这些花搁在床头,却从未见她在梦中归来。”
陈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跟一个陌生人说这些。
也许是少女那一瞬间的风姿,让他情不自禁回想起当年在天龙寺内的时光。
青梅竹马的恋人,攀爬在栏杆边上采摘银莲的身影。
那段他们无忧无虑的时光。
“陛下政务繁忙,心事牵挂,所谓的托梦,大概只有闲暇时候才能体会吧。”秦诺随意地安慰着。
“也许是吧。”陈玹声音低落,听起来仿佛夜空之下的梦呓。
“或者是因为记恨,谁让我杀了她呢。”
寂静的夜风缭绕在身边,秦诺突然感觉一种凉意漫上心头。
他转头看向陈玹,那张让人惊艳的脸上依然写满痴情忧伤。让他无比怀疑自己是耳朵出了岔子。
他突然不知道回答什么了。
对秦诺的震惊失神,陈玹低笑了一声,“殿下不是早就知道了吗?刚才看我的眼神。”
真是个敏感的人!
秦诺无奈,勉强道:“曾经听过这样的传闻,但是,所谓谣言,智者不取……”话说了半截,看着陈玹冷静到冷酷的面容,突然感觉很无聊。
他索性放弃这种应付场面的虚伪客套,径直问道:“值得吗?”
“为了复国,没有什么是不能放弃的。”陈玹目光凝望远方。
“人的心中都有一杆秤,她是我爱逾生命的珍宝,但是有些东西,却远比我的性命,还有她的生命都更加贵重。”
为了复国,这么对待自己心爱的结发之人,无论是白皇后,还是方源,还有众多南陈战场上牺牲的战士和百姓。
秦诺不是古人,无法理解这种付出一切拼杀到绝路,把所有人带进毁灭的深渊,只为了一个陈旧目标的执念。
他沉下脸色:“所谓的贵重,说到底,只是你一人的贵重,只是你陈氏一族的贵重,而不是天下人的贵重,征战拼杀至最后一刻,不过是你一个人的自我满足。”
陈玹皱起眉头:“国祚传承,本就不易,灵女身在雪烈族,这些年来不也是披荆斩棘,付出无数心血,谋求部族复兴?”
“我雪烈族所求的复兴,是一族之复兴,也是一族之奋斗,从未让非我部族的百姓牵扯其中。”
“你陈氏一族整日里安享百姓民脂民膏,却毫无怜悯之心地带给他们战火和灾难。还有任意伤害珍重之人的忠诚和爱慕。忘恩负义的事情做尽,这样还觉得自己很崇高吗?”
对这种尖锐的指责,陈玹冷哼一声,一副你目光太短浅,无法与你沟通的模样。
这种态度,秦诺有些气愤上来,看着眼前的青年,鬼使神差,他突然伸出手,抬起他的下巴。
“没有什么是不能放弃的,哪怕出卖色相,也在所不惜吗?”
被这个意料之外的举动惊呆了,陈玹愣了片刻,竟然没有反应过来。
半响,他猛地抬手,打飞了某人色狼一样的动作,脸上浮现怒色:“你……”
“这样就受不了了?原来尊严在你的眼中,还是比复国更加重要吗?”秦诺冷笑着说道。
“灵女慎言!”他厉声道。
秦诺笑了笑,继续猛戳某人的小心肝。“听闻北朔的新君,在太子之时,就曾经发下,让南陈玉郎青衣侍酒的宏愿,陛下如今可愿意委屈自己?”
“陛下天人之色,世所罕见,只怕妲己褒姒都不能及。若肯侍奉枕席,也许国家兴灭就在浓情缠绵之间。”
陈玹骤然脸色发白,他之所以会来到这个岛上躲避,就是因为刚才那一面。
回想起大殿里的见面,他一阵恶心。
第一次见到北朔的年轻皇帝,盯着他的那种惊艳与贪婪的眼神,让他忍无可忍。
再联系到面前灵女的话语,陈玹更加怒不可遏。亏得他有一个瞬间,还感觉眼前之人,风姿仪态与妻子有两分相似呢。
他转身拂袖而去。
秦诺却没有这么简单放过他,前冲一步抬手抓住了他的手腕。
陈玹想要挣脱,却被秦诺反手一扭,直接扣住脉门。
陈玹又惊又怒,抬手反击,他自幼也跟白光曦姐弟一起修习武道,虽然并不精深,这些年经历战事,也没有搁下。
被他一掌横扫眼前,秦诺偏头闪过,却忘了自己还带着帷帽,轻纱承受不住气劲,被掀飞了去。
两人瞬时正面相对。
秦诺悚然一惊,但想起陈玹并没有见过自己,才冷静下来。
陈玹看清楚秦诺面容,内心确实没有任何波澜。天下佳丽,他见得多了,眼前女子容貌虽美,但蛮横无礼,在他心中已经跟那个纠缠不休的颜吉月划等号了,甚至更加让人厌烦。
“滚!”他低喝一声,想要击退秦诺。
秦诺却没这么容易放过他,瞅准空档欺身上前,直接狠狠一拳打在他腹部。
陈玹闷哼了一声,弯下腰,强忍着没有呼痛。
秦诺趁机拉住他,连拖带拽,直接将人拖到旁边凉亭里。
秦诺动作粗暴,之前因为容貌惊艳所带来的那一点儿怜惜之情,早就灰飞烟灭了。
将人按在了凉亭的石桌上。一手锁住他的挣扎,另一只手撑在他头边,用这种极具压迫力的姿势,秦诺居高临下盯着陈玹。
满是恶意地冷笑:“卖给北朔,还不如卖给我算了。至少我可以出比穆氏一族更好的价钱。”
“你……”陈玹被他气地直哆嗦。
这辈子从未有过这种屈辱的遭遇。甚至之前穆昆在大殿上,虽然目光充满欲念,但两人都是一国之君,平礼相对,言辞态度,都是客气的拉拢。
两只手都被对方握紧,扣在头顶,这种居高临下的姿态,更让他倍感憋屈。想要挣脱秦诺的钳制,偏偏对方手腕跟铁钳子一般,根本动弹不得。
看他还要挣扎。秦诺心情更加不爽快,抬手一拳狠狠打在陈玹脸颊旁边。
刺耳的碎石崩裂声音把陈玹吓了一跳,他视线偏移,盯着被某人一拳硬生生轰塌了半边的大理石桌,内心一万头草泥马奔腾而过。
这灵女看着只是个十五六岁的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