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不是这样的汉子-第1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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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年的科举之后,都会有书局将当年中选的文章编辑成合集发行,取名叫《簪花集》,供天下读书人学习参阅。到这个时候,都是书店销售的一个小高峰。
朱笔楼是城东最大的一家书铺,店内各类书籍最是齐全,位置上佳,书店不仅提供各色图书,还有附属的茶楼,供读书人在这里交流品茶,经常有京城文人墨客的诗会在这里举行。
今日正是今年《簪花集》发售的日子,不少读书人一大早就过来购买了。
店铺里人来人往,川流不息,旁边的茶楼也跟着热闹非凡。
有相熟的读书人彼此打着招呼,三五成群地落座品茶,一起谈论着今年的热点话题和时事。
“南陈使节上京,是要求和吗?”
“怎么可能答应他们,想要求和,先退出建邺城再说啊!”
随着建邺城的陷落,大周兵马退守密州防线,南陈的战事陷入胶着状态,看起来短时间都不可能有变化了。
一个意料之外的消息打破了沉寂,南陈竟然派出了使节,想要上京城,开展谈判。
“就是。如果是乌理国退守南蛮地带,想要求和,还可以考虑一下。但如此占我土地,杀我子民,岂能轻易算了的?”
“话不能这么说,建邺城十三年前还是姓陈的呢。”
“若要以这个论,建邺三百年前还是姓宋的,也没见姓陈的还给人家啊。”
“天下争夺,当然是有德者居之。”
“神策营和神兵营联手,再加上辟东营,何惧这些南蛮妖兵。”
一个声音凉凉地插嘴道:“别忘了,咱们还有三万兵马扣在人家手中呢。”
一群书生在茶楼上,对着天下大事议论纷纷。科举之后,名落孙山的大多数都已经启程返乡了,此时还留着京城的,大多都是考中了的,或者准备在京城的书院留下学习的。对京中的事务也格外留心。
比起左边的茶楼上议论纷纷,右边林立的书架旁边就安静多了,都是正在挑拣书籍的士子。
一个银灰色长衫的年轻书生正在书架前埋头翻找着。
有相熟的年轻人见了,招呼起来:“康兄,怎么也过来了?可是来买《簪花录》的?”
银灰色长衫的年轻人抬起头,秀气的脸上微带腼腆,笑道:“原来是王兄,我是来找南陈方面的典籍,没想到在这里能遇见你。”
两人是同一家书院的学生,非常熟悉。
姓王的士子笑起来,“说的也是,康兄今年高中一甲,何必来这里买什么《簪花录》。”
周围听到的士子,无不为之侧目,眼前少年,竟然就是今科的探花郎康殷?
康殷看到自己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脸颊顿时浮起一层红晕,笑道:“《簪花录》也买了一本,毕竟头一次看到自己的文章刊印发行。”
他如此实诚,倒让王德诺无法继续调侃了,转而笑道:“康兄找南陈的资料,可是因为最近的战事。”
康殷点头:“我想写一本平陈策,上呈预览。”说完又有些不好意思,“如今也不知道会分派哪个衙门,只是想着万一侥幸。”
王德诺目光落在他手上,“《神龙记事》,你连这么古早的书都翻阅了,果然是要写一篇大作的。”
康殷笑起来:“只是对南陈的历史有些兴趣。”
说话的功夫,两人已经各自选好了书,付了账,往东头的茶楼而去。难得遇到昔日同学,寻了个座位开始说话。
没说两句,就听见旁边的桌上几个人在热烈谈论着。
“我看这二甲的几篇文章,倒是比前面的都扎实。其中这篇排第五的文章,比前三的还要精炼些呢。倒是今科的前三甲,状元公也就罢了,第二名的好生平淡,并无亮点,第三名的文秀有余,锐意不足……”
几个人对文章一阵评头论足,大多数人都称赞第五名的文章写得更好。
旁边的桌上,王德诺看康殷神情有些黯淡,低声道:“文无第一,管这些干什么?”
康殷摇摇头,“我之前翻阅过《簪花录》,也觉得这陈频公子的文章比我略强两分呢。”
王德诺笑道:“你倒是谦虚,只可惜文章好坏,可不是看咱们的评判,而是考官的看法。”
秉持这个看法的人也不少,对面桌上有一个矮个子的书生笑起来:“扎实不扎实,又不是咱们说了算,还是得看主考官是否合心意。”
“是啊,能进这个名次的,文章那个不扎实,读起来,篇篇都是字字珠玑,如玉在喉。只是论点是否合乎题目,才是关键。”
“那可未必,听说今科的考卷,是上呈御前的,今上亲自点了名次的。”这个时代的科举还没有殿试这个环节。
“什么?真的假的?”众人都震惊起来,“这么说来,今科的前几名,都是合乎上意的。”
“所以说今科前几名的文章,可得好好揣摩啊。”消息灵通的士子笑道。
众人热切讨论了一番,一个人突然道:“唉,就算名次排得高了,也未必将来仕途顺畅。若是高门出身,自然一路青云直上,若是我等小门小户,也只能在地方上熬资历了。”
一句话引来满桌的沉寂,如今茶楼上的士子,包括考中了的康殷和王德诺,都是普通寒门子弟。
一个蓝衣书生慨叹一声:“说的也是,你刚才还替这第五名的抱不平呢,人家的前途,只怕是这一届中最好的。”
开头说话的士子大惑不解,翻开名目,上面陈频两个字映入眼中。
“是哪个世家出身吗?咱们大周并无上等的名门是这个姓氏吧,南陈倒是有。”说到后来,他调侃了一句。
桌上众人都哄笑起来。蓝衣书生摇头苦笑道:“可别在这里乱说贫嘴了。你竟然连这个也不知道。这个陈频,可是南边呈州小有名气的才子,出身更是不得了,可是当今承恩公的弟弟。”
承恩公,在座的几个想了想,立刻醒悟过来,“原来是今上生母陈贵太妃的母家。这个陈频,岂不是今上的亲表弟?”
“正是如此,听说陈频之前就已经入宫面圣过了。”
“这样的人,何必非要进考场,直接走恩荫就是了,还要挤占不多的名额。”有士子抱怨起来。
“你有所不知,这陈频从小就是呈州出了名的才子,心志高傲,不屑于走捷径的。他少年时候,就替自家祖父编撰留下的文辞遗篇,合集刊行,是极有孝心的。”
“祖父的遗篇,就是贵太妃的生父吗?”一个书生问道。
“听说只是个普通举人出身,一生隐居乡间,并未出仕的,能有什么好文章。”
看到在座众人都不以为然,那个呈州来的书生摇头道:“我本来也以为,这陈老太爷的文集,并非什么出名的,必然不过尔尔。但是日前偶尔得了一册,翻看了,竟然极有见地,文采不凡,让人耳目一新,不下当今学术大家。可见话本子里说的有时候也没错,大贤有时候真的是隐居避世的。”
这夸奖堪称隆重了,有些不熟悉这书生的都嬉笑起来,觉得此人必是因为那陈老爷子是今上的外祖父,才如此推崇赞美。
但在座的几个人好友却深知同伴性格实诚,绝不会谄媚权贵的,不禁好奇起来,“可有一观?”
“我记得是叫做《草斋明录》来着,不知道这书铺里是否有。”那书生大力推荐道,“你们一看便知,我说的半点儿没有夸张。”
大家的好奇心都被调动了起来,有几个书生去问书铺老板。
这朱笔楼不愧是京城数一数二的大店,竟然真被找出来了,而且还有不少库存。
反正价格便宜,好奇的书生们纷纷买了翻阅,连王德诺也跟着凑热闹,拿了两本,带回来跟康殷一起阅看。
“好文章!”看了没多久,王德诺忍不住拍案叫绝,难怪刚才那书生如此赞美,想不到这位陈老爷子真有如此大才。
“如此高才,为何没有出仕呢?”有书生忍不住遗憾道。
“也许是性情淡泊,不好名利,如此贤人,才是真名士自风流呢。”
“可惜,若非因为成了外戚之家,这文集只怕要埋没尘土之中了。”
众人议论着,赞叹着,王德诺转头想跟同伴讨论两句,却看旁边康殷正在急促地翻阅着这本《草斋明录》,神色凝重,脸色急变。
“怎么了?”王德诺问道。
康殷忍不住道:“这里面的几篇文章,我好像之前看到过……”
“在哪里看到过?”王德诺好奇。
康殷骤然清醒过来,顿了顿,低下头:“并不记得了,只是依稀见过,也许是以前在那个书铺里翻阅过这本《草斋明录》吧。”
王德诺并未生疑,正要开口说话,突然旁边桌上也有一个书生叫嚷起来,“不对劲儿啊,这里面好几篇文章,我怎么记得在别的书上看到过。”
堂内静了片刻,连忙问道:“是在哪里看到过?”
那是一个面目普通的士子,一身青灰色衣衫,举着《草斋明录》冥思苦想着,坚持道:“确实看到过,记得是在哪个南陈的文集里面,很久之前的文集了,绝对不是《草斋明录》这种近两年刊发的书。”
他言之凿凿,众人都不禁疑惑起来。
这个年代,读书人中间,剽窃他人的文章,那可是身败名裂的大事!
有人笑道:“这文集是后人整理的前辈遗篇遗物,也许有抄录的文章,后人却并不知晓,当作前辈所作,一并刊发了出来。”
这种行为几乎不可能发生,这年头,读书人对自己写的作品,和抄录的东西都分得很明白。
有人嘀咕了一句,“陈老爷子又不是死去几十年了,怎么可能混淆?”
“话说回来,是不是真有以前的文集还不知道呢,也许只是同类题材,或者文笔近似,记得错了呢。”
康殷情不自禁开口道:“文章有相似也是常有的,说不定是引用了些语句。”
这是他第一次加入众人的探讨。王德诺好奇地看了他一眼。这个同学一向内秀腼腆,没想到会在此时开口说话。
这个论点立刻得到了众人的支撑,空口无凭,随便说以前看到过类似的,谁知道是真的假的。
那个青灰色衣衫的书生顿了顿,突然一拍手,“啊,我记起来了,是在《神龙记事》上看到过,是南陈那个泓义太子的遗篇。”
康殷脸色一变,目光情不自禁落到手边那一摞南陈典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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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面的酒楼上,最顶上的房间,
宽阔的房间里陈设典雅,满地贵气,红木桌上列着各色梅花盏,水晶盘,林林总总,各色佳肴摆满了桌。
可惜这样奢华的宴席,所享用的,不过只有一个人罢了。
甚至不能称之为享用,点了一桌宴席的人,对满桌珍馐美味,压根儿就没有动筷子,只有一瓶赤虹金焰,被喝了大半。
也许已经有些醉意了,崔骞索性推开窗,外间的风吹进来,同时传来了对面的议论声。
他慵懒地斜趴在窗框处,猫儿一般有意无意撩动着窗帘底下的朱红穗子,一边听着对面的说话声。
真是呱燥的一群家伙,这么久了还没接触到真相吗?
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崔骞懒洋洋将穗子扔在一边,道:“进来吧。”
推门而入的是平西营策军校尉晁阳成,躬身道:“将军,已经盯上人了。”
崔骞嗯了一声,站起身来,“既然如此,今晚就动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