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在清朝的人们-第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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察。从此大计参劾人员进入引见行列。督抚将所属繁缺州县官调任简缺,业已实现的,雍正帝要求全部送京引见。又令未经引见而已上任的道府官,也送部引见。贡监考职,本来不受引见,有的人因不通文墨,或道路辽远怕赴首都,就找枪手代考。雍正帝为改革这一弊端,特派大臣负责考试,又于五年(1727)下令,所有与试的一千一百余人全部引见,使得九百余个冒名顶替者不敢与试,结果雍正帝引见两百余人,从中拣选七十余人授官。他还进行了许多特殊引见,如四年十月因六部司官壅滞,令各部堂官通行甄别,拟定去、留名单,一并“带来引见请旨”(《清世宗实录》卷四十九)。雍正帝定制或临时临事引见,大大增加了他的引见活动的繁劳,引见人数之多,从引见考职贡监两百余人一项可以想见,而且这种引见,不是集体见见面的简单形式,而要从中选拔人才,所以繁忙引见是皇帝的辛苦活计。
雍正帝引见不仅多,而且及时,有的几乎随到随引见。如乔铎在京候选知府,因雍正元年九月二十八日王大臣奉命会同吏部拣选四川、山西、云南道府州县官,乃于三十日至乾清门考试履历折子,十月初二与其他候选人一起到乾清门引见,结果被分配去四川任知府。考试履历后第三天就引见,而这期间吏部要写引见履历折请求引见,宫中批准,才能进行,不过间隔一天时间,可谓神速。
帝王趣话第2节 雍正帝接见中下级官员(2)
雍正帝在面见中特别认真观察引见人的举止、为人、能力,如王承烈先后五次见雍正帝,第二次见时,雍正问他是前次在西暖阁召见的八个人中最后一个进来的吗?原来真的如此,雍正帝不愧为博识强记的人。正是在这样的观察中,对引见官产生印象,往往在引见文书上写朱批,有时写得很多,甚至于超过履历原文。如游击杨凯的履历片,履历只有19个字,而朱批却有44个字多。又如中军副将杨寅履历片原书24个字:
杨寅,陕西人,由巴牙剌,年四十二,年羹尧保举,汉仗好,人去得。
雍正帝引见朱批的文字,几乎多了一倍,为:
圣祖西巡,拣选带京把总,征剿卓子山,人明白,伶俐大汉,实在,四十二岁,可着实漫升用。上下,操守好,人去得,操演勤谨。(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藏档)
引见履历文书上写朱批的,康熙帝写字不多,乾隆帝也写,嘉庆朝引见档笔者所见甚少,其后的皇帝基本上不写朱批,真正写得多的是雍正帝。
雍正帝认真实行引见制度,说明他高度重视中下级官员的任用、培养和考核,以提高官员素质和澄清吏治,同时在引见中与引见官讨论政事与民情,以广开言路,把握社会动向,贯彻其施政方针,推动其政治运动。所以引见对于雍正帝讲,既是执行用人制度,又是一项政治活动。引见的各个细节,无不表明雍正帝秉性认真,办事精明,雷厉风行。引见与勤政,真是互为表里,拆兑不开。
雍正帝白天办公,召见大臣,接见中下级官吏,晚间秉烛观览臣下的题本和奏折,真可谓昼夜操劳,这样怎么能不损害他的健康?关于他的崩逝,向有死于刺客、中风与丹药中毒三说。遇刺说,无像样的古文献根据,笔者从不相信;后二说不好判定,均有可能。笔者近来更因阅览雍正帝引见史料,趋向于病死说,同时认为与吃丹药有关。即他从政太紧张,累坏了身体,想用丹药补养,但并没有能起多少作用,终因脑溢血突发症而死亡。这只是一种感觉性的说法,不能作为正式见解,故不多叙。
雍正帝以严酷而闻名于世,事实也正是如此。但是在引见活动中,又表现出一定程度的人情味:尊重亲情,礼尚往来,亲切关照,使用民间语言。前面提到过的王承烈即有此种际遇。在第四次面君时,王请求说,他的曾祖父是明朝天启间进士,历任山东登莱道,因明末李自成造反而自尽,祖父被抓去做人质,因而被乡里称为“忠孝一门”,现在昧死请求皇上给其祖父追赠。雍正帝说:“君臣情患暌隔,尔以请求,朕即许尔。”当即传令吏部办理。君臣之间存在着天地不同的高下地位,本来感情难于沟通,但在孝亲上是共同的,雍正帝表示他体会得到王承烈的孝心,顺其情,满足他的心愿,故而给其祖父母诰命,表示君臣之情通贯,心心相连。还是在这次会见中,王承烈要离京赴湖北粮道新任,雍正帝亲自翻检时宪历,为他挑选起身的吉日,以祝他一路平安。王承烈在几次引见中得到很多赏赐,第二次是先给参贝陈皮一瓶,又问是否赏过貂鼠皮,回说没有,立命赏一件大貂鼠皮。第三次赐给绿砚一方、香珠一围、荔枝各色葡萄一盘。第四次是雍正帝让太监拿出几副眼镜,令王承烈挑选一副合适的。第五次未见面,先赐米糕油果一盘,见面中又赐《古文渊鉴》、《性理大全》各一部,紫黄藏香各一束,乳饼数十枚。赏赐交流了君臣感情,以至在赐眼镜时王承烈“感激泪下”。王承烈原系京官,外放了,怕不能胜任,雍正帝鼓励他说,“世那有学养子而后嫁之理”,意即边干边学吧(《雍正朝汉文朱批奏折汇编》第6册)。雍正帝的比喻是世俗的,而且不那么正经,与皇帝的圣君面孔不同,可他又是严肃的,为的是形象化地说明事理,这样交谈,显得轻松、亲切。王承烈所得厚爱是一个典型,类似的事情别的引见官也有所经历。山西文水人郑锡爵任贵州贵阳知府,雍正帝在引见中知其父母年老,为遂其孝养之愿,改任他为直隶广平知府。山西阳曲人贾秉臣在云南任知州,引见中请求返任绕道回乡看望老母,雍正帝立即批准,并赏赐其母貂皮衣。广东粮驿道吴炯父母年近古稀,雍正帝特赐彩缎和御书“福”字。此类赏赐,多有鼓励行孝之意。
雍正帝在履历片批语中用了许多大白话,以记录对所接见官员的印象,诸如“苍苍儿的”,“太聪明伶俐人”,“恐软些”,“可怜见儿的人”,“似夯些”,“似婆婆妈妈的,好人”,“似内少藏鬼”,“油气些的”,“里性儿大汉子”,“浊胖子”,“丫头是(似)的一个人”,“气局少卑寒些”,“一脸酒气”,“人扪些”,“似呆气”,“周钟宣一案之老贼”,“聪明乖巧人,乾清宫引见,吓着了”,“性急,公子哥儿,良心似有”,“谈语呜噜呜噜的,不真,非诚人也”,“人似混账”,“只恐福寿差些”,“好福相”,“尚性的老头子”,“瘦小身材,而不寒陋”,等等。这些话在皇帝的上谕里、御制集里绝对见不到。在那些正式发布的文献中,皇帝板着面孔教训臣民,行文庄重,词语典雅,扮演的是威严的神圣不可侵犯的君主角色,而在这里却充斥着民间流行的俗语、俏皮话、大白话,把对人的看法,从长相、秉赋、性格、能力各方面表达出来。这种场合里的君主是一个通达民情的人,有血有肉有情感的人,是一个人,而不是人神之间的怪物(所谓真龙天子)。
总之,从引见活动中的待人接物及朱批的行文遣字,表现出雍正帝凡人的一面,即他也有人性,也讲家人亲情、君臣感情,深知民情,并在一定程度上尊重臣民之情,所以我们说雍正帝虽然赋性严酷,但也有人情味的一面。
帝王趣话第3节 雍正帝与道士贾士芳
雍正帝与佛教关系密切,前已说过,其他记述者亦颇多;而他和道教也大有瓜葛,然介绍者较少,这里略述一二。
康熙五十五年(1716)秋天,当时还是雍亲王的胤禛接到门下人戴铎的书启,信中写他往福建上任路经武夷山时,看见一个道士,“行径甚怪,与之交谈,言语甚奇,俟奴才另行细细启知”。这些在一般人看来并不离奇的话,却使胤禛像吃了一副兴奋剂,满有兴趣地在书启批语中追问戴铎:“所遇道人所说之话,你可细细写来。”戴铎遵命回禀,说他见到道士的时候,暗中问主子的前程如何?道士回说:“乃是一个‘万’字命。”戴铎又说详细情形等将来到京时再行禀告。胤禛见信后异常高兴,在信上批道:“你得遇如此等人,你好造化!”他把道士看作异人,能先知先觉,能言人的祸福,能预卜人的未来,得与这种人交往,当然是福大命大有造化的人了。道人说胤禛是“万”字命,就是说胤禛将离开雍亲王府邸,龙飞九五,进入大内,成为至高无上的皇帝。胤禛在欢快之余,也还有点不满足,就是戴铎没有把道士的话详尽写出来。他急于知道究竟,等不得戴铎回京,就命令他将道人所说的话“细细写来”。胤禛对武夷山道士的话,如此关心、重视,无非是因为有“万”字命的内容。这可是当时胤禛哥儿们都关注的事!胤禛的八弟允禩在京中,请相命人张明德看相,张奉承他是“贵相”,必将“福寿绵长”。胤禛的另一个弟弟抚远大将军允在西北军前让张恺算命,张献媚地说他:“元武当权,贵不可言,将来定有九五之尊。”皇子与三教九流结缘,都希望有朝一日应了术士的话登基称孤。他们的父皇康熙帝认为张明德是教唆允禩夺嫡,而将他处死,允禩也因此落了不是。可见这种算命是犯罪的行为。戴铎对武夷山道士的话总是不敢详述,也正是怕泄漏出去获罪。在康熙朝的储位之争中,出世的道士并没有超凡脱俗,也成了皇子们的谋臣策士。
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有一件雍正帝手书的给地方大吏的密谕,他亲自抄了好几份。内容如下:可留心访问有内外科好医生与深达修养性命之人,或道士,或讲道之儒士俗家。倘遇缘访得时,必委曲开导,令其乐从方好,不可迫之以势。厚赠以安其家,一面奏闻,一面着人优待送至京城,朕有用处。竭力代朕访求之,不必预存疑难之怀,便荐送非人,朕亦不怪也,朕自有试用之道。如有闻他省之人,可速将姓名来历密奏以闻,朕再传谕该督抚访查,不可视为具文从事。可留神博问广访,以符朕意。慎密为之!
这个朱谕没有署年月,然雍正八年(1730),他身患重病,这个密谕大约是为此而发,他急需高明的医生。正由于这种需求,道士贾士芳与雍正帝再结缘法,并因而丧命。贾士芳原是京中最有名的道家圣地白云观的道士,怡亲王允祥认为他“精通医术”,把他荐给皇兄。雍正帝召见后,感到他虚诈不实,就打发出去了。
贾士芳于是浪迹河南,很有名气。浙江总督李卫慕其名声,为执行雍正帝的密谕,再次把他推荐过来。雍正帝命河东总督田文镜将贾士芳送到首都。贾士芳开始给雍正帝治病,大显身手,疗效甚高。雍正帝十分高兴,寄字给宠臣云、贵、广西总督鄂尔泰,说:“朕躬违和,适得异人贾士芳调治有效。”贾道士由被驱逐的妄人,一变为受宠信的异人,身价陡增百倍。那知九月间皇帝突然将他下狱议罪,十月即行处斩,连家属也遭到惩罚。这是怎么回事呢?原来有一天,贾道士给雍正帝治病,一面用手按摩,一面口诵经咒,只听念道:“天地听我主持,神鬼听我驱使。”雍正听到这里,勃然大怒,心想:我这个至尊的皇帝,不过是老天的骄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