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云舞天-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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翊晨啊……当他站在雪地里仰首闭目时,他仿佛又看到了许多年前那个冰雕似的男孩,冰冷冷地对他说:“你是什么人?”也许,就是从那一刻开始,他们的命运开始改变……
耳畔突然响起急促的脚步声,他倏然睁眼,看到苏辞快速从外院奔了进来。
“苏辞!”
苏辞怔了一下,转头,看到黑夜里熠熠如光的双眼,吓了一跳:“王爷?”
朱翊炎点了点头,慢慢走近他,没打算掩饰——在苏辞面前,他也无需掩饰:“怎么回事?你赶着去哪里?”
这么一提醒,苏辞想起正事,脸色一变:“王爷,大事不妙了。”
朱翊炎眉心一皱。
苏辞凑上前去,低声道:“宫中传来消息,太子突患奇病。”
“什么?”朱翊炎大惊。这怎么可能?太子正当少年,一向身强体健、无病无痛,怎会突患奇病?
“错不了,是宫中刚刚传出来的消息。”宫中有他们的眼线,这消息应当可靠,“而且,消息刚到,皇上就派人来急召王爷进宫,想必与此事有关。”
吃惊只是一瞬间,他立刻冷静下来:“这么说,传旨之人现在就在前殿?”
“是,正在等王爷。”
“那就先进宫。”他转身回房,准备更衣进宫。
“王爷!”苏辞唤住他,焦虑道,“宫中会不会有变?”
朱翊炎沉吟了一会儿:“管不了那么多了,这时候不进宫,父皇只会更怀疑。”
“怀疑?”
他嘲讽地勾起嘴角:“怀疑是本王干的。”
这个夜晚,紫禁城里暗潮汹涌,朱翊炎走进乾清宫的时候,几位亲王位重臣早已等候在外。
“嗳,二弟终于来了,怎么这么晚,不会是因为消灭证据吧?”还没走到,大皇子康王已经在那冷嘲热讽。这话听得旁人暗暗冷笑,这么沉不住气,还想妄图皇位,自不量力。
朱翊炎也不动气,吊儿郎当地握着折扇,悠然道:“大哥,早有准备的人,用着得在事后花时间消灭证据吗?我看,早早过来的才叫奇怪,好像早就知道会出事似的。”
康王意欲将疑点聚到他身上,没料到却被反讽一句,立刻被激怒了:“你说什么?”
“还有,太子一旦有失,谁才是名正言顺的继承人,大家都有眼睛看得到。”这追加的一句意思更是明显,皇位继承,历来立谪不立长、立长不立贤,太子在,康王虽是大皇子,却轮不到他坐皇位,太子若去了,在名义上还有何人比他更有资格?
这一句说出来,十几双眼都往康王身上去了,看得康王又怒又气,偏又不好辩解,怒气冲冲地朝旁人大叫:“看我干什么?什么话都让他说尽了!难不成还是我做的?”
“大哥,谁也没说是你的做的,你那么急做什么?”依旧是懒洋洋的语调,气得康王脸色铁青,却又无可奈何,这个时候,越说越错,只好一甩袖,负气背过身去,不再理会他。
朱翊炎冷冷地一笑,转头望向宫门口。
皇家兄弟情淡,他与太子之间,实是没有多少情份在,更何况太子对他素来忌讳,将来如若继续皇位,必然会动手将他这个隐患铲除——如果此生没有朱翊晨,也许他为了自保,真会不顾兄弟之情,将皇位抢了再说,可是如今多了个他,对这个皇位,他反倒没了什么向往,对太子,甚至连以往的不平都提不起劲来。现在这种情况,心中反而是担忧占了多数。
太子一旦有失,情势必然大变,一则正如刚才所言,大哥反而成了名正言顺的继承人,而大哥根本就没有能力驾驭朝中这些权臣亲王,到时逃不了一场大乱。二则就算太子平安无事,此事也不可能就这么了结,势必会有一些人因此而受到猜疑,然后……被铲除!其中,恐怕也包括他自己吧?
不管主使之人的目的是真的除掉太子,还是想借此引起一场大乱,他都成功了。
眼角忽然看到一个人影,他陡然一拧眉。
七叔……会是他吗?如果是他做的,倒也不稀奇,七叔向来手段阴狠,笑脸下什么事都有做出来的可能。首先,此事一出,众人必然会将怀疑的眼光放到直接得利的大哥身上,而后,就会有人怀疑是他设计了这出戏,将太子除去,又顺便借刀杀人将上头的大哥除掉,到时二皇子便是理所当然的继承人……这一招好狠哪,只要在背后推波助澜,到时就有可能把他、大哥、太子一并除去,那时,就只剩下一个翊晨成为阻碍,而七叔已经着意拉拢翊晨……心中陡然一惊,倘若此事真是七叔做的,那么是不是代表已经有把握让翊晨站到他那边去?可能吗?
“来了来了……”身旁突然嘈杂起来,朱翊炎抬头,顺着他们指点的方向看去,朱翊晨行色匆匆地走了过来,对上他的那一刻,目光忽然一震。
其他人已经围了上去,七嘴八舌地问:“英王殿下,太子怎么样了?”
“殿下,太子可还安好?”
“到底是什么人做的?”
“殿下查出什么来了吗?”
父皇居然这么信任他……朱翊炎心中暗暗叹了口气,当年父皇因裴家之事冷落裴妃,对翊晨也是不闻不问,如今真是风水轮流转,他倒成了父皇最信任的儿子。
朱翊晨抬手,制止争先恐后的发问,扬声道:“各位放心,太子安然无恙。”
“噢……”此话一出,有些人松了口气,有些人却隐隐失望。
看了眼各怀鬼胎的众人,朱翊晨暗暗冷笑。这就是皇族贵胄、朝廷重臣,真心为国的有几人?心怀不轨的倒是一抓一大把,而这其中,也包括自己……垂下眼,掩去眼中的悲哀,在总管的带领下进入乾清宫。
床上,仁举帝已是苍老不堪,奄奄一息地靠在床头。
“翊晨,怎么样了?”
他低下头去:“禀父皇,七弟已然无恙,如今母后与司徒国舅皆在东宫,父皇不必担心。”这场惊变后,眼前这副容颜又老了一分。
仁举帝喘了口气,欣慰点头:“这就好。”看了看床前一脸平静的朱翊晨,他微微笑道,“翊晨,父皇现在能倚赖的人只有你了,翊宣和这江山父皇都交给你,千万不要让父皇失望。”
对上那混合了信任与欣慰的眼神,朱翊晨陡然一震,强力压下心中腾起的一丝罪恶感。有什么好觉得对不起他的?想想他怎么对待裴家,怎么对待母妃,又是怎么对待自己,今日这局面,又怪得了谁?
“这个时候居然会出这样的事,到底会是谁做的?”仁举帝疲倦在揉了揉眉心,抬头看他,“翊晨,你觉得呢?”
他沉吟了一会儿,道:“这个儿臣不好妄言,如今局面复杂,人心更是难测。”
“不必顾忌了,有话就直说。”仁举帝虚弱地喘了口气,道,“这件事正是个好时机,可以趁机将有些势力铲除。”
脸庞低垂,唇边现出一抹笑意,一闪即逝。朱翊晨抬头,依然平静无波:“父皇,七弟若是有事,得益最多的会是谁?”
“自然是你大哥。”仁举帝不假思索。
“不错,表面上看来确实如此,想必大家第一点都会想到大哥身上去,而大哥,也不是不可能做出这事。”话意含蓄,实已表明康王不够聪明,这种会明白招来怀疑的蠢事他也有可能会干。
仁举帝头疼地叹了口气:“你大哥……唉……”最大的儿子如此之愚笨,他这个做父亲也很有挫败感。
“但是,以大哥之能,想在东宫里下手也太难了点。”他垂眼,冷笑,“如果真的刻意陷害大哥,得益最多的又是谁?”
仁举帝双眉聚拢:“你二哥。”
微微一笑,朱翊晨也不答是或不是:“再往里考虑一层,众人都认为是二哥借刀杀人,一石二鸟,又会是谁最得益?”
“那自然是目前有实力却无名分的几个人,朕前面几个儿子,老二最能干,除去他,老三又太儒弱,到时大可夺位。”
“那又包括谁?”
仁举帝沉思:“这个么……你七叔应该算是。”
“还包括儿臣。”
陡然一惊,仁举帝眉头深锁:“这么说来,主谋之人很可能就是想搅乱这锅汤,趁机渔翁得利?”这样算来,谁都可能有嫌疑。
朱翊晨微微一笑:“能趁混乱得益,除了敌国,就是有势力却无名分的掌权之人,敌国这点可以排除,那剩下的,就是内臣了。”
局面一乱,大有可为哪!
“所以,七弟之事,大哥、二哥、七叔、儿臣,还有几位叔伯兄弟都有嫌疑。”换言之,谁都不可信任了。
殿外众人早已焦虑不安,半天才见朱翊晨出现在门口,纷纷上前探听消息。
技巧地回掉众人,朱翊晨往外走去。行至朱翊炎旁边,停住:“二哥,父皇让你进去。”平淡得近乎冷漠的语调,不带一丝感情色彩,仿佛他连路人都算不上……
朱翊炎一怔,抬头,去寻他的眼,却被他避开:“不要让父皇久等了。”
慢慢收回视线,嘴边浮起似有若无的自嘲,他转身,在众人羡慕的目光中向大殿走去,每迈出一步,心就冰冷一分……
朱翊晨垂下眼,甩开纠结住的发丝,向宫门大步走去。
一步一步,渐行渐远,当他跨出宫门,那边也在同时迈进殿堂。
终究注定是这样的结局,沿着相反的方向,一步一步地远离对方,再也无法交集……
众臣中,淮王望着宫门,心中一动,跟了上去。
“翊炎,你来了么?”床上的仁举帝虚弱地唤了一声,将一旁服侍汤药的侍女挥退。
朱翊炎拂袍跪下:“儿臣参见父皇。”
“平身吧,这个时候,不必多礼了。”
应声起身,朱翊炎抬头,却见床上的仁举帝苍白颓靡,整个人消瘦得几不成形,完全找不到昔日尊贵之态,不禁心中一痛,脱口道:“父皇小心身体,儿臣……”却又不知说些什么。父皇不是个会与孩子亲近的父亲,所有的皇子皇女中,也惟有谪出的七皇子受他关爱较多,他与父皇从小不曾亲近,感情也淡,心中那份孺慕之思,竟是无从出口。
仁举帝一怔,万没料到这个从来行为放浪的儿子会说出这句话,不禁呆了一呆,方才笑道:“难得你还孝顺,父皇自知时日无多,早已认命了。”以往总觉得孩子是女人的事,直到将死,才知道原来有儿孙承欢膝下,是多么幸运的事。他有十多个儿子,却没有一个与他像真正的父子一样,不能不说是憾事。
“父皇……”低低地说唤出,却又住了口。他可以以一个臣子的身份对父皇说出任何言不由衷的话,却无法如此真真切切地以儿子的身份表达自己的心意,他也不过是个懦弱的人,懦弱得不敢去奢求亲情……
“翊炎,你恨不恨父皇?”
他微怔:“为什么要恨?”
仁举帝微叹:“以你的能力,却一直被父皇冷落,你不恨么?”
“恨?”脑中微茫,他喃喃道,“生在皇家,恨也是太奢侈的情绪,父皇担心儿臣会成为七弟登基的阻碍,又觉得儿臣的性情太过狠辣,忌讳又有什么奇怪的。”狠辣……为了巩固势力,他施用手段,别人都道他心狠手辣,谁又想过他若不如此,他与不受宠的母妃又哪有立足之地?只怕也像三弟一般,在别人的目光下唯唯诺诺,永远也无法抬头挺胸。呵,他也不过是个自私之人,自己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