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云舞天-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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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皇的身体是越来越差了,翊晨,你就安心留在京中,这些日子多多进宫,父皇只怕时日无多了。”说出这番话,身材高大的仁举帝此刻竟然有一种行将就木的衰弱,不复往日的威势。
朱翊晨心中一动,刚要说什么,皇后已红了眼眶,埋怨道:“皇上!你怎能这样说自己?这点小病,皇上一定能康复的。”
“康复?”仁举帝苦笑,“不用安慰朕了,朕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说再好听的话,终究也是好不起来。”人之将死,往往容易看开,面临死亡,他已有心理准备,只是,有些事情仍然放心不下。
“不会的,皇上一定会好起来的。”似乎在劝服自己,皇后哀切地道,“您要是走了,扔下臣妾可怎么办?”不止皇上,连她也因这场病而看透了很多,几十年的夫妻,生离死别在即,怎能不在乎?
仁举帝忽而微笑,去握她的手,老夫老妻的,这一刻却情意切切:“皇后,这些年难为你了,忍受朕的风流,还要应付宫中的相互倾轧,朕忽略了你太多。”
回握住丈夫的手,皇后泪盈于睫,低声道:“皇上请别这么说,这些年来,臣妾做得实在不够好,并没有尽到后宫之主的职责,也曾经因嫉妒而失去公正,实在对不起那些无辜的人。”
无辜的人?将这句话收纳入耳,他暗暗留心记了下来,所谓无辜的人,到底是指什么?
“那不是你的错,是朕不该。”轻易地了解皇后所指,仁举帝柔声叹息,“都是朕不该啊!”不该草率行事,不该多疑生事,那些往事,虽已远去,却留下无法抹灭的遗憾。深切的伤痛、忧伤的眼泪,他欠那人太多太多,已是偿还不尽,只愿死后还能再遇上她,真心地说一句对不起。
“皇上……”
“咳咳……”一口气上不来,仁举帝忽然咳成一团,虚弱的身躯震动着,仿佛要将心肺咳出来一般。
这下众人慌了手脚,急急忙忙地上前拍背、倒水:“皇上,您怎么样了?”
皇后更急,慌乱地叫道:“快,快请太医!”
“不……不必了。”好不容易止住咳嗽,仁举帝衰弱地道,“朕没事,皇后,朕想喝了药就不会有事了。”
“是,臣妾马上去看看,您先坐着。”不放心地看了内廷总管一眼,得到保证,才转身带着侍女离去。
待皇后的身影消失在视野中,仁举帝侧身道:“你们几个站远一些,朕有些贴心话要跟六皇子说。”
“皇上……”总管迟疑了一下,忧心地看了看他们。
他淡淡笑了笑:“没事的,下去吧。”
朱翊晨一直扶着他,抬头道:“放心吧,有本王在,不会让父皇有事的。”
“那……老奴就在那边等着,皇上要是有事,就唤老奴一声。”
“嗯。”
周围顿时安静下来。
朱翊晨坐回原位,给他倒了杯凉茶,淡问:“父皇有事要跟儿臣说么?”连皇后也给支开,想必很重要吧?
仁举帝喝水顺了顺喉咙,望着他半晌,才点了点头:“不错,这件事很重要。翊晨,朕把皇朝的命运交给你了!”
他的眼中微微一震,脸上仍然淡漠:“父皇的意思是?”
仁举帝苦笑一声,叹息道:“朕实在不是一个好皇帝,登基至今二十二年,没有任何建树可言,守着祖宗的基业,不求有功,但求无过。”望了望没有接腔意思的儿子一眼,他心中暗暗感叹,也只有这个孩子不会说那些言不由衷的话来讨他欢心,毫无建树就是毫无建树,奉承再多,也改变不了事实。
“现在这个江山就要交到你七弟的手上了,他还太年轻,在朝中又没有足够强大的势力,朕担心,这个皇位他有命坐上去,没命坐得稳。”他慢慢说下去,对他已放下完全的信任,没有任何隐瞒。
“朕现在能信任的人已经不多了,你那几个叔伯兄弟,好些个都心存不轨,偏偏朕又没有足够的势力把他们铲除,有足够兵权震摄他们的,也只有你了。”望着他的眼神,流露出无言的恳求。
他沉默许久,才道:“父皇,虽然西疆大营还在儿臣之手,但这京城,却没有儿臣一兵一卒,只怕无法对父皇做出任何保证。”
仁举帝脸色苍白地笑了笑,紧紧地盯着他,道:“朕知道你能,只要你有心,就算京城没有你的军队,你也能保证翊宣的安全登基。”
垂下头去,他望着杯中澄清碧绿的茶水,几片茶叶在水中舒展开来,悠悠地打着转。如果作出保证,那么,势必要用性命去尽力完成,这担子太重了,任谁都要仔细考虑清楚。
“翊晨,”他低低地道,“朕知道这样很为难你,为他人做嫁衣裳,但是,等到一切安定,如果你要实权,便拿去好了。”他这话,已是给了他最大的自由,果真如此的话,将来太子朱翊宣登位,掌握一国朝政的却是他朱翊晨。
他的瞳仁倏然一缩,却又快速至极地平定,平静地道:“父皇,七弟已经二十岁了,并不是小孩子,怎能容忍当一个傀儡?如此一来,将来必定会引发一场争权之乱。父皇当真不惜给七弟留下这个后患?”
七皇子朱翊宣是皇后惟一亲子,嫡出的身份让他名正言顺地坐上太子的宝座,倘若在这个节骨眼上临时换储,只怕会动摇国本,自然万万做不得,但是,为了平安度过这段特殊时期,仁举帝分明已用另一种方式将皇位许给了另一个人。他……真的放心将皇位交给他?
仁举帝惨淡一笑:“如果真到了那一步,那也无可奈何。如果到时你赢了,自己登基为帝,就将翊宣贬为庶人,让他平凡地度过后半生,如果你输了……就远走高飞吧,以你的能力保命应该不是问题。”
“父皇真是信任儿臣。”他的嘴角扬起浅得几乎看不清的笑意,看不出有几分真心,“为什么不让二哥去做呢?二哥在朝政上精明强干,而且又掌控着京城的守兵,相信会是一个更好的人选。”
仁举帝轻叹着摇头:“你二哥……手段狠辣,又极好女色,朕只怕权力会将他腐化,最终成为一个昏君,那父皇就愧对祖宗了。况且……朕怕他不会放过翊宣。”他没有能力成为明君,却也不是无道昏君,不能将祖宗基业交到一个无法预测的人身上。那个儿子,虽然优秀,缺点却也清清楚楚,他太难预料,所以不能冒险。
他沉吟:“如此说来,儿臣还有一个更合适的人选。”
“谁?”
朱翊晨抬头,抛出两个字:“九叔。”
“煦景?”仁举帝皱眉,略微有些吃惊。那个战功彪炳的幼弟,曾经掌握着本朝最精锐的漠北大营,最终因他的忌讳而被夺了兵权,如今不知在哪处山水间逍遥来去。
“不错。漠北大营的旧部仍然对他有一份情谊在,只要一道圣旨,依旧可以将兵权还给九叔;而且,九叔对儿臣又有师徒之谊,儿臣与西疆大营不会有异议;再者,九叔性情仁厚,不仅不会对七弟下毒手,还没有争夺皇位的野心;最重要的是,九叔身边还有儿臣的师姐,他们两人连手,绝对比儿臣一人独自面对好得多。”
“这……”仁举帝迟疑了一番,方才低声道,“翊晨,父皇坦白告诉你,你说的父皇都想过,只是,朕曾经那么对他,他真的会什么都不计较么?就算他不计较,朕也不想将来有一日他代替翊宣坐上皇位。”这是他的一点私心,希望流传后世的,是自己的血脉。况且,他已经能了解那对夫妻有怎样的能力,他们连手,正好互补,这天下便是他们的天下了——对于强者,人心总有本能的恐惧,他当初便是忌讳九弟的才能,现在依然如此。
朱翊晨不语,半晌,涩然道:“父皇,这对九叔不公平。”他从来都没有夺位的野心,反而为国立下无数功劳,结果不仅得不到封赏,还被剥夺了兵权。难道这就是皇家么?他是否也要走上这样一条路?答应了父皇,将来的他,很有可能也要面对手足夺权的场面,那么,是取而代之,还是甘心就戮?甘心放弃一切,九叔可以,他——却不能。
仁举帝苦笑:“朕知道,只是,人心难测,你九叔当时手握重兵,战绩傲人,万一他有不臣之心,后果不堪设想,朕当时被你四叔谋反的事惊到了。”当时的宁王被人告发造反,若非眼前这个儿子巧计使其不攻自破,恐怕内乱也要持续一段时间,想到另一个握有兵权的弟弟,他便不安心了。当一种可能性存在的时候,便无法让人漠视。
这一点,朱翊晨又岂会不知,他垂下头,低声问道:“父皇,皇位对你来说真的有这么重要吗?就算身故之后,也要将皇位传到自己血脉的手上?”这样说来,皇位为他人所夺,岂不是对他来说最好的惩罚?
仁举帝毫不犹豫地点头:“当然,如果连皇位也保不住,朕留在这世上还有什么用?”
“是么?”他低喃似的自言自语,别人看不到的眼瞳中掠过一丝冰冷的寒芒,倏忽不见。
仁举帝低语又劝:“翊晨,除了你,父皇不知道谁还能担起这个重任,你便答应了吧!如果你也要皇位,不过多等几年而已,你还年轻,也不必在乎多等几年是不是?”
不在乎多等几年?呵,他真的不必在乎多等几年吗?二十二岁了呀……
他的眼神一动,道:“父皇,想必司徒国舅会全力辅佐七弟吧?就算七弟还年幼无知,司徒越却知道得很,他当初既然能劝您防范九叔,恐怕七弟的皇位一坐稳,就会向我开刀,到时……儿臣又该如何?”
“到时……你爱怎么做便怎么做,只要江山还在你们兄弟手中,父皇也管不了那么多了。”既使后患无穷,他仍然必须如此选择,否则,眼前这关已是过不去了。
居然连司徒越这个心腹也交出来了,他的心中还真是皇位第一!微微勾起冷笑,朱翊晨垂眼掩去一丝嘲讽。
“如何?”
他忽然抬头,微微一笑:“好,我答应。”
第二章
踏出乾清宫,朱翊晨慢慢地向宫门走去。抬头望了眼最高的城楼,唇边忽然现出一丝冷笑:这座华贵无上的皇城,就要属于他了么?那人这回倒是做了件聪明事,如果他真的有意皇位,大可以由着那几个叔伯兄弟对太子动手,自己明哲保身,到他们两败俱伤之时,再名正言顺地出来收拾残局,皇位自然也就到了他的手上,而且还是天下归心……现在这一招以情动人,非但没有任何损失,还顺水推舟送了份人情,只是不知道他到底是不是有意的……
瞳仁倏然一缩,远处同样一个金冠王袍慢慢地走近的身影映入眼帘,风度潇洒、自命风流,一看那特有的吊儿郎当,就知道是那个以浪荡无匹知名的二哥。
越是靠近,挂着懒洋洋笑意的脸庞越是清晰——他脸上的冷笑倏忽隐去,刹那间凛如冰雪。
“这不是六弟么?每次分别再见,总觉得你又俊俏了几分,难道西疆那个地方出美人?”依然是没个正经的语调,朱翊炎挥着折扇懒懒地靠近,眼眸中似笑非笑。
朱翊晨脸色一沉,傲然道:“许久不见,二哥又说笑了,西疆苦寒,哪及上二哥的温柔乡?”
“唉,二哥的温柔乡里没有六弟这样的美人,不值一提。”朱翊炎接得极快,带着几分邪气的眼眸颇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看得朱翊晨眉心一皱,暗恼。
美人!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