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级说客-第5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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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这个取证小组成员们好奇的凝视,仿佛视而不见。
我虽然事前并未叫他尽量突出虚弱的病态,但他此刻确实显得弱不禁风,奄奄一息。也许他真的活不了几天了。
在我的左边,不过隔了几英寸,坐着德拉蒙德、格罗和希尔。他们将拍纸簿搁在膝头上,正飞快地竭力记下唐尼·雷所说的每一个字。在星期六取证,我不知道他们要收多少费。取证开始不久,海军蓝的上装便已脱去,领带也已松开。
在问答过程中一个较长的间歇期间,后门突然砰的一声被人推开,巴迪跌跌撞撞地走了进来。他已经脱掉了衬衫,身上穿着那件常穿的布满黑色斑点的红色无领套衫,手上拿着一个奇形怪状的纸袋。我虽然目不斜视,没法把注意力全部集中在唐尼·雷身上,但从眼角仍能看见他摇摇晃晃地走过院子,一边用怀疑的目光瞟着我们。我心里完全明白,他将向何处走去。
那辆福特破车的门敞着,他钻进汽车,坐到前排的位置上,几只小猫立刻争先恐后地从窗口跳了进去。多特的脸上顿时板了起来。她紧张不安地望着我,我立即摇了摇头,仿佛是说:“别管他!他是不会有什么妨碍的。”她真想宰了他。
唐尼·雷和我谈论着他接受过的教育,工作经历,以及他从未离开过家、从未参加过选举登记、从未在法律上遇到过麻烦等等事实。昨天夜里,我躺在摇荡的吊床里,曾经把取证想得如何如何困难,现在情况却远非如此。我从容自若,完全是一副真正的律师模样。
关于他所患的疾病,以及他没有得到的治疗,我提了一系列问题。这些问题事前虽然已经排练过多次,我仍旧问得十分谨慎。因为医生的话唐尼·雷一句也不能重复,而且他也不能做任何猜测,或者发表与医药有关的意见。那样的话,只能是道听途说。医疗方面的问题,我希望再由别的证人在庭审时提出证词。德拉蒙德的眼睛亮了起来。他聚精会神地倾听着每一句回答,在心里迅速地做一番分析,然后竖起耳朵等着下一句。他完全不露声色。
唐尼·雷的体力和脑力能支持多久,陪审团将来想看多久,这都有一定的限度。所以我化了短短的20分钟,便结束了质询,而且在整个过程中,对方没有提出过一次“反对”。戴克朝我挤了挤眼,仿佛是说:我干得特棒。
列奥·德拉蒙德对著录音设备向唐尼·雷做了自我介绍,接着又说明他代表的是谁,在这样的场合出现他感到多么遗憾。与其说他是在对唐尼·雷讲话,倒不如说是在讲给陪审团听。他声音悦耳,语气宽容,一个十足的富有同情心的男子汉。
只提几个问题。唐尼·雷有没有离开过家?有没有在别的什么地方生活过?哪怕只住过十天半个月?德拉蒙德围绕着这个问题,轻声地旁敲侧击,反复盘问。由于唐尼·雷已经过了18岁,只要他曾经离开过家,他们就可以证明,他的父母购买的保单保险范围并不包括他。
唐尼·雷声音微弱,一次又一次有礼貌地回答说:“没有,先生。”
德拉蒙德又很简要地问了别的几个问题。唐尼·雷自己是否买过医疗保险?是否曾经在某一家公司工作,而那家公司为他买过医疗保险?几个诸如此类的问题,得到的都是一句无力的“没有,先生”的回答。
尽管这次取证的场所有点儿古怪,但德拉蒙德是个久经沙场的老手,取证何止成千上万,他自然明白在这种场合应该小心。他对这个年轻人只要稍微粗暴一点,就会引起陪审员们的愤慨。事实上,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绝妙良机,对可怜的小唐尼·雷表现出一点真正的同情,他就可以讨好陪审团。再说,他心里也十分清楚,从眼前这位证人身上,他挤不出什么过硬的材料。既然如此,又何必对他穷追猛打呢?
不到10分钟,德拉蒙德便结束了对唐尼·雷的质询。而我也没有什么问题需要再询问证人。基普勒宣告取证结束。多特迅速走了过去,用一块湿布替儿子擦了擦脸。唐尼·雷用询问的目光望着我,我向他竖起了大拇指。被告的律师们默默地拿起上装和公文皮包,告辞后立即迫不及待地匆匆离去。
基普勒法官开始把椅子向屋里拖。走到那辆破车前面时,他的眼睛瞟着巴迪。克劳斯躬着身子缩在车头上,摆出了一副时刻准备进攻的架势。我但愿不要发生流血事件。多特和我扶着唐尼·雷向屋子走去。在一脚门里一脚门外的当儿,我朝左面瞧了瞧。嗨,戴克正隔着篱笆忙着向外面的人群散发我的名片呢!真是一个卖力的老伙伴。
29
那个女人确确实实在我住的套间里。我开门的时候,她正站在屋子中央,手里捧着我的一本杂志。一看见我,她吓得灵魂出窍,手一松杂志落到地板上。她飞快张开大嘴。“你是谁?”她几乎是在尖声高叫。
看模样她不像个罪犯。“我住在这儿。我倒要问问你是谁?”
“哦,上帝。”她夸张地喘着气,双手捂在胸口。
“你在这儿干什么?”我又问了一声。我真的非常生气。
“我是德尔伯特的太太。”
“什么德尔伯特?你到底是怎么进来的?”
“你是谁?”
“我叫鲁迪。我住在这里。这是私人房问。”
听我这么一说,她的眼珠子朝四面转了转,好像是说:“对,挺不错的私人房问。”
“钥匙是包娣给我的。她说我可以瞧一瞧。”
“这不可能!”
“就是她给的!”她从紧身短裤里掏出一把钥匙,朝我挥了挥。我闭紧双眼,心里真恨不得把包娣小姐一把掐死。“我叫薇拉,从佛罗里达来的。来看看包娣,在这里呆几天。”
这时候我记起来了。德尔伯特是包娣小姐的小儿子,就是那个她3年没有见过面、从来不来电话、从来不给她写信的儿子。我记不清面前站着的这位薇拉,是否就是包娣小姐说的那位妓女,但看样子倒是挺像。她的年纪在50岁上下,像所有热衷于日光浴的佛罗里达人一样,古铜色的皮肤很粗糙。在狭长的红铜色的脸部中央,橘红色的嘴唇在闪闪发光。枯槁的手臂。布满皱纹但晒成紫铜色的细细长长的大腿上,绷着一条紧身短裤。脚上套着一双难看的黄拖鞋。
“你无权到这儿来。”我说着,竭力使自己平静下来。
“你别火。”她走过我身边时,一股散发着椰子油味道的廉价香水的香味,满满地灌了我一鼻子。“包娣要见你,”她把话丢下,便走出了我的房问。我听着她下楼时拖鞋发出的啪嗒声。
包娣小姐双臂交叉坐在沙发上,旁若无人地瞪着眼睛瞧着又一部愚蠢的情景喜剧。蔽拉在翻着冰箱。厨房桌边坐着另一个棕色动物。那家伙身材魁梧,烫成波浪的头发,染得污七八糟。留着灰白的艾尔威斯小羊排式的连鬓胡。带一副金丝眼镜。两只手腕上套着金手镯。是个标准的男妓。
“你就是那个律师啰,”我走进房间把门带上后,他说。他面前的桌子上,摊着几份文书,他一直在研究。
“我是鲁迪·贝勒。”我站在桌子的另一头说。
“我是德尔伯特·伯德桑,包娣的小儿子。”他有五十六七岁,却拼命想打扮成40岁。
“见到你很高兴。”
“是哟,实在是高兴。”他手朝一张椅子一挥。“坐。”
“干吗?”我问。他们在这儿已经几个小时了,厨房和隔壁的房间都充满了火药味。我可以看见包娣小姐的后脑,我不知道她是在听我讲话,还是在听电视传出的声音。电视机声音开得很低。
“不过是表示点儿友好而已,”德尔伯特说,仿佛他是这里的主人。
薇拉在冰箱里什么都没有翻到,于是决定参加我们的谈话。“他朝我又喊又叫,”她抽抽咽咽地对德尔伯特哭诉道。“还叫我从他房里滚出去。他多粗暴呀!”
“是这样吗?”德尔伯特问。
“一点也不错。我住在那里,我有权叫你们两个在外面呆着。那是私人住所。”
他把肩膀向后一挺。这家伙常在酒吧间里打架闹事。“这房子是我老娘的。”他说。
“可你的老娘碰巧就是我的房东。我每个月按时交房租。”
“多少?”
“这似乎与你无关,先生。房契上没有你的大名。”
“我看值400,也许值450美元一个月。”
“很好。还有别的意见吗?”
“嗯,你真是个自以为了不起的家伙。”
“很好。还有什么要说的吗?你太太说,包娣小姐想要见我。”我这句话说得特别响,以便让包娣小姐能够听见,可她却依然纹丝不动。
薇拉把一张椅子拉到德尔伯特身边,一屁股坐下。两人会意地对视了一下。他拿起一份文件,扶了扶眼镜,抬头对我说:“你一直在捣鼓我老娘的遗嘱?”
“这是我和包娣小姐两个人的事。”我的目光落在桌面上,勉勉强强看到一份文件的封面。那是她的遗嘱,最新的那一份,我想是由我以前的那位律师草拟的。我感到十分不安,因为包娣小姐一直坚持不能让她的儿子,无论是德尔伯特还是朗道夫,了解她有多少钱。而遗嘱上却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要处理的遗产约有2000万。德尔伯特现在可是知道了。这份遗嘱他已经钻研了几个小时;我记得遗嘱的第三段,给了他200万。
德尔伯特是怎样搞到这份遗嘱的?这个问题令我更为不安。包娣小姐是决不会主动把遗嘱交给他的。
“你真是个自以为是的家伙,”他说。“过去总弄不明白,大家为什么讨厌律师。这次回家来看看老娘,妈的,她却跟个臭律师住在一块。这怎么能叫人不心烦?”
或许会叫人心烦。“我住的是套间,”我说。“门上上着锁,是私人房问。你们要是再走进去,我立马报警给你们看。”
我突然想起,在床底下的文件里,我保存了一份包娣小姐的遗嘱副本。这夫妻俩该不会是在那儿把遗嘱搞到手的吧?一想到是我,而不是包娣小姐泄露了她的个人秘密,我顿时两腿发软。
怪不得包娣小姐气得不肯理我呢。
我不知道她前几份遗嘱的内容,因而无法判断德尔伯特夫妇的心情。他们是因为得知可能成为百万富翁而欣喜若狂呢,还是因为不能捞到更多而怒气冲天?但不管怎么说,我都不会把事实真相告诉他们。老实说,我心里硬是不愿。
对我要报警的威胁,德尔伯特不屑一顾。“我再问你一遍,”他拙劣地模仿着《教父》中布兰多的姿势说。“你有没有为我老娘准备一份新遗嘱?”
“她是你的母亲。你干吗不去问她?”
“她连一个字也不肯说。”薇拉插嘴说。
“好!那么,我也不会说。这是严格保密的。”
德尔伯特对此并不完全理解。他脑瓜子又不是那么灵活,不知道应该从不同的角度发起进攻。他大概没有想到,他可能正在触犯法律。
“我希望你别找麻烦,小子。”他气势汹汹地说。
我准备走人。“包娣小姐!”我大声喊道。她没有任何反应。过了一会,她才举起遥控器,把电视机的音量放得老大。
我无所谓。我用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