力荐河山-第1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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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登恒说:“你明日早点叫朕起来,朕再去跟他们聊聊,说不定还有什么重要的事就想起来了。”
方拭非:“明白了。”
或许是放下了心事,顾登恒终于困倦了。先前提着的一根线,也乍然崩断。
闭上眼睛之后,连日期盼的与畏惧的,都在他意识中浮现。
他先是想着一觉醒来,林家军已经兵临城下。他不放心,亲自与人托孤,目送方拭非离开,像目送着成年的孩子离开。
又看见有人故意将士兵拦在某处城外,方拭非染血躺倒在地,奸臣在一旁大肆欢笑的场景。
他情绪一直在悲喜之间剧烈交加,痛苦的时候想尖叫出声,身体却一丝都无法动弹,还看见自己飘离了自己的身体。
直至思绪越发飘远。
到后面有如浮光掠影,分辨不清自己在想什么。
方拭非在一旁磨墨,忽得停住手中砚台。
她侧耳听了一阵,发现屋内安静得可怕。
顾登恒因为鼻塞而时常发出的小声呼噜不见了。
她走到床边,探向顾登恒的肩膀。
“陛下?”
手指触向对方的鼻息。
内侍小步跑进来,临近床前退开两步,看着挡住视线的帏帐,唤道:“公子?”
方拭非身形顿在原地,似乎未听见他的声音。
内侍又叫了声:“公子?”
方拭非终于动了。抬手将被子拉得高一些,挡住顾登恒的肩膀。
对方眉毛紧紧皱着,好似睡梦中也在苦苦煎熬。与往常并无不同。
可现在他可以舒服地睡着了。
方拭非看了会儿,回过身,用极低的声音道:“陛下驾崩了。”
“陛下?”内侍双膝跪下,对着床头磕头,然后忍着哭腔出去通报。
丧钟敲响,宫中内外白灯笼点亮,挂到各处殿前。
屋外传来声声的痛哭,一群人扶持着朝殿内靠近。。
第145章 且慢
后宫妇人与几位皇子先后过来; 守在床前大哭。
方拭非只是退出人群; 有种无所适从之感。
中书令等人就先前的对话; 选了个地方秘密商讨。刚处完要事回到家中; 还未洗漱,又接到陛下陛下崩逝的消息。险些晕过去; 立即穿着衣服; 跑回宫中。
礼部尚书等人负责处理陛下丧事。打理陛下遗容,请人为陛下穿戴好衣服鞋帽,还要准备器物等陪葬。来来去去很是忙碌,管不到方拭非太多。
京城中跟着挂满白布; 在丧期间不得狂欢庆贺。
实在是百姓也无心庆贺。
顾登恒在位期间,虽小有动荡,可政治尚算清明。税赋一直未曾加重,缝灾年还会减征。尤其是京师,顾登恒看守严格,贪腐苛政的情形比其他地方少上太多。再者朝廷重视科举,文人风气大盛。
能吃得饱饭,存有余粮; 甚至还能优学入仕,无论与哪个朝代相比,都算得上是好日子了。
百姓平时虽不问朝政; 但也知晓一二。一面为勤勉君王去世而难过,一面也为后继无人而郁郁。亦是哀嚎痛哭。
宫门内外皆被黯然笼罩。
顾登恒驾崩的消息要向外宣告,同时传向边关。各官署中又有一堆冗杂事务。小敛当天; 许多官员无暇进宫。
方拭非想帮忙,却完全插不上手。
顾登恒驾崩第一晚,顾泽长等人被安排守夜。顾泽长想喊方拭非一同前去,被礼部尚书宛然拒绝。
“方御史还是不要沾手的好。”礼部尚书说,“以免惹祸上身了。”
方拭非应允。
守夜都是几位皇子该做的事,方拭非的身份过于敏感,若是在灵堂前吵起来就不妙了。
礼部尚书沉吟片刻,说道:“方御史你进去上柱香,就出来吧。明日大敛,重要。你定要回去好好休息。”
顾登恒已死,她不能继续留在宫中。
宫中北衙禁军怕是不会给她好看。而另外的南衙禁军,在遗诏公布前,也未必会听她的话。
御史公担心她的安危,亲自将她带出宫门,送到御史台,要她在官署中过夜。
先前顾登恒召集百官,向众人挑明了方拭非的身份,还直言要将皇位传给她。虽在遭百官反驳拒绝之后,事情暂且中止,可之后是如何打算,官员却并不知晓。
后顾登恒再次议事,只叫了中书令等几名重臣。或许是定下了最终的人选,可几位官员出来之后,并未透出任何口风。
寻常官员又不敢再出言相问,所以不得知晓内情,心中很是忐忑。
他们倒是想好了,若陛下执意,还是要反驳的。
然陛下尚未入殓大葬,他们不敢在这等关头贸然挑事,惊扰陛下安宁。便暂且选择静观其变。
第二日大敛终于还是来了。
将顾登恒遗体抬入棺木中,诸王与百官整齐列队。皇子公主等行大敛之礼。
人群中传出声声哽咽,有高有底。众人低眉垂首,静力不动。
此时,方拭非拿着圣旨,从队列中间走出来,去到前排。
人群顿时开始骚动。
中书令、御史公等几名官员,跟着出列,站到方拭非的稍后处。
众臣慌了。
方拭非郎朗开口:“陛下生前有命,由方某,来宣读遗诏。”
众人未盯着方拭非,反而是第一时间,去瞧裴珏等人。
目光中满含期望跟鼓励。
哪怕是平时多讨厌的立场,此时也站到了同一方阵营。
上啊!需要尔等的时候到了!
果真未叫他们失望,方拭非才刚展开手中圣旨,裴珏便跳了出来。
“且慢!”裴珏直指方拭非,凶狠道:“方拭非此等乱臣贼子所言,不可取信!”
中书令沉声道:“陛下棺柩面前,岂可动刀?还不速速退下!”
裴珏:“几位公卿根本是助纣为虐!亦或是干脆与方拭非这逆贼狼狈为奸,以期谋夺皇权。如今陛下遗骨未寒,究竟是谁该让开?”
御史公沉声道:“你这是要空口污蔑,我几位顾命大臣?”
方拭非抬起手。御史公见状合上嘴唇,将话憋了回去。
她一步步走下台,对着裴珏说道:“我是乱臣贼子?我乱何人,茄何物?莫非宣读遗诏,就是窃国之贼?看来无论这圣旨上写着东西,都与将军所想不同啊。莫不是将军想替陛下选取储君?”
方拭非说着神色一冷:“裴将军于陛下棺前口出狂言,该当何罪!”
裴珏高声打断:“你一小小御史,何来资格指责本官?若非使了手段,岂能在陛下重病时随侍在侧,要知连殿下皆无此等优待。本官若非看陛下已经病重,不敢忤逆,岂能容你猖狂?”
他双目并不正视方拭非,狂傲地四处乱转,似乎不将她放在眼里。
“听裴将军所言,还能左右陛下决策?”方拭非侧过头,阴恻恻地说道:“裴将军是在告诉我等,你有意谋反?”
“你以为你在这里混淆视听有人会信?朝中官员莫不是聪明智慧之人,哪会因你三言两语而蒙了心智?”裴珏抬起下巴,对着上面道:“敢问几位公卿,陛下临死前,是否神智恍惚?他所立……”
方拭非已经走到他贴身的地方。
裴珏目不斜视,意欲与她正面相撞。
方拭非的手先一步探向对方腰间,握住了他的刀柄。裴珏声音一滞,快速抬手去按。
随即的一幕叫众人措手不及,惊惶失色。
“啊——”
“啊!”
臣子与后宫妃嫔皆是尖叫。并推攘着让开,留出一圈空荡。
方拭非位于人群中间,手指在刀柄上摩挲了一看,看着血液从白色的丧服中渗出。
她抬起头,正对上裴珏不可置信的眼睛。勾起嘴角露出一个邪笑。
“你想杀我,难道以为我就不想杀你?”方拭非低声说,“这笔债欠了这么多年,你想何时还呐?”
刀身插在裴珏身上未拔出,血并未溅出多少。
裴珏当时感受不到痛楚,震怒之下挥舞手脚,当即两拳朝着方拭非的脑袋砸去。
方拭非松手退走,趁他行动不便,又往他胯下狠踢了一脚。
“额——”裴珏张嘴,吐出一口鲜血。额头青筋暴突,延迟的痛觉让他单膝跪倒在地。
眼珠周围泛起恐怖的血丝,指着方拭非不住颤抖。
御史公等人也被吓住了,但很快反应过来,从台阶上跑下,围到裴珏身边,查看他的伤势。
方拭非没有伤到对方要害,裴珏虽然伤口疼痛,难以动弹,却并未立即死去。
“你……”裴贵妃疯狂叫道,“来人啊!”
“方拭非!”臣子也回过神,“还不拿下!”
“疯了!胆敢在陛下灵柩面前杀人!这不是谋逆是什么?!”
方拭非袖口沾染了定点血渍,她高举起手中的圣旨,然而却未能平息众臣的愤怒。
北衙禁军拦住各处宫门,南衙侍卫同样拔刀相向。
“你切勿太猖狂。大秦不是你可以肆意妄为之地!陛下还在这里看着呢,方拭非你敢抬头看看吗?”
顾泽长这才走出来,一面让人送裴珏前去诊疗,朝着众人说道:“请众爱卿喜怒,方御史是奉父亲嘱托,肃清朝纲。方才裴将军所言诸位都听到了,定他一个异心只罪也不足为过。父亲临终前便怕有人借此闹事,曾下令如有违例者一律斩杀。御史公等人应该也是知道的。”
几名大臣点头。
御史公道:“南衙侍卫与京中卫兵,交由嗣皇帝接管。陛下临行前清楚说过此话,并请中书令代笔写下了了公文。”
两侧为裴珏说过话的官员更慌了。
“殿下您请不要为他说话!”
“如今陛下已经驾崩,自然是他们说了算!”
“我何时说过储君是我?”方拭非冷冷扫过众人,“尔等忙着给我定罪,迫切了吧?”
众人安静下来,面露不解。
顾泽长走到长阶最上,深吸一口气,挺直腰板,深沉望向下方众臣。
方拭非展开黄绢,眼神深邃,照着上面的诏文一字一句,铿锵有力地念下。
众臣等她念完,皆是震撼。
随后御史公带头,请新帝登基。众臣迷迷糊糊的,想不出更好的人选,便跟着跪下高呼。
贵妃:“你不——”
话未出口,便被身后人捂住嘴巴。
顾泽长身形不动,下得第一道指令便是:“将裴贵妃带回寝宫,好生看管。”
林行远带着士兵风雨兼程地赶到京师,看见城门上挂着的白色灯笼,便知不妙。他用力拍马,两腿夹紧马腹,催促道:“晚了!兄弟们快上!”
城门守备见人影袭来,匆忙关上城门,站在墙头询问道:“何人?!”
“林家军!”林行远举手喊道,“我等奉命为陛下运送治病的药草进京,一路急赶而来,速开城门!”
城门上的人往远处看了眼,问道:“公文呢?贡品呢?”
“已尽数被劫走,不知那些人是何意图。我等仓皇逃脱,前来复命。你快去通知陛下!”林行远掏出一份东西,“此乃大将军腰牌,与大将军写予陛下的书信,需要尽快呈给陛下,不得耽误!叫你家将军出来!”
城门上的守备看他们风尘仆仆,加之相信林霁在外的美名,一时便信了他的谎话,焦急道:“可先帝已经崩逝!”
“什么?!”林行远虽然已经知晓,还是不免紧张:“新帝为谁?”
对方答道:“五殿下已于五天前登基为帝!”
林行远心狠狠跳了一拍,转头去向旁边的将士。
兄弟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