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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曲江春 作者:辰沙若华-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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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第四十二卷 上林如许树 不借一枝栖

    “娘子可在房中?”厢房外传来问话声。

    采容忙迎了出去,与她欠欠身:“娘子正在房中调弦,不知道有何事?”

    那侍婢正是大夫人身边贴身的,颇有几分急忙地道:“请娘子速速更衣,随婢子去内堂,宫中有女史到,有旨意要与娘子。”

    采容大吃一惊,如何会有旨意要与沈安青,那可是天家,旁人连想都不敢想的,她慌忙转身回厢房去通禀。

    沈安青早已听见,她向采容道:“去取了那套海棠红的襦裳来,叫金玲替我绾发。”

    不过片刻,沈安青便收拾妥当,神色沉稳地带着金玲随侍婢去了内堂。

    宫中来的女史年岁不过十七八岁,很是年轻,却是面色倨傲,颇有几分冷意地打量了一番沈安青,这才张口道:“奉皇后殿下诏谕,召曲江会司茶使沈安青含凉殿陛见。”

    窦老夫人与大夫人原以为是圣人召见,先前并不敢多问女史,只以为是长公主的意思,谁料竟然是许后召见沈安青,一时愣住了,好半天才回过神,也不好多话,只是神色颇有几分不虞。

    跪着听诏的沈安青也愣住了,她心思飞转,这其中究竟是因为许后知道了嘉成长公主欲要将自己送入宫中,还是因为康乐师设法所致,她一时也想不到,只能恭敬拜倒:“奴领诏。”

    女史冷哼一声,向沈安青道:“既然已领诏,便快些随婢进宫去吧,莫叫殿下久候了。”

    她又扯出几分笑意向窦老夫人与大夫人拜了拜:“婢有诏谕在身,不敢久留,这就领着沈娘子回宫去了,还请夫人莫要怪罪。”

    大夫人有几分急了,沈安青原本是曲江会后便要送与宫中之人,如今却被许后召见,只怕其中难保没有什么缘故,她忙忙道:“还请娘子稍等一等,不知殿下如何会要召见青娘?”

    女史不阴不阳笑着:“夫人这却难为婢了,殿下的心意又岂是婢所能猜度。”

    窦老夫人沉着脸看了看那女史,又盯着沈安青好一会,冷冷道:“罢了,不必多说,娘子既然奉诏,便带青娘去就是。”大夫人这才有几分不情愿地住了口,紧抿着唇盯着女史与沈安青。

    女史也不多言,冷笑一声,带着沈安青径直出了府登上等在门外的朱帷油壁马车。

    金玲待要跟随而去,那女史回头冷冷道:“娘子不必再带人,宫中自有人伺候娘子。”

    沈安青心里一紧,向金玲摇摇头,低声道:“你先回去,与采容守好房门,莫要出什么岔子,但凡有人问什么,只说不知便可。”金玲一脸忧色,点头应下。

    宫车轻盈飞快地奔驰在天街上,到朱雀门前稍停片刻,便径直进了皇城,直到丹凤门才停下来,女史向沈安青看了一眼:“娘子请随婢去含凉殿。”

    沈安青就着迎上来的宫婢之手下了车马,抬眼之时,才看见满眼青瓦朱墙,雕梁画栋,巍巍高耸而立的门楼上金漆匾额题写着“丹凤门”三字,门楼前立有数位持戟仗剑的金甲兵士,而门楼那一边楼阁林立,殿堂错落,好不威严华丽。

    女史见沈安青看得愣了,更是生出几分轻蔑,这楚州乡女出身的便是这般眼浅。她咳了一声:“娘子这边行吧。”便等也不等,向丹凤门而去。

    进了丹凤门,过长街,两侧殿堂高耸,巍峨古朴,四下里宫婢内侍来往不绝,好一派皇家气派。沈安青不敢多言多看,只是强压着心头不安,低头随那女史向前行去。

    长街尽头是太液池粼粼波光,过玉阶廊桥,到一处临水殿阁前女史停住了步子,向沈安青道:“娘子稍侯,婢进去通禀,请皇后殿下示下。”

    沈安青应着,目光却是悄悄扫过跟前殿阁,高翘檐角上悬着厚朴的铜铃,一阶阶雕花丹陛直达高高在上的大殿。

    那女史很快去而复返:“殿下召你陛见,随婢进去。”

    沈安青屏气凝神垂头随女史踏着玉阶,穿过众多着碧青襦裙的美貌宫婢,全然不理会她们那打探的目光,进到含凉殿中。

    大殿中织金丹凤帷幔重重,正中金漆螺钿紫檀胡床上半倚半坐着一位身着洒线绣蹙金凤冰丝广袖裳裙,高髻上十二翅丹凤正钗缀着明晃晃的流苏的中年妇人,一双妙目正盈盈望着进来的沈安青,嘴边噙着一丝浅笑。

    她身旁的席上坐着的正是先前在明光寺中所见的信安公主,一身娇艳的银红裙裳,似笑非笑地也瞧着沈安青。

    沈安青不想威名赫赫的许后居然是这么个模样娇弱柔媚的妇人,她忙拜倒下去:“皇后殿下,信安公主殿下安好。”

    信安公主用手中团扇掩着口笑道:“这不是那日在斗茶会上得胜的青娘吗,怎么会在宫中。”

    许皇后慢慢直起身子来,抚了抚鬓角,慵懒地道:“是本宫召了她进来说话的。”

    信安公主有些不解地道:“好端端地召了她来作甚,莫不是阿娘也要试试她的茶艺?”

    许皇后不理会她,却是笑着向沈安青道:“沈娘子请起,还请坐下说话。”宫婢送上坐席,沈安青谢了恩典,这才踞坐在下首。

    “听闻前次明光寺斗茶会上,沈娘子力压诸位茶女,拔得头筹,茶艺甚得慧性禅师推崇,这叫本宫敬仰许久。”许皇后笑脸迎人道,“今日才请了娘子进宫来一晤,着实欢喜。”

    沈安青忙起身拜下道:“奴不敢当殿下夸赞,实不过茶艺平平,侥幸得胜。”

    许皇后笑着道:“娘子过谦,今日一见,娘子果然是容貌出众,又是应对从容得体,着实名不虚传。却不知娘子青春几何?”

    沈安青欠身道:“奴年岁十五。”

    许皇后缓缓颔首:“已是及笄。听闻祖籍是楚州人氏?”

    “是,奴爷娘双亡,这才自楚州进京寄身窦府中。”沈安青一一答道。

    许皇后有几分感叹之意:“可怜你小小年纪,便遭逢此等变故,着实叫人怜之叹之。”她旋即又笑了起来:“看你年岁与江都相差无几,只是性子却是沉稳许多,不知你往日有何喜好消遣,待之后若有宴乐也好召你入宫来。”

    沈安青此时只觉得心砰砰跳的越发急促,许后此问叫她记起前一日杜秋娘前来窦府教习琵琶时,状似无意地与她说起,当今圣主最好茶道与歌舞技艺,却是不喜女子骑射狩猎,最爱柔弱温顺的女娘。

    她一时明白过来,轻轻笑着低头道:“奴从前在楚州时,最是喜欢随阿爷骑行出游,只是到了京都,不敢太过放肆,所以……”

    许皇后笑了起来,看着沈安青的目光柔和许多:“不过是骑行出游,有何放肆的。你瞧瞧本宫的信安与江都她们,哪一个不是整日骑马四处游赏,也不是什么坏了规矩的事。”

    信安公主有几分嗔怪地道:“阿娘却拿我说嘴,当初高祖皇帝自马背上得天下,连文德皇后不也是时时骑乘随御。”

    许皇后点头道:“说的是,沈娘子不必如此拘束,待下一回宫中狩猎便召你同去。”

    沈安青心里微微松一些,欠身道:“谢殿下恩典。”却仍不敢掉以轻心,打起十二分精神应对着。

正文第四十三卷 君情与妾意 各自东西流

    含凉殿,许后笑着望了一眼信安公主,道:“过几日便是曲江会了,你也与沈娘子一道去牡丹宴上游赏一番,莫要整日肆意胡为。”

    信安公主有几分心虚,却是不甘不愿地道:“阿娘就是惯着江都,却说我的不是。那牡丹宴有何意思,我才不愿意去。”

    许后笑容敛了几分,语气平淡道:“这也是陛下之意,此次新科进士中年轻才俊许多,你也到了该尚婚的年岁了。”

    信安公主不情不愿地低了头,将手中的团扇攥地死紧。

    许后这才笑盈盈地向沈安青道:“不怕沈娘子见笑,儿女婚事着实叫本宫操心,偏偏信安这孩子又是个顽劣性子,只好如此。”

    沈安青哪里不知道她的意思,笑着应道:“殿下一片慈母之心,奴岂敢有半点菲薄之心。”

    许后叹道:“你们这些个未出阁的年轻小娘,哪里知道为娘的心思,自然是一心替儿女打算。说来沈娘子也到了议亲的年纪,若是你爷娘还在,只怕也该打算起来了。”

    沈安青低头,语气中多了几分伤怀:“殿下说的是。”

    许后笑了,向她道:“快别如此,都是本宫惹出你这番伤心了,你只管宽心,既然知道你的处境,又岂会置之不理,自然是要替你留意的。”她笑吟吟地道:“若是你有心仪之人,也可说与本宫知晓,不叫你委屈了去。”

    又说了好一阵子话,许后才有几分倦意,向沈安青道:“想多留你些时候,好教在身边说说话,奈何本宫身子不济,连你的茶艺也不曾试过,只好下一回再召你进来了。”

    沈安青忙起身拜下:“殿下有命,奴自当遵从。”

    待女史领着沈安青走出许久,信安公主撅着嘴不情愿地道:“阿娘今日怎么叫了她来,她可是窦府之人,偏还要这般好声好气地与她说笑。”

    许后脸色一点点冷下来,望着殿阁前玉阶上遥遥远去的沈安青:“李令月的手段已经使到宫中了,从前还只是送几个茶女讨圣上欢心,如今倒敢打起夺宠的主意,若是此次我还教她如愿,只怕日后再无我们娘儿的立足之处了!”

    信安公主吃了一惊,不敢置信地看着远走的沈安青:“阿娘是说姑母要将青娘送进宫来?”

    许后冷笑道:“她也配你唤一声姑母?!她心中怕是一心想要效法女帝,做一个执掌天下的皇太女,若不是形势所迫,才拥立圣主登基,如今自然是不留余地要夺权掌政。”

    信安公主皱眉想了想:“那阿娘如何还肯放了青娘走,便该就此除了她,免留后患。”

    许后恨铁不成钢地瞪了她一眼:“你以为杀了个沈青娘,便不会有别人?如今圣上待我早已不如从前,虽还顾念着那点子旧情,但终究不能够长久,若真叫李令月得手,只怕难逃一死。”

    信安公主惯于骄傲不屑的笑脸此时早已不见,只有惶惶然,忙拉住许后的手:“阿娘,如今要怎么好?你前几日不是才抬举了贺才人前去含光殿伴驾,她容貌出众,又是随公孙娘子习得一身剑舞,怎会不得恩宠呢?”

    许后长叹口气,松开信安公主之手:“贺才人一早便被御辇送回紫兰殿,圣主不喜她操习剑舞,只嫌不够柔顺温婉。”她苦笑一声道:“这哪里是嫌弃贺才人,分明已是对我再无情义了!柔顺温婉!却丝毫不念当日泸州我如何忍饥受寒侍奉在侧,他又曾允诺得天下便共享之,如今也不过是过眼云烟,再无踪迹。”

    信安公主此时已是滚出泪来,急慌慌拉着许后的手:“如今要如何是好,若是圣上真是不念情义,我们岂不是危在旦夕?”

    许后定了定神:“暂时还不妨,至少如今朝中也有韩家与魏家和众多依附的朝臣,只是需快些布置起来,若真有那一日……少不得也要打算起来。”她话语轻柔,只是那话里的意思,却是震得信安公主愣住了。

    她看了眼信安公主,道:“此次曲江会你务必安生谨守规矩,在那诸多新科进士中挑一位驸马完婚,如此也可暂避李令月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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