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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深宫谍影-第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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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鸣凤依旧是女扮男装,随父亲柳王旬一同赴宴。她脸上笼罩着一层淡淡哀怨,一手支颚,不知在想什么心事。抬头见到向擎苍前来敬酒,她腾的站起身来,娇面上立时被哀怨之情笼罩,大眼睛中微现泪光,前胸不停起伏,隐闻喘息之声,看神情十分激动。一旁柳王旬神情尴尬至极,讷讷难言。
  向擎苍对柳鸣凤本无好感,甚至有些许厌烦,这会儿心境凄凉,见她这般模样,竟心生几分怜惜,长长叹息一声,怔仲无语。
  柳鸣凤双手颤抖着端起酒杯,短促而苍凉地一笑,幽幽道:“向大人,恭喜你。”
  这一声“恭喜”让向擎苍心痛如绞,一仰脖,一整杯酒咕咚下肚。
  柳鸣凤却手一震,一杯酒全洒在了桌子上,她俏目中热泪盈眶,凄哀怨声道:“你的喜酒,我怎么喝得下。”
  向擎苍心中一酸,无言以对。
  柳王旬见同桌宾客已纷纷侧目,大窘之下拼命拉扯柳鸣凤的衣角,欲让她坐下来。向擎苍也紧张不安起来,担心柳鸣凤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来。所幸柳鸣凤自己缓缓坐了下来,转脸他顾,不再对向擎苍瞧看一眼。
  向擎苍一侧脸,才发现永淳公主朱秀贞和驸马谢诏在同一桌就座。朱秀贞也正凝目相望,向擎苍心中酸楚难当,移步朱秀贞身侧,哽咽难言。
  朱秀贞徐徐起身,谢诏也忙随身而立。朱秀贞无奈苦笑,轻言道:“事已至此,唯有安然面对,祝你们幸福美满。”说罢饮尽杯中酒,谢诏陪着笑脸,也忙举杯饮酒。
  向擎苍强颜微笑道谢,又是一满杯酒下肚,那滚烫苦涩的液体让他的五脏六腑都灼痛起来。
  待到宾客散尽,向擎苍已经神志不清,脑子一片混沌,周身绵软无力,他身形高大,来了三四个丫鬟都搀扶不动,喜娘陈嫂急得跺脚,“哎呦,醉成这样,怎么进洞房”,又唤来两名小厮,勉强将他架走,拖行半路,向擎苍忽感肚内翻江倒海,挣脱两名小厮的手,扑到一旁大树边狂呕不止。
  陈嫂叹息着上前为他抚背顺气,一边吩咐着快去端水来给官人漱口。
  吐得昏天黑地过后,向擎苍觉得清爽了许多,意识也渐渐复苏。他双手撑着树干,大口大口的喘了好一阵子气,才直起腰来。
  “唉,这下好了”,陈嫂松了一口气,“快入洞房吧,新娘子一定已经等急了”。
  陈嫂的话让向擎苍重又感到困顿乏力,他颓然随陈嫂而行,脸上一片黯淡。

第28章 新婚夜变故横生
  洞房内早已准备好了合卺宴。卺即“瓢”,一只葫芦剖成两个瓢,新郎新娘各执其一,喝交杯酒,取“合二而一”之意。
  一名丫鬟端过一个红色托盘,上面摆放着一杆喜秤。陈嫂笑容满面,“请新郎挑起喜帕,从此称心如意”。见向擎苍目光呆滞,似毫无反应,陈嫂轻轻扯动他的衣袖,猛使眼色。
  向擎苍迟疑了一阵,狠狠闭目,再睁眼时,终于下定了决心一般,手执喜秤,一步一步走向严清秋,距离喜榻不过两三步之遥,他却如同跨越万水千山,艰难前行。
  红盖头落下,严清秋的娇颜如花盛放,通身的红艳让她在清雅中蕴着一种柔媚,潋滟的眸光盈盈投射在向擎苍脸上,眼前这个玉面朗目的男子,正是她挚爱的夫君,瞬间的眩晕,让她舍不得移开目光,倏然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后,才羞愧低头,再不敢看他一眼。
  陈嫂将枣子、花生、糖果等向喜帐内四处抛撤,口里还念念有声:“撤帐东来撤过东,夫妻双方多和睦,撤帐南来撒过南,人丁兴旺子孙多……”。之后她拉了向擎苍在喜榻上坐下,一名丫鬟呈上了合卺杯,这白玉合卺杯乃嘉靖御赐,是两只连体圆筒杯,外侧有凸雕、镂空的龙、凤。另一名丫鬟端上一小壶酒来。陈嫂示意新郎新娘相对而坐,新娘斟酒一杯,递给新郎。新郎抿一口,交给新娘,新娘一饮而尽。紧接着新郎斟一杯酒,交给新娘,新娘轻抿一口,递还新郎,新郎一口喝干。这才算喝完了交杯酒。
  向擎苍和严清秋共饮交杯酒之时,柳鸣凤正隐蔽在门外一侧树丛中,紧咬下唇,圆睁双目直盯着两扇大红绸花披挂的房门,火红的喜字刺得她眼睛酸胀,泪水像争涌的山泉般,从她嫩红的双颊滚落。
  洞房内,喜娘和其她人等均已退出。室内静得出奇,龙凤烛高烧,烛芯爆裂的“哔嚗”作响声清晰可闻。向擎苍一动不动地呆坐着,面对着眼前如花锦绣的佳人,他满脑子却全是朱岚岫的影子,而且愈来愈清晰,她的一笑一颦,一举手一抬足,哪怕平日里再细微不过的一个动作,此刻都是如此牵动他的心弦,他几乎痴了,傻了。
  严清秋也一直端坐着,少女的羞怯让她心如鹿撞,大气也不敢出。时间在一点一滴的流逝,更漏声声,残而不断。严清秋终于忍不住,偷偷抬眼睇着对面的夫君,她发现向擎苍茫然失神,似乎有很沉重的心事,心中惶惑,鼓起勇气,樱唇微启,柔声轻唤:“夫君——”。
  这一声呼唤让向擎苍痛苦的知觉霎那间全部恢复,他霍然起身,带着愧疚道:“我……我有点事,要出去一趟,对不起……”他因心虚而未敢再看严清秋一眼,几乎是落荒而逃,留下一脸愕然的严清秋。
  见到向擎苍突然推门而出,柳鸣凤也错愕不已。她胡乱抹干脸上的泪痕,屏息凝神间,见向擎苍走进隔壁的书房,出来时身上的喜服已换成了便装。他一跃身,翻过了围墙,消失在茫茫夜色中。柳鸣凤也纵身翻越围墙,悄然尾随。
  向擎苍去了竹林小屋,他想到这里来,安安静静地回顾他与岚岫之间的种种过往,他实在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洞房中的新娘,心里疯狂思念着一个女人,却要对另一个女人做出亲密的举动,他办不到!
  接近竹林时,一阵琴声扰乱了向擎苍的脚步。初听音韵柔和婉转,渐渐的,琴声愈来愈高,声韵也愈来愈觉凄婉。一波三折,九曲百转。向擎苍的心神已全被琴音控制,恍恍惚惚的来到了竹屋外,那烛光映照下的动人身姿,除了朱岚岫还能有谁!
  竹门半掩着,向擎苍走到门外,探头望去,只见朱岚岫一身素淡的装束,正纤指走弦,她秋水含怨,眉梢聚愁,琴音重新归于柔缓后,她和着音律开口吟唱,幽幽如诉:
  秋风清,秋月明。
  落叶聚还散,寒鸦栖复惊。
  相亲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夜难为情。
  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
  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
  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
  凄婉的歌声中蓄满了泪意,声声扣人心弦,如闻秋雨夜泣。向擎苍闻之酸鼻,不知不觉间星目中也滚滚泪下。?
  蓦地里琴声停止,余音袅袅散入高空,向擎苍神志一清,伸手抹下脸上泪痕,却惊见朱岚岫纤指一划,琴弦尽断。两行晶莹的泪珠,顺粉腮滚下
  “岚岫——”,惊骇之下,向擎苍破门而入。
  朱岚岫霍然起身,见到向擎苍,她震惊不已,定定地瞪视着他,哑口无言。
  向擎苍眉目间无限愁苦,慢慢走到朱岚岫身侧,他幽深的眼眸中映出她梨花带雨的容颜,凄美哀绝。歉疚、绝望、苦闷、思念如激流奔腾交汇,在他的心中激起千层巨浪,巨大的痛楚令他失去了理智,大跨步上前,张开双臂将朱岚岫紧紧拥入了怀中。
  朱岚岫猝不及防,他的力度之大几乎令她窒息,没有思考的余地,就这样被他搂抱着,脑中一片空白。
  “岚岫”,向擎苍的声音低哑干涩,“我多么希望,今日娶的新娘是你!”
  朱岚岫浑身一个激灵,陡然复苏的意识强烈抗拒着这个充满炽烈诱惑的怀抱,身体却软绵绵的无力动弹。她的玉颊贴在他温暖厚实的胸膛上,星目中热泪如珠,打湿了他胸前的衣服。窗外,八月十六之夜胶洁的圆月悬挂天际,似天女散花洒落一地的银辉,露珠般晶莹夺目。窗畔相拥而立的一对人儿也被笼罩在冷月清辉中,遍身银光,圣洁如玉。可叹的是月圆人不圆,盈盈满月对人间的悲欢离合静似无动于衷,明月不谙离恨苦,斜光到晓穿朱户。
  静默良久,朱岚岫终于奋力挣脱了向擎苍的怀抱。她仰起脸来,泪痕宛然,娇躯抖颤,一缕凄凉哀怨的声音飘然散开,“新婚之夜,你不陪伴新娘子,到这里来做什么?”
  “我……我心里放不下你。岚岫,我承受了多大的痛苦和煎熬,你能明白吗?”寂静的深夜里,向擎苍动人肺腑之语,是那样的凄苦、幽绝。
  “我明白……”,朱岚岫强忍住泪水,颤抖的樱唇迸出的音韵,似哀弦弹出的音符,“可是,明白又有什么用呢……我是公主,你是锦衣卫指挥佥事,从一开始,我们的身份就已注定了心碎的结局”。
  两人目光痴缠,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
  “你愿意,再陪我喝一杯女儿红吗?”向擎苍的眼底满是诀别的惨痛。
  有打更的声响随风隐隐飘来,已经四更天了(凌晨一时),朱岚岫犹疑片刻,终下定决心,颔首默允。
  再度竹林中对饮,心境相比上一回已大为不同,满腹凄惨愁戚,美酒下肚也化作苦涩的泪水。柳鸣凤躲在林中暗处偷窥二人的举动,刚才他们的对话都被窗外的她听得真切,也让她愈发的愁肠百折,纵然向擎苍对严清秋毫无爱意,他也不可能爱上自己,原来他早已心有所属。美丽高贵的公主,柳鸣凤自叹弗如,心痛到极点,竟然忘记身处何处,单手拍上身旁的竹竿,发出“啪”的一声轻响。
  “谁?”向擎苍和朱岚岫闻警跃起。
  柳鸣凤暗感不妙,两个急跃,遁入丛林深处。
  向擎苍和朱岚岫离开的正当儿,遮罩竹桌的连天翠竹发出一阵轻微的沙沙响动,有两三滴液体自高处坠落,正滴入了那坛尚未见底的女儿红中。待向擎苍和朱岚岫回来时,一切已恢复了平静。
  二人都有几分醉意,也不能确定刚才那声响是人抑或林中夜鸟所发出。
  重新落座后,向擎苍拎起酒坛分别为自己和岚岫斟酒。朱岚岫眼神迷离,立即端起酒杯一喝见底。向擎苍也满饮此杯。
  朱岚岫刚放下酒杯,立时有眩晕的感觉袭来,“这酒……”余下的话未及出口,眼前发黑,人已不省人事。
  向擎苍目睹朱岚岫趴下,惊惧感刚上心头,人也一头栽倒在地。
  清晨的竹林,弥漫着淡淡的晨雾,趴伏在竹桌上的朱岚岫被雾气笼罩,显得那样轻柔、缥缈。几声婉转的鸟鸣打破了竹林的静谧,也惊醒了沉睡的佳人。她睁开朦胧的眼睛,凉沁沁的微风扑面吹来,她拂袖一挡,模糊的意识瞬间清醒过来。昨夜,她与擎苍在这竹林中对饮,喝下了最后那杯女儿红后,她失去了知觉。那酒……朱岚岫惊跳起来,但见四下阒然,向擎苍不知所踪,那女儿红酒和酒杯也消失了踪迹。如果不是自己置身竹林中,她几乎会怀疑,昨夜发生的一切,只不过是一场梦。
  “公主——公主——”,沈婧焦急的呼唤声远远传来,让朱岚岫一颗心不安地怦怦乱跳,她寻声赶了过去。
  “公主,你果真在这里,不好了,出大事了”,沈婧整个人似隐在一层迷蒙的雾气中,她走得十分匆忙,顾不得看路,衣袖和裙摆都沾上了清晨的露珠。
  “出什么事了?”朱岚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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