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家小公举-第8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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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哄便也依了他,后来他们两人便有了小王子——那北狄汗王原就病重,自是不能行房的。去年,皇姐她生了小王子,父皇这边方才派了人去瞧她,住了几日便走了。她产后原就情绪不好,心里不免更是烦闷,原是打算去和阿史那思归说话的却没想到正好在外头撞见阿史那思归与人议事,说的是……”
语声淅淅沥沥,萧明钰的声音却不觉压低了些:“说的是攻周之事。”他顿了顿,接着道,“皇姐那会儿听得惊骇不已,出了一身冷汗,这才觉出阿史那思归的狼子野心。只是,使臣已走,她那会儿也没有可以传信的人,思来想去,终于下定决心,借口要调养身子,抱了小皇子去玉山——出了王庭,边上没有阿史那思归总是更好传递消息的。阿史那思归大约也觉得她在王庭里碍事,便也应了,只是到底一贯小心,派了人守着。皇姐她又顾着孩子,进出不得,虽是心焦如焚,可不得不又僵持住了。后来碰上大周来的使臣,她便把小王子托付给他们,又给父皇写了信交待一切,让他小心北狄那边。”
“那,大公主她……”郑娥缩在萧明钰怀里,红唇微颤,小声问道,“她回来了吗?”话虽是方才出了口,可她心里不知怎的却已知道答案。
“没有。”萧明钰薄唇抿成一线,凌厉犹如刀片,他的声音彻底的沉下去了,就像是外头落到泥里的雨声一样。许久,他还是缓缓解释道,“阿史那思归派了人在玉山看着她。倘若只是小王子和使臣一起走了,她在那里,到底还能借着身份瞒一瞒。可她要是跟着一起走,那么一行人便全都走不出草原了。”
萧明钰没说的是,大公主那封信里最后末尾,有那么一句话,却叫皇帝红了眼睛。
她写的是:女儿不孝,而今唯万死而已。
她出生在皇帝登基那一年,熹元元年,乃是皇帝的长女,生来便是真正的金枝玉叶。她骄傲了一辈子,直到最后,到底还是还是用自己的性命保住了一个公主最后的骄傲和尊严。
第100章
大雨倾盆; 雨声骤然的打断了郑娥与萧明钰两人的说话声。
大约是有些冷了,郑娥不自觉的往萧明钰的怀里缩了缩; 她细长浓密的羽睫跟着一颤; 小声的与萧明钰说道:“我有些想她了……”大约是因为大公主总是喜欢欺负她又或者早早就远嫁的缘故,郑娥其实很少想起她,然而这个时候; 她却忽然想起她和大公主第一次在立政殿见面的时候。
那时候,大公主梳着飞仙髻; 穿着一身大红色绣金凤高腰裙,颜色明丽; 极是耀目。就像是一只小小的,才学会摆尾炫耀的小凤凰一般。
郑娥慢慢的闭上眼睛,黑暗犹如潮水一般缓缓涌上; 雨夜里特有的潮湿水汽渐渐蒸腾而起。她眼睫微微一颤,眼眶微红; 依稀能够想象得到如今的长宁公主是何般的模样——大概; 便是那般的时候; 她也是绝不愿意低头的; 仍旧是一身红衣,骄傲明艳。
就像是一团火; 烧到最后; 它也依旧是滚烫热烈的。
萧明钰闻言竟也有片刻的静默。过了一会儿,他像是在想些什么,伸手将自己身上披着的那件外衣丢到地上; 然后轻轻的以手抚了抚怀中人的脊背和乌发,恰如安慰难过的孩子般的轻柔。
他一面这般安慰着怀中的郑娥,一面柔声道:“好了,睡吧……”
郑娥仍旧伏在他怀里,像是一只怕冷的小猫,咬着唇,小声道:“我睡不着……”
萧明钰眉眼微垂,伸手拍了拍怀里的郑娥,语声不觉放轻了些,似笑非笑的道;“睡不着也要睡啊。父皇派人传了话,让我明日去甘露殿,明日早上我还得早起呢。”
郑娥一贯是个体谅人的,听到萧明钰这话便很快点点头。她自个儿往里让了一点,掀开被子一角,好叫萧明钰能够上床。
只是,半夜里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这下半晚,无论是郑娥还是萧明钰两人都没睡好——他们两人都安安静静的躺在床上,闭着眼睛听着窗外那连绵不断的雨声,就连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都不知道。
第二日一大早,熬了一夜的郑娥便把推了萧明钰一把,直接赶人:“你不是还要去宫里吗?”
萧明钰这个昨晚上说了要早起的人却磨磨蹭蹭的躺在床上不起来。
郑娥只好用手肘推了他好几下:“你昨晚不是说了今日要早起吗?再不起来就晚了!”
萧明钰只好转过身来,伸手一揽便把枕边人揽到怀里。他指尖上还卷着郑娥的一缕秀发,眼睛半闭着,声音里尤带着一丝的困倦:“还没得很呢,父皇早上还有早朝,现下过去也没什么事。”其实,他隐约夜猜到了皇帝为什么这个时候叫他入宫,难免有些犯懒不想起来。
郑娥真想一脚把他踢下床,忍了忍才接着道:“……那你也得早些起来洗漱啊。”
萧明钰见她气得面颊通红,双颊鼓鼓好似塞满了松果的小松鼠,这才生出些兴致来,用手撑着头,抬眼去看郑娥,睁大眼睛,嘴里打趣到:“看样子,我家王妃今天心情不好?”
郑娥终于忍不住了,被子底下用力的踢了他一脚,咬着牙道:“这个时候父皇叫你入宫,说的肯定是皇姐的事情。肯定不会是小事,你还是准备准备吧。”
萧明钰平白挨了一脚,总算不再拖沓了,顺势握着郑娥的脚踝轻轻捏了捏,很快便在郑娥发怒前点头道:“嗯嗯,起来了……”说着,他掀开被子,站起身来,顺便伸出手揉了揉郑娥那一头凌乱披撒的乌发。
郑娥昨晚睡得不好,这会儿顶着一头被揉成鸟窝的乱发,简直气得想要咬人,最后气哼哼的抬眼瞪了一眼萧明钰。
萧明钰怕她真生气,连忙举手表示:“好了好了,这不是起来了吗?”他动作迅速的拎起外衣,径自去了屏风后面换衣上,另又叫了人进来服侍郑娥起身。
这般拖拖拉拉,一直等到两人用过早膳,萧明钰方才起身入宫去。
只是等萧明钰到甘露殿的时候,仍旧有些晚了——皇帝早已下了朝。好在皇帝现下没什么大事,早朝时候换上的明黄色龙袍都还未脱下,怀里头倒是抱着那位才从北狄来的小王子,正低着头,好声好气的与他说话,哄他吃饭。
小王子方才一岁多,姓阿史那,名叫荣德,生了一头阿史那族人都有的卷发,一身皮肤却白的如同玉山上的白雪,大大的眼睛一眨一眨的,看上去既乖巧又可爱。
大约是自小跟着长宁公主这个做母亲,小王子虽自小长在北狄却也能听得懂简单的汉话,还会说些简单的字词。也不知是皇帝养孩子养出心得了,还是真就有血浓于水一说,这孩子这些日子跟着使臣一路颠簸,又有些怕生,哭得嗓子都快哑了,这会儿倒也倒也能乖乖的依在皇帝怀里说些字句。
皇帝念及长女,看着这孩子自是满心的怜爱。他昨日晚上便是亲自抱着孩子哄了大半夜,今日下了朝听说孩子醒了甚至还亲手端着牛乳和点心来喂他,一口口的喂着,倒是有些像是当年郑娥还小的时候那样。
萧明钰随着宫人入了内殿的时候见到的便是这般景致:正见皇帝卷起袖子,从案边拣了花卷,正好递到阿史那荣德的嘴边。
阿史那荣德鼓着腮帮吃了一点儿,大约是吃不下了,便摇摇头,他额前的卷发也跟着微微晃动,可爱得很。他就这么仰起头,又黑又大的眼睛可怜巴巴的看着皇帝,就算是不说话,也能把人看软了心肠。
皇帝果是很吃这一套,犹豫了一会儿便又伸手摸了摸阿史那荣德那一捋小卷发,笑着与边上的内侍吩咐道:“带他去外头走一走,也算是消消食……”顿了顿,皇帝似是想起什么,用指尖掐了掐自己的眉心,忽而又加了一句,“算了,叫容婕妤过来,让她也瞧瞧孩子。”
王昭仪自觉这几年已算是十分低调,可容婕妤比起王昭仪来却是更加的低调——因为就算她想要高调也高调不起来。王昭仪出身太原王家乃是皇帝嫡亲的表妹,从出身上便已胜了大半的人;再者,皇帝统共也只有六个皇子,王昭仪膝下便有两个,旁人看在楚王与吴王的份上自然也不敢慢待王昭仪。可容婕妤却不一样,她原就只是在王昭仪身边伺候的,见识不高,好容易生了个公主却又嫁去北狄,因为和亲之事还惹得皇帝大怒。容婕妤这个做娘的在后宫里头便更加泯然众人,若不是现在又出了长宁公主这么一桩事,皇帝恐怕这会儿都想不起后宫里头还有这个人。
荣贵弯下腰,小心翼翼的抱着阿史那荣德,忙不迭的应了一声,随即瞥了眼站在殿中的萧明钰,恭恭敬敬的退了出去。
左右的人也都跟着退了开来,萧明钰这才上前见礼。
皇帝一面把自己卷起的袖子放下来,一面瞥了萧明钰一眼,这会儿倒也没说什么,只是略一摆手,指了指下头的椅子,口上淡淡的道:“坐吧……”
萧明钰依言落座,这才垂头又道:“父皇召儿臣来,可是有什么吩咐?”
“具体的事情,昨日里朕已派人与你说了,想来你心中应是已经有数了。”皇帝沉吟片刻,面上神色复杂,“使臣一行人原就不曾掩饰行踪,此回又带了荣德回来,你皇姐那边便是想瞒恐怕也瞒不了多久。阿史那思归筹谋已久,想来若是知道消息泄露,肯定是提前发动……”
萧明钰没有应声,只是恭恭敬敬的垂着头等皇帝把话说完。
皇帝顿了顿,接着道:“所以,大周这边必须先发制人,打阿史那思归以及北狄一个措手不及。而你皇姐则已经给了我们一个最好的理由。”提到长宁公主,皇帝思绪沉沉的眉宇间显出些许的痛色来,他眉心皱起,眸中神色深深,动了动唇,竟是没能再说下去。
皇帝这一生早已见惯了生死离别,本以为亲眼见着幼女奄奄一息的死在他怀中,已是十分的悲痛;然而,此刻想起他远在千里之外的长女,想到她如此年轻便要为年少时的一时轻狂而付出性命,他甚至连最后一面都不能见到,皇帝亦是满心悲痛——那是他第一个女儿,也曾是如掌中明珠一般的疼爱,便是将她嫁去北狄之时也从未想过竟是这般的结尾。
如果说小公主的死乃是直击心肺的一柄利刃,那是一瞬间的剧痛;那么长宁公主的死便是刺在心头的长针,绵绵不断的痛楚……
萧明钰抿了抿唇,自是很快便明白了皇帝的意思:长宁公主联姻两国,她自尽而死,大周自然也有足够的理由问罪北狄。而且,适当的时候,他们甚至可以揭出阿史那思归借北狄汗王病重而掌大权之事,以阿史那荣德的“正统”而发兵北狄。
只是,皇帝这个时候与萧明钰提起这件事,自然不可能是为了要与他商量。萧明钰多少也明白皇帝的言下之意,而此时也确实是容不得他有半点的犹豫,他微微蹙了蹙眉头,郑重其事的垂下头,一字一句的道:“儿臣愿为父皇分忧。”
皇帝见他终于应声,这才颔首点头,开口道:“此乃大事,朕原是打算亲赴北狄,只是朝中不可无人……”若是有太子,皇帝自然可以直接亲征,交太子监国即可。可皇帝废太子之后便一直没再提重立太子,所以皇帝也不可能真就丢下满朝的大臣跑去打北狄。可此时关乎两国,尤其是又夹了宁国公主的死,皇室这边自然也要派个有分量的人去压阵。
昨夜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