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床笏-第21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这一刻,琉璃仰头看着范垣,怀疑这个人是不是有收集垃圾的爱好。
先是她画的狗牌,如今又是这早该给扔掉的鞋子,还巴巴地拿来给她瞧……
等等……
琉璃发怔的时候,范垣的语气更冷了几分:“我知道你会说话,你认不认得这个?”
琉璃点头。
范垣眯起双眼:“认得?”
琉璃举起手指,点了点自己,又做了个纳鞋底的样子。
范垣的喉头动了动:“你……”
他还没有问完,琉璃捧起鞋子递过来,沙沙哑哑地说道:“给、给……师兄。”
她的眼神,就如同那一年的那个少女,怯怯羞羞,偏如此温暖明亮。
范垣蓦地后撤一步。
琉璃道:“我、我……”却因为竭力要说话,嗓子十分不舒服,还未说完,便咳了起来。
外间的丫鬟听见了动静,窸窸窣窣地响动,像是要起身。
琉璃拼命捂着嘴,那咳嗽却像是决意要跟她作对,接二连三地冲口而出。
因为竭力忍住,反而把泪都逼了出来。
琉璃眼巴巴地望着范垣,想告诉他自己不是故意的,她还想说——
“我以为你早就把这双鞋子丢掉了”。
出了偏院,范垣贴身在冰冷的墙壁上。
手中紧紧地攥着那双鞋子。
当初琉璃给他做好之后,他的确一次也没有穿过。
却并不是小章胡说的那样。
他并不是看不上,相反,他是舍不得。
范垣生怕穿坏了,糟蹋了。
这是琉璃亲手给他做的,正如她所说,还扎破了手指,所以这鞋子到手后,他翻来覆去细看,甚至发现了几处暗色的血渍。
想着这是她的一片心意,踩在脚下,他觉着心疼。
直到殿试之后高中状元那一天,范垣才终于舍得穿上这双鞋子。
但也正是从那天开始,就像是应了琉璃所说的话……
他真的,步步高升了,也真的……离她近在咫尺,却又似远在天边,永远无法再近一步。
这一站,几乎就是一辈子。
夜冷风寒,月明星稀。
整个范府上上下下都入了梦乡。
眼眶湿润,范垣将鞋子拥入怀中,感觉……就像是抱着一个人。
***
冯夫人跟温姨妈说起小皇帝派人一事,温姨妈那会儿还没从养谦口中得知他们见过皇帝了,只猜是皇帝看在范垣面子上才如此。
冯夫人当时说道:“皇上又怎会知道咱们纯儿如何,多半是有人多嘴。”
温姨妈问:“会不会是他?”这自然是指的范垣。
冯夫人道:“他绝不会在这些事上多嘴。也难有那个心。”
温姨妈就不言语了。
次日,范府的两位小姐联袂来看望琉璃。
因为昨儿郑宰思带了太医前来,满府里惊动,这两位小姐也闻风而来,看看情形。
琉璃面对两位姑娘,却有一件发愁的事。
早先这些人以为她又呆又傻,还不能说话,所以什么都跟自己说,可是一旦她能开口,这两位姑娘还不知将怎么样呢,不知会不会羞愧的跳井。
不过……如果能开口却依旧痴愚的话,倒也没什么大碍了。
琉璃想到这里,重新心定。
两人略坐片刻,彩丝道:“大爷没在家里?”
芳树道:“很快过年,就是春闱了,自然松懈不得。”
“其实又何必这样着急,横竖有四叔在。”
“你是说仰仗四叔之力?快不要多想了,当然要正经的科考出身,以后在官场上才硬气,就像是昨儿来的郑侍郎,走到哪里,都是威风八面。”
“郑侍郎?”彩丝冷笑了声,“你敢说他现在的侍郎之位,跟郑家丝毫关系都没有?”
芳树也气急道:“至少郑大人是有真才实学的,谁不知他才名在外?”
“你是说温家哥哥不如郑大人?你又不曾跟郑大人见过,怎么就厚彼薄此起来。”
琉璃在旁听着,见彩丝维护温养谦,芳树维护郑宰思,两人斗口,倒也有趣。
百无聊赖中,琉璃看着桌上温姨妈放着的针线盒子,突然想起昨晚上的那双鞋。
待字闺中的时候她的针线活就很不佳,后来又进了皇室,更加疏远。
隔世为人偏生是个衣食无忧的痴傻儿,女红之类的一概不必她做,这会儿只怕连原先的那点儿手艺都扔了呢。
琉璃看着针线,不禁抬手拿了起来,这边两位姑娘看她呆呆地看着针,生怕她扎着手,忙小心拿了过去。
彩丝道:“纯儿是要做针线活么?你要什么只管跟我说,我能做便给你做,不能做就叫人出去买给你,只是你可别摆弄这些,小心扎破手指头。”
芳树也说道:“可不是?你又不会这些,千万别乱动。”
等两人去后,琉璃翻了翻针线盒,只有几块零散的布头,是温姨妈闲着无事裁下来的,琉璃捡了两块颜色好些大小也合适的缎子,又偷偷藏了针线,都塞到自己的帐子里的香囊中。
这几日里,宫里的方首席跟林太医时不时地便来探望,本是要用针灸的法子辅佐汤药,琉璃却是从小最怕扎针,原本安安静静,一听林太医说起要针灸,脸色已经大变,等他再拿出药箱,望着那尖利的针,早吓得抱头缩颈,坚决不肯。
温姨妈见状,只得作罢。
过了腊八,很快年底了,连养谦也不去学里,只在家中,或跟范府的这些爷们交际,或陪着温姨妈和琉璃。
忽然一日,范垣命人来请养谦。
养谦不知何事,忙随着小厮前往范垣书房里。
进内行了礼,养谦便道:“不知四爷唤我前来是为何事?”
范垣道:“有一件机密事,我想了想,不该避着你。”
养谦心惊:“四爷请说。是什么机密?”
范垣道:“可还记得先前在陈家遇见陛下的事?陛下很是惦记着……表妹。”
朱儆是个小孩子,心性不定,只在最初派了人去给琉璃医治后,连日他要做的事情多,又要学习功课,又要学着理会朝政,还得听师傅们的教诲,以及范垣的监督,忙的不可开交,所以就把那件事撇开了。
只是偶然一次,方首座向他回禀,说是琉璃的病情略有起色,朱儆才突然想起来那天在陈家见的女孩子,他不想则已,一想就再也无法按捺,便不由分说地要传进宫来。
此事给范垣知道,急忙拦下,毕竟无缘无故地传一个少女进宫,这女孩子又是范府的人,不知又会引出什么传言。
朱儆见他又拦着,很不高兴,突然想起上次自己回宫后范垣跟自己说的话,眼珠一转,便故意说道:“那好吧,朕不传她就是了,朕就再去陈家,你把她带了去,我们在那里见一见怎么样?”
范垣诧异。
朱儆道:“上次你是答应我过的,难道说话不算话?”
朱儆本没指望范垣就答应,此时提起来,是想他若不答应,自己以后就更有了说嘴的理由了。
谁知范垣想了想,竟应承了。
此刻范垣把小皇帝的意思跟养谦说了,养谦半晌没有话说,只道:“既然是陛下旨意,我们奉命就是了。”
回头,养谦便把此事告诉了琉璃:“陛下年纪小,也不知是什么意思,我本来不想让妹妹见的,但毕竟这是皇命,不能违抗。”
琉璃知道他担心,便扑到怀中,把他抱了一抱。
养谦低头,见她双眼极亮,显然是欢喜无限。
养谦不禁笑道:“就这么想见陛下?”虽然忧虑,可看妹子高兴,自己也只得顺她的意思罢了。
这一夜,琉璃因为想到要见儿子了,心花怒放,更是难以入眠。
熬了半个时辰,索性坐起身来,从香囊里把自己藏着的那个东西拿出来,看看还差几针没有完。
侧耳细听,外间丫头们鸦雀无声,都已睡了,琉璃才小心下地,又挑亮了灯芯,便坐在床边,一针一线地缝了起来。
灯光昏暗,琉璃的针线活又生疏,戳了几针,又不免一针戳在手指头上,血珠刷地就冒了出来,疼得她急忙咬在嘴里,不敢高声,只闷闷呜咽。
第24章 给我
养谦已经提前跟温姨妈说过,今日要带琉璃外出,却仍不提皇帝要见的事。
次日早上,府门外车马齐备,养谦过来看琉璃,却见她仍在睡着未醒,养谦十分惊疑,忙亲自去叫醒了。
恰温姨妈进来,责备说:“难得你妹妹睡得这样香甜,我心想让她多睡会,少出去玩会儿也不打紧。”
养谦有口难言,只笑回:“母亲说的是,我叫醒她自己也后悔了。”
这会儿琉璃见过了时辰,吓得瞌睡都跑了,忙忙地起身,丫头进来伺候洗漱装扮。
不多时停当,琉璃才将出门,又想起一件事,赶忙跑回床边,从枕头底下拿了一物,小心地藏在怀中。
养谦在门口站着,不知她忙的什么。温姨妈见琉璃跑来跑去,便一叠声的吩咐:“不要着急,又什么可忙的,都怪你哥哥,出去玩耍又有什么大不了的,该让你多睡会儿才好。”话虽如此说,但是眼见琉璃比先前更加灵动活泛了,心里却也欢喜。
前脚送了他兄妹两人出门,温姨妈便合掌念佛,觉着必然是太医的药起了效用,假以时日,真的大好起来也未可知。
范府门口早就车马齐备,养谦扶着琉璃上车。
范垣却并未同路,他一早进宫,陪着朱儆去了。
马车行过长街,拐了两拐,便停在陈府门口,陈伯早就知晓此事,听见马车响动便开了门。
温家兄妹两个先后下车,养谦上前向着陈伯行礼,又把一包茯苓秋梨膏跟些许下酒的卤货送给陈伯,道:“您老人家不要嫌弃。”
这都是老人家素日喜爱之物,陈伯把东西放在自己的门房里,请养谦跟琉璃到堂下坐了。
此时范垣跟朱儆还未到,琉璃只站了一站,就起身往里头走去。
陈伯见养谦跟着要去,便说:“温公子,我有一件事想问你。”
养谦看看琉璃入内去了,只得站住脚请教。
陈伯问:“先前你说要买这房子,到底是不是首辅大人背后指使?”
养谦忙道:“老丈想是哪里误会了,您疑心我们的时候,四爷连知道我们来过此处都不知道,只是上回无意中跟陛下撞见,他才知道的。怎么反说是他指使?”
陈伯道:“原先他就一直想要这房子,我不肯。他倒也没有强取豪夺。偏偏你们是范府的亲戚,又有意,怎不叫我疑心?”
养谦听到这里,疑惑问:“四爷怎么想要这宅子?他又不缺房子,如果要置买房产,有大把比这个更好的才是。”
陈伯闻言点头:“原来你不知道。难道你没听说,之前他跟着我们家主人,在这府里住了足足六年?”
“这个我是知道的,”养谦若有所思:“只是不知四爷为何要买这房子,难道是顾惜当日之情的缘故?”
陈伯哂笑:“我可不知道。”
养谦仍是不解:“那、既然他曾在府内住过,也算是旧客,为什么他要这房子,您不肯呢?”
这次陈伯没有回答,只是白了养谦一眼。
正要负手入内,便听门响,原来是范垣跟陈冲陪着小皇帝来了。
其实对于朱儆而言,见温家的姑娘倒是其次。
主要是他可以借这个机会,正大光明地再回到琉璃昔日住过的宅邸了。
陈伯见了朱儆,又是敬畏,又是喜欢,忙撇下养谦去迎接。
朱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