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世吉祥-第25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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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早,众臣早朝,听到这个消息,无不相顾骇然。出于各自的考虑,你可以病,没人不让你病,但得好生掂量,是不是病得起!这样一来,其实为皇帝省了不少事。朝堂重臣奉旨病了四个。没病装病的拿了三个,踩死了一个。什么病都应该治好了吧?
五月初八日,又接连颁下了数道圣旨。首先是免去康王赵敢的长安府尹,擢升其入阁。与宁王赵当同列宰辅。长安府尹一职,由年近六旬的老通判梁仁基升任接替。再笼统的以“混沌度日、殊有作为”为由,将九位在朝中排得上号的重臣一律降黜为四品留任。“以儆效尤”。包括其余四位宰辅大学士、除已缉拿下狱的刑部尚书李子宽之外的五部尚书,竟是无一幸免。
位高权重的高官几乎都被收拾了一遍。这还不算,官小位卑的也不放过。枢密院、督察院、九寺、五监当中。从四品、五品、甚至六品的中下级官吏,被冠之以五花八门的罪名缉拿下狱、侯旨待审者,多达三十二人。这其中的绝大多数人,虽是在京做官,但因品阶太低,平日连上朝或觐见皇帝的资格都没有。不少人的名字,朝中众臣还是头一回听说。这帮可怜的倒霉孩子!怎么就惹到皇帝了呢?
皇帝重拳频出,将满朝文武打了个七荤八素。所谓天威难测,天知道下一拨里头都还会有谁?也有人用心琢磨被赐自尽的于世杰的话,从中悟出些许端倪。可谁又敢在这个时候多嘴?难道刑部大狱比平安无事的呆在家里还要舒服么?
皇帝没有下手的重磅级人物,除了三位皇子,就只剩下一个新近回京的杨致了。
杨致冷眼旁观,皇帝暴风骤雨一般的圣旨堪称用心良苦,却殊少新意:耿进、赵行、陈文远、王雨农等四人皆是树大根深,皇帝命他们称病不朝暂行回避,是为了将他们的影响力降至最低,不至于干扰朝局,日后为新君掣肘。于世杰自作聪明,死得一点都不冤,无非是一个大夏版本的杨修而已。皇帝命宁王、康王两位皇子一同入阁,实际上是为了把二人架空。二王无兵无权,莫非仅凭一腔热血就能作乱么?降黜其余几位重臣,既是警告他们别抱有什么“拥立之功”的幻想,又是为新君预留示恩余地。将三十二名中下级官员缉拿下狱,那就更简单了。这帮人哪一个不是皇帝业已暗中考察数年之久的能员干吏?新君登基便需组建自己的班底,一纸诏令便可赦免重用,哪一个不会对新君感激涕零、死心报效?
可皇帝对我告病的奏章置之不理,那道拟定写就的生猛圣旨也没有颁下,这又算是怎么回事?杨致心知皇帝不可能忽略自己的存在,但被忽略的感觉真他妈好啊!至少可以乐得在一旁看热闹不是?
能位列朝堂者,通常智商不差。有心人不难看出,皇帝并不是疯了,而是准备册立新太子了。册立储君乃是国之大事,依据常理,或减免赋税、或升拨臣僚、或大赦天下,以示普天同庆。看皇帝如今这架势,似乎是有意反其道而行之。
只有包括杨致在内的极少数人对此心知肚明:皇帝老了。病了。等不起了。
皇帝令人眼花缭乱的几记重拳之后,居然又有了偃旗息鼓的迹象,朝局渐显平静。
杨致成天呆在府中,哪儿都不去,趁此间隙享受着难得的天伦之乐。离京的三年多时间里,在与徐文瀚的密信往来中反复剖析朝局及应对之法,二人之间早已达成高度默契。给卫飞扬的密信说得非常简单直白:两眼不观窗外事,一心一意等机会。早在徐文瀚被降黜的次日,秦空云便动身出了长安城,准备万一不测之时的诸多接应事宜。而奉杨致密令,提前潜伏待命的侦缉司密谍已有近三百人。
明也不怕,暗也无忧。皇帝若是悍然采取极端手段,你不让我一家老小活命,我也会把你赵氏皇族杀个鸡犬不留与之陪葬,再将整个大夏搅个天翻地覆。
其实杨致有所不知的是,皇帝并非有意忽略冷落他,而是真不知该拿他怎么办才好。
降黜留用?这厮数年不曾回京,滑不溜手的无隙可寻,就连含含糊糊找个莫须有的罪名都有点为难。再说这厮翅膀硬了,也捞够了,早就不想干了。若是顺势辞去官爵带了妻儿老小一走了事,岂不是弄巧成拙?
像那道拟定的圣旨所说的一样加恩重用?这厮坚辞不受,早有戒心,大概也看不上眼。就算这厮愿意领旨,可他还只有二十五岁啊!年纪轻轻就位高权重若此,让继位新君以后拿什么去封赏他?难道当真封他做个异姓王不成?……封王以后呢?谁敢保证他会甘心做一世混吃等死的空头王爷?
索性派兵剪除剿灭,一劳永逸以绝后患?这厮智勇超群,富可敌国,有地盘有舰队。一旦逃出长安,便是鱼入大海、龙出生天,大夏将永无宁日!
对于皇帝而言,时不我待,只争朝夕,哪儿有故弄玄虚偃旗息鼓的那个心思?与金子善密议数日,都没商量出个什么结果。只要听到杨致这两个字,就大感头痛。
金子善确认皇帝真不知该如何料理杨致之后,方才谨慎的谏言道:“皇上,都说徐先生有诸葛之智,您何不召他前来垂询?”
“哦?”皇帝皱眉道:“文瀚自被贬黜,毫无怨言。受命为朕润色起居注,为朕整理数十年来的存档圣旨,如今又要为朕起草遗诏。他已经够忙够累的了,再去相扰,恐怕不合适吧?”
金子善一听便知,皇帝心存犹豫,说到底还是猜忌的心理作祟。徐文瀚与杨致是何关系,众所周知。只需以避嫌为由推拒,皇帝也不好拿他怎么样。只得应道:“皇上圣明。是臣心急了,请皇上恕罪。”
皇帝踌躇片刻,把话敞开了说道:“小金,你我君臣之间,没必要藏着掖着了。徐文瀚、秦空云、杨致与卫飞扬以结义为纽带,已然自成一方势力,说是杨氏集团亦不为过。朕不用多说你也知道,他们是朕一手扶植起来的,但他们与别的势力集团不一样。”
“你我不得不承认,这四人都是万中无一的当世人杰。朕欣赏他们,爱惜他们,能容他们,敢用他们。朕在世之时,他们待朕既敬且从,没有做过半点对不起大夏的事。朕若不在了,焉知新君是否能容、敢用?一旦把握不当,局面又将如何收拾?依他四人之能,既可强夏,亦可乱夏。朕之前对他们既用且防,如今对杨致的任用慎之又慎,往小处说是为铺排后事,往大处说赌的是大夏国运!”
金子善知道皇帝一直对杨致等人十分看重,仍是听得悚然心惊。沉吟半晌,问道:“那皇上的意思是……?”
皇帝决然道:“册立太子之事,不能再拖了。召文瀚来见吧!有用没用暂且不论,听一听他的看法,总无坏处。”(未完待续。)
'邪云曲 第341章 变天了
对皇帝来说,册立太子已是如箭在弦,迫在眉睫。就好比乌云密布、电闪雷鸣的咋呼了老半天,原本意料之中的大雨却怎么都落不下来。磨蹭的时间一长,缩在房舍屋檐下的人们,躲风避雨的心思难免动摇。迟则生变啊!
徐文瀚与杨致关系特殊,皇帝对此确有顾虑。可退一步想,只是问一问他,又不是让他做主,有甚要紧?
徐文瀚奉召而至后,皇帝没那个耐心与他兜太大的圈子,命金子善拿了升赏重用杨致的那道圣旨给他看,径直问道:“朕这道旨意,不知文瀚以为如何?”
徐文瀚暗暗冷笑,杨致是什么人,您还不清楚么?毫不迟疑的一口否决道:“臣以为十分不妥。”
皇帝闻言愣道:“为何?……莫非杨致已私下告知你有这么一道旨意?”
“杨致此番回京,臣还未曾与之谋面,也无从知晓有这么一道旨意。”徐文瀚摇头道:“皇上,臣之所以说十分不妥,只是就事论事。理由有二,一是这道旨意无异于将杨致推向彻底孤立。所谓彻底孤立,就是上至继位新君,下至满朝文武,必将把他当做大夏的霍光看待,日后君臣均会处于两难的境地。皇上既是有心为新君保驾铺路,岂能亲手种下这等重大隐患?二是没有这个必要。”
徐文瀚无所避忌的直承其事,皇帝先前尚在犹豫,现在则决意放弃了。以商榷的口吻问道:“那寻个由头将杨致降黜留用的话,……你又以为如何?”
徐文瀚再度干净利索的否决道:“同样不妥。亦无必要。杨致外任数年,远离朝堂。仅凭捕风捉影,很难捏造出一个说得过去的由头将其降黜。再说何谓留用?大夏海关总督衙门远在金陵。本就不在长安啊!”
皇帝面带愠色的道:“那厮不召而归,是为了履行朕上回与他的约定。好歹是个实授的三品海关总督,不带随从,没有仪仗,连身正经的官服都没穿,一个人径自跑去灞桥官驿歇宿待诏。这等破事,也只有他能做得出来!”
“这也不行,那也不妥,实实在在也怪不到那厮头上。早几天朕说了他几句。他还蹬鼻子上脸了!先是说要告老还乡,尔后居然上奏告病!那厮脸皮如此之厚,若是传扬出去,岂不会令人笑掉大牙?依你之见,朕该拿他怎么办吧?”
难道您才认识他杨致?几年下来,为您卖命,还不给您添堵,已经算是很厚道了。但让他做个任您搓圆捏扁的乖孩子,恐怕就很难如您所愿了。
徐文瀚听皇帝发了一通牢骚。平静的道:“臣以为很简单。皇上,您只需当作杨致没有回来便是了。”
侍立在侧的金子善听徐文瀚这么一说,登时眼前一亮。皇帝却冷冷道:“是吗?朕还没老糊涂呢!怎会做那掩耳盗铃之事?那厮回都回来了,朕能视而不见么?”
徐文瀚苦笑道:“皇上。其实臣已经说得很明白了,您只是当局者迷而已。恕臣直言,皇上先前重用杨致。乃是时势使然。您为确保新立太子顺利承继大业,业已苦心筹谋多年。现在无论是国力民心,还是军政大权、朝堂人事。都已不可同日而语。您深知杨致文武全才,可堪重用。臣请皇上细想,如今之势,当真非要用他不可么?或者说是否必须急着用他?臣斗胆臆测,皇上之所以为杨致这般纠结,皆因为此。索性不用或是留之备用,悉凭圣意而决,岂不是更好?”
徐文瀚一番话令皇帝茅塞顿开:是啊!为什么这一回非用杨致不可呢?在满朝文武心目中,都把杨致看作是朕的御用金牌打手。只要那厮回来了,哪怕是什么都不做,本身就是对诸方势力的一种无形的威压与震慑。
皇帝轻松的挥手道:“文瀚说得不错,朕真是当局者迷啊!朕本就已经委屈了你,今日又要为你记上一功。朕可指天为誓,定然不会辜负你的绝世才华!”
徐文瀚淡淡笑道:“皇上谬赞,臣愧不敢当。臣不改初衷,只想一展抱负,方才不枉此生。皇上能给臣这个机会,已是感激不尽。”
皇帝对徐文瀚的这番说辞,最多只信一半,杨致却是信个足实。杨致在闲暇之时,曾经私下里无数次的琢磨过徐文瀚的心思。
这家伙对钱财、对官爵、对权位、对声名,都真真切切的没什么**与需求。如果不是前世记忆中有个明成祖朱棣的首席谋士道衍和尚姚广孝,杨致也会与皇帝一样,绝不相信世上还会有这种人。说白了就是啥都不图,可劲折腾就是为了证明自己存在的价值。杨致可以理解乃至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