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世吉祥-第17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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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存。在生存二字面前,什么忠孝节烈、仁义道德都是不值一提的瞎扯淡。”
“二哥,你至今都没想清楚:我跟赵天养无冤无仇,为什么要shè杀他之后,还要给他扣上一个天大的黑锅?为什么皇帝连半个屁都没放就点头认账?自古以来,只要是在皇权与帝位受到根本威胁的时候,无论你谋逆的理由有多么的伟大高尚,有哪位皇帝还会记得宽厚仁慈这几个字是怎么写?就算太子是皇帝的亲儿子,你以为皇帝不想要他的命?你以为皇帝不想杀卫肃?你以为皇帝不想将飞扬的兵权一裁到底?他不是不想,而是不能不敢”
顿了一顿,盯着神sè错愕的秦空云问道:“我问你一句咱们兄弟之间诛心的话:若是放在天下一统、皇权稳固的太平盛世,皇帝会容得下你秦氏么?会容得下我杨致么?”
秦空云额上隐然冒出细微的冷汗:“那……这……。”
杨致冷笑道:“皇帝虽然巴不得自己集天下权柄于一身,却绝不希望、也绝不能容忍其余赵姓皇族势力过于强大。否则的话,他就不是什么雄才大略之主了,而是他人股掌之中的一介玩偶,是风雨飘摇之中的一介傀儡。福王是皇帝唯一的嫡亲弟弟,那又如何?哥哥做了多长时间的皇帝,弟弟就老老实实的呆在一边玩了多久的声sè犬马”
“赵天养横死,得罪的是大夏赵氏皇族,而皇帝正是其中占绝对强势地位的主宰者。换而言之,不过是得罪了皇帝自己。他是否在乎,唯自知尔。死一个赵天养,不过是无关痛痒的癣疥之疾。如果赐死太子,得罪的是金城与关中的老牌豪强势力,或会动摇大夏赖以立国的根基。你也知道卫肃在朝野与军中颇有德望,如果横下心来将卫氏灭族,必会令无数xiǎo民百姓扼腕嗟叹,必令出自卫肃mén下的万千将士心灰意冷,动摇的就是人心、军心、国本那才是真真正正的切肤之痛”
“二哥,你知不知道有句话叫雷霆雨lù俱是君恩?换个说法,就是不管皇帝怎么做,他永远都是对的。只要是还没蠢到无可救yào的人心里都明白,这实在是狗屁不通的强盗逻辑。赏金赐爵?明旨褒奖?只要皇帝乐意,随便寻个什么由头,一句话就能悉数收回将飞扬的兵权一裁到底?除非是皇帝把全天下的人都当成傻子既可暂时稳住飞扬,又能彰显他赏罚分明不事株连的宽仁大度,还能安住与收买百姓和军方卫肃一系将士的人心。这样一箭三雕的好事,又不用huā太多的本钱,何乐而不为?”
杨致难得像今天这样,将这些天心中的郁结一吐为快,颇感痛快。一口气说到这里,不禁幽幽叹道:“皇帝如今最怕的就是一个luàn字大夏一luàn,他殚jīng竭虑数十年的心血顷刻之间便会付诸东流。说白了,其中道理与经商谋财别无两样。两害相权取其轻,为了自身获取最大的利益,不惜毫不犹豫的打落牙齿和血吞有高瞻远瞩的长远眼光,有及时明辨形势的清醒头脑,有能忍人所不能忍的xiōng襟城府,雄才大略这四个字,他当之无愧。老实说,其实我对皇帝是非常佩服的。”
“说到拥兵自重,眼下宁王赵当与武威大将军耿进麾下两支百战雄师,在占了整个大夏军力六成以上。谁能拥得过他二人?耿进若非皇帝死忠,且帐下统兵将领恐怕大多不是耿氏嫡系,否则皇帝断然不会那么放心的将数十万大军jiāo给他。灭唐之后,皇帝破格升赏重用飞扬,其中不乏削权牵制耿进的意味在内。”
“皇帝毕竟是皇帝,自有皇帝的尊严与脸面。他在看,也是在等。他在看飞扬的心xiōng气度,在等宁王是否奉旨如期回京述职,在等飞扬主动上呈请辞的奏章。只要宁王回到长安,随州一线数十万夏军便是群龙无首,皇帝心头的大石便会放落大半。即使飞扬胆敢铤而走险,立马可命耿进挥军平叛,局面尚在可以掌控的范围之内。”
秦空云huò然道:“你的意思是……只要飞扬主动上呈自请解除兵权的奏章,便能化解这次危局?”
杨致徐徐摇头长叹道:“飞扬这道奏章不好写啊如你所言,他毕竟还只是个十六岁的孩子,又身陷局中,有些事很难静下心来如你我一般想得清爽,看得透彻。”
在秦空云看来,杨致这声发自内心的感叹颇有几分滑稽:莫非您忘了您今年贵庚么?想当初您两万两银子本钱的货物,楞敢理直气壮的讹我十二万两,您不也堪堪才十八么?您的心机那时候就已经老辣得紧了。
杨致接着说道:“……设身处地的站在飞扬的立场上来说,此事确实存了一个极为矛盾的死结。太子谋逆一案尚未了结之前,卫肃及卫氏一族便仍是生死难料。若在此前冒然请辞回京,岂不等于是送ròu上砧板?恍作不知留在金陵,本身就是令皇帝投鼠忌器的一种威慑。万一与皇帝彻底翻脸,多少还有点搏上一搏的本钱与底气。”
“即使皇帝昭告天下对卫肃从轻处置,飞扬也不会就此全无顾虑。自请解除兵权回到长安,便已毫无倚仗,如同虎落平阳龙困浅滩了。到时候阖族老少数百条xiǎo命都捏在人家手里,搓圆róu扁还不是任由皇帝高兴?即便不死也要脱层皮,一家人的日子想必也会十分难捱。况且年仅十六岁便成坐镇一方的统兵重将,是何等的踌躇满志意气风发?一夜之间由巅峰跌至谷底,沦落为惶惶不可终日的罪臣闲人,你让他如何甘心?”
“如今之势,若我所料不差,飞扬也定会想到:不管太子谋逆一案是否了结,只要宁王前脚踏进长安,皇帝后脚就有一千个理由宣召飞扬回京。飞扬奉召,只要进了长安就由不得他了。飞扬不奉召,便立马可以坐实卫氏父子早有异心的罪名。皇帝大可以一边继续下旨宣召,一边加紧调遣兵马合围金陵。一旦准备妥当,一纸圣旨就可宣告天下,他卫飞扬是不折不扣的叛臣贼子如此一来,无论在道义上还是在军事上,皇帝都牢牢的掌握了主动权皇帝若是来上这么一手,你说飞扬到底是奉召还是不奉召?”
杨致满脸痛惜的道:“当初我曾多次教过飞扬,遇事必须确保自身利益,务求多谋善断,扭扭捏捏的温吞水最是害人。反正是准备翻脸,他绝不会不尴不尬的拥兵自重,让自己全面陷入被动。只怕皇帝召他回京的圣旨抵达金陵之日,便是他传檄痛斥皇帝之非自立为王之时”
“而兹事体大,委实难决。这就是他为何遣人送来这封无字信笺的缘故了。”
秦空云默然片刻,愈发忧思深重起来:“难道真无两全良策?”
杨致长嘘了一口气道:“办法倒也不是没有,但不知飞扬信不信我,肯不肯听。你将无字信笺之事知会了大哥么?左右不急在这一时,等老徐散朝之后听听他怎么说,再行计较吧”
'邪云曲 第236章 手心手背都是肉
秦空云竖起耳朵听杨致说了半晌,心情早被撩拨得有些烦luàn了。'孰料最后杨致又蹦出一句“办法倒也不是没有”,不由为之气结:“世人皆知你机谋百变,我就知道难不倒你无端吊了我这许久胃口”
杨致所谓的“机谋百变”,一是天xìng使然,二则是拜前世那该死的职业所赐。不善应变的卧底一般不会活得太长,通常也会死得很惨。加之脑子里不受这个备受尊崇的忠孝节义礼法束缚,是以较之常人而言,他的视角与思维更为开阔大胆,也更为现实。
没好气的道:“你以为我是无所不能的大罗金仙啊?这不也是与你在边说边想吗?”
抬眼望了望窗外的天sè,伸了个懒腰,竟然起身作势yù走:“说得恶心一些,一旦南唐故地战luàn再起,就如同往一锅香喷喷的ròu羹里头拉上一泡屎,谁都不好过,大伙儿都没戏,注定没有赢家可言。你尽可放心好了,皇帝与飞扬都是明白人,谁都不会轻易luàn来的。”
秦空云连忙拉住他,急道:“你还没告诉我有什么办法呢不是说待大哥散朝之后再行商议么?你这是要往哪里去?我若是有心悸晕眩之症,恐怕早让你给急死了”
杨致苦笑道:“说到底,事态走向的决定权还是掌握在皇帝与飞扬手中。你秦氏在南唐固然利益重大,那价值四百万两的粮行姓了杨之后,我还不知道长啥样呢你以为我就不急么?你我纵然在这里急烂了肠子,又有个鸟用?这段时日老徐恐怕是整个大夏最忙的人了,等到他散朝?天知道要什么时候?如今天sè尚早,就在府上等午饭吃,未免太早了点吧?我的办法灵不灵尚且不谈,还需在脑子里好好理理清楚。晚些时候你邀了老徐到我那里去,也是一样。”
杨致与秦空云方才一席话已经说得很透彻了,但眉宇间的忧虑仍自丝毫未减。有个话题几次到了嘴边,终又强自忍住咽了回去:时逢luàn世,群雄并起。正因如此,才让那些做梦都想称王称帝的野心家们有了大显身手的机会。大夏、南楚、北燕、南唐、吴越,谁不知道原本都是由前朝藩镇起家?哪个开国皇帝不是前朝旧臣?哪个皇帝不是开口闭口要人忠君爱国?谁会感到有一丝半点的滑稽?谁又敢放半个屁说他们不忠义?谁敢担保卫飞扬就一定不会丧心病狂的做着皇帝梦?——若果真如此,皇帝哪怕是碰了卫肃半根手指头,都是给他提供了一个迫切需要的、冠冕堂皇的借口,实乃天赐良机任何试图阻止他的办法全他妈是白瞎
秦空云浑然不知杨致想至了这一层,被他随口一语道破只因事关秦氏重大利益,才会如此焦急上心,顿时面现尴尬之sè。讪讪笑道:“常言道关心则luàn啊按我秦氏定例,府中仆婢非家世明白、受过我秦氏大恩、且shì用过十年以上者,不得进入内宅。换句话说,商议极度机密之事,还是在舍下较为稳妥,否则也不必劳动三弟移驾至此了。你那侯府嘛,嘿嘿,如果我说今日你晚间吃了几碗饭,或许还不用到明日早上,就有不止一个人一清二楚,你不会不相信吧?”
杨致的飞虎侯府邸虽说仆婢上百,从信阳老宅带过来的却只有十余个,其余的要么是皇帝与皇后赏赐的,要么是朝中诸多王公显贵免费相赠的,杨致统统照单全收。即便是信阳老宅带过来的人,只怕也难以抵挡明里暗里白huāhuā银子铸就的糖衣炮弹攻击,如今十个里头有九个不大靠得住。飞虎侯府邸可谓各路jīng英荟萃,几乎称得上是长安一处别具特sè的谍报中心了。这一节杨致自然心知肚明,否则也不会在年前毫无征兆的突然发飙,亲自动手要了那个倒霉shì卫的xiǎo命。
杨致心道秦公与皇帝相jiāo已有二十余年,依皇帝那样yīn鸷深重的心机,断然不会不暗中防上一手。皇帝手上的东西,有时候比银子要管用多了。他的飞虎侯府邸是怎么来的?皇帝可是一个铜板都没huā,仅是打发了一个子爵封号和正九品出身,就让那位巨商仁兄心甘情愿的做了冤大头,奉献出了自己的超级豪宅。十年?皇帝在看中秦公之后,尚未合作之前,莫非就不能遣人在秦公身边潜伏么?你秦氏未必就是铁板一块。
这世上原本就没有绝对的秘密。杨致恍然一笑,也不与秦空云做无谓的争辩,只不以为然的道:“那又如何?又有何妨?你们到我府中商议的机密之事难道还嫌少么?只要心中有数,该留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