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世吉祥-第1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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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致在山东的一举一动对秦骄阳没有任何欺瞒,秦氏情报系统之发达冠绝天下,秦空云与徐文瀚应已大体知晓,自然无需在此刻细说,只把今日进宫求见皇后与梅妃地情形说了个大概。
“我行事多是随心所至,向来不怎么理会别人如何看待。世人无非是说我风流不羁、罔顾礼法胆大妄为罢了。又会落下什么好名声?山东之事关乎日后安身立命之大计,仅只小有眉目,在这个当口全盘撇下。就好比洞房花烛夜突遇盗匪行劫。实在让我心里咯得慌。我回京还不到一日,就感觉太子试图谋逆犹如抹了油的鸡蛋一样滑不溜手。令人无从拿捏。若是两头踏空,大夏只怕很难再有你我兄弟三人立足之地。一切只能重头来过了。”
凭心而论,所谓家国天下君臣一体的概念。在杨致心中比徐文瀚与秦空云起码要淡泊八十倍,对将来谁来做那个大夏皇帝,确实远不如他们上心。若在山东将三股海盗整合成了铁板一块,或是已经狠捞了上千万两银子,左右只要做到了其中一桩,他会急个屁的急?问题是现在哪一桩都没着落。与其说应徐文瀚急召回京是为了挫败太子的阴谋,还不如说他是为了给自己争取足够的时间。
他话中大有萧索之意,徐文瀚闻言一凛:“大丈夫立世,有所不为有所必为,百折不挠不过平常事尔!”
杨致笑道:“大哥且放宽心,我本就是个不到黄河心不死的倔驴子脾气,说永不言败料想也不算自夸。难得大哥如此感慨,今日想必在越王那里吃了瘪吧?”
“越王连吃瘪的机会都未给我。”徐文瀚颓然答道:“昨夜我自你冒风雪而去后略一细想,越王身为监国皇子,朝中一应重大事务与前方所有军报,每日均需呈其过目阅览。倘若他真是年少老成心智过人,自会对时下情势了然于胸,无需我再向他挑明。倘若懵懂无知,我便向他挑明也自无用。我今日上朝特地早去了半个时辰,本想将他堵在朝房有意先行试探。”
“孰料我还未来得及开口,越王便主动言道:徐相,昨夜睡得可好?年关将至,风雪弥漫,父皇又龙体抱恙,不能回京过年亦非怪事。你我除了诚心为父皇祈福外,唯有尽心尽责恪守本分,方是为臣为子之道。徐相以为如何?这是他的原话,你们听听,还敢说他有什么不明白地吗?要知道平日私下无人之时,越王都是称我为先生,今日却一口一个徐相,我还有何话说?”
秦空云正色道:“大哥不必懊恼,三弟也无需气馁。家父因天寒地冻而旧疾复发,虽在病中却犹在连日教导于我。家父命我转告二位,此事凶险异常,且有太多未可知之变数。梅妃与越王若无心争位,逼其入局则未免太过无辜。即使我等有心拥立越王,明面上也应与之撇清干系聊为保护,谨防万一事败致其受累。无论成败与否,最好尽量不让越王牵涉其中!家父断言,若越王果有帝王之运,其意志绝难为我等所左右,但他定会在能力范围之内配合你我行事。我等也无需担心师出无名,以忠于皇上之心自处便可。”
杨致苦笑道:“也就是说,我们败了与那小子不相干,赢了他就只等下山摘桃子!自古便是风险与利润共存,这小子倒好,有望赚个皇帝做一做还风险全无!”
徐文瀚默然半晌,喟叹道:“这便是所谓的人君受命于天了。秦公思虑深远,令人神往啊!我方才仔细思量,越王此时确无自树一帜之能。太子最大的优势便是占定了嫡位,一旦皇上殡天,他继位登基是顺理成章天经地义。若我等冒然拥立越王与太子争位,何以令天下人心服?此其一。其二,太子一系筹谋精当,除非皇上生还亲身作证,否则谁敢说他是弑父篡位?凡事口说无凭,你我又有何证据?我等如此,宁王与康王亦是如此!秦公所云以忠于皇上之心待之,只要没有亲眼目睹皇上尸首,你我行事便可百无禁忌!”
“太子确实全面占据了主动,我们与他在台面上没得争,说白了这是一场暗战!”杨致皱眉道:“用什么名目并非难事,要紧的是要有实力。我们什么都没有,难不成拿命与太子去争么?大哥,有周挺保荐在先,王相与你再具折举荐,由我暂代禁军大将军一事,四位监国重臣已据其三,卫肃总不至于一手遮天吧?”
徐文瀚恨声道:“我正要与你说及此事!今日让我吃瘪的并不是越王,而是卫肃!照你的战功与声望来说,本是暂代禁军大将军的不二之选。陈老将军卸任太尉之前,便向皇上有此提议。周挺虽与你素无交往,月前中毒之后自以为行将不起,也曾密奏保荐于你,但一直未见皇上批还奏章。我今日方知,皇上御驾亲征期间对周挺的奏章早有批复,不过是被卫肃以他总揽举国兵事为名扣下了!”
杨致问道:“哦?皇上的批复怎么说?”
徐文瀚苦着脸道:“皇上的批复,令王相与我哭笑不得:周卿之职无可替代,虽病重不起,军中诸事尽可卧而委之。杨致能才卓异,乃国之重器,非朕不可轻用。且杨致尚奉朕之命巡查在外,其任之艰不亚于开疆灭国,断不可相扰!”
杨致登时傻了眼,不由暗暗叫苦:皇帝也不是神仙,当然想不到一个月之前批复地奏章会帮太子一个大忙了。他用得着把话说得那么死吗?自己并没有执掌兵权的那个瘾,皇帝这可是搬了石头砸了他自己的脚啊!
第166章 命脉
周挺中毒之后保荐杨致出任禁军大将军的奏章,皇帝在御驾亲征途中早已批复转回长安。算起来那时皇帝应该正是意气风发准备驾临金陵的时候,绝不可能察觉到太子的异动,否则也不会导致今天这等局面。从皇帝的御批便可看出,他对周挺的信任堪称无以复加,对兵权时刻处于绝对控制之下是何等重视!
可那又怎么样呢?皇帝的御批说得明明白白,只要周挺不死,禁军大将军一职便不作他人之想。冥冥之中似有天意,皇帝自作自受,给赖以翻盘的禁军二十万精锐之师套上了紧箍咒。
卫肃是总领举国兵事的枢密院太尉,其时周挺病重不起,像这样牵涉军方高级将领人事更迭的奏章,是否交与共同佐理监国的两位宰辅文臣王雨农与徐文瀚过目,原是介于两可之间。他不事声张亦无违制之嫌,何况本就心怀鬼胎?皇帝对兵权掌控严密,卫肃早已料定,太子一旦发动,其余势力必会图谋接掌禁军,他扣下周挺的奏章就是为了防着这一手呢!无论周挺是死是病,只要不能理事,禁军还不是任他这个太尉说了算?耿超明显是宁王的人,但毕竟只是禁军副将。早年出身卫氏门下的张天行同为禁军副将,还看不死一个耿超?
而令徐文瀚郁闷之极的是,皇帝在御驾亲征途中批转长安的一应奏章,必要交与监国皇子越王阅览。换而言之,赵启早就见过皇帝这道御批了。可今日早朝时分。上呈王雨农、徐文瀚与周挺举荐杨致暂代禁军大将军的奏章的时候。那小子居然还若无其事,连屁都没有放一个!
周挺此前与杨致素不相识,密奏举荐他出任禁军大将军或许出乎所有人地意料,但周挺全然是出于公忠之心。其实这也不难理解,杨致战功斐然威名赫赫,在军中极具人望。又没有投入任何势力地怀抱,这样的人能有几个?周挺若是冒然举荐他人,就算他没有被人下毒致病,说不定等到皇帝一班师回京,就会寻个由头把他从禁军大将军宝座上扒拉下来!
皇帝后脑勺上并没长眼睛,那道御批只是一个巧合。一个极可能因此致命的巧合。唯心论在这个年代拥有无限广阔的市场,有着无与伦比的影响力。诸如刘邦斩白蛇整出个什么白帝赤帝之类有关帝王的传说,自古以来便颇具奇幻色彩。这样地巧合很容易令人自发产生一种心理暗示:难道像太子那样的货色,竟会是传说中的真命天子?
杨致连连拍着脑门念道:“这会儿我脑子有点乱,总感觉这事应该没那么严重。别急,别急!让我好好想一想……。”
徐文瀚与秦空云面面相觑。都知他心思细密每有奇谋。兄弟三人一时尽皆无语。
徐文瀚定神思索片刻,沉吟道:“皇上这道御批令我们始料未及。卫肃却早已心中有数,自然要拿来做无可撼动的挡箭牌了。应对的办法不是没有。只是我先前的预想定会大打折扣了。周挺病体渐复,事实上性命已无大碍。我再三叮嘱于他。切记严守秘密不可外扬。我可断定,卫肃至今并不知晓周挺真实病况。之所以这么做,其意有三:一是防止有人继续下毒加害周挺,尽力保全他地性命。二是空余禁军大将军之位,以便三弟回京暂代。三是将周挺暂且埋做棋子,到紧要关头作奇兵之用,足可令卫肃措手不及。”
“如今之计,恐怕只能让周挺康复视事了。周挺是皇上绝对信任的死忠,性情多少有点迂阔。此前与我等从无交往,骤然与之联络勤密,难免招人非议授人以柄,配合行事也定然不如三弟这般随心如意。况且三弟有爵无职,徒有御赐金牌在手,虽有强行调兵之能,而很难找到调兵的充足理由。稍有不慎便会给人留下谋反作乱的口实,处境将会十分尴尬!可惜,可惜!”
徐文瀚并非危言耸听。皇后与卫肃分别代表了两代外戚集团,势力遍布朝野不容小觑。眼下皇帝为太子所挟制生死不明,皇后与卫肃在必要之时,大可揪住杨致的小辫子联络群臣上奏参劾,让太子借皇帝的名义矫诏收了他地金牌!
但暂代禁军大将军之后。再适时亮出金牌地话。那就完全是另外一回事了。万事皆可以履行禁军大将军职责搪塞。不仅太子一系绝难找到向他下手地借口。还能轻松与耿超达成利益联盟。将禁军牢牢掌握在手中!貌似因为皇帝那道该死地御批。使这一切全他妈成了废话!徐文瀚要是知道那块宝贝金牌还在山东。不会气得吐血吧?
杨致静静地听徐文瀚说完。却泛起一脸不可捉摸地慵懒笑意:“大哥。你想得岔了。此事说难也不难。所谓解铃还须系铃人。奥妙还在皇帝那道御批之中。尤其军中诸事尽可卧而委之这一句。委实是其妙无穷!”
杨致地想法说穿了一文不值。三人方才只顾纠结于禁军大将军这个位置了。其实只要周挺乐意做个傀儡。把军中诸事“委”给杨致不就行了?非但与皇帝地御批毫不矛盾。还可理直气壮地说是奉旨而为。无大将军之名而行大将军之权。又有何不可?
至于御赐金牌。杨致心里也暗暗有了着落。不过没敢当着徐文瀚地面说出来。秦氏旗下不可能没有金铺。还少得了高明匠人么?待会儿让秦空云秘密赶制一块不就完了?
在别人眼里仿造假冒御赐金牌是抄家诛族地大罪。在杨致看来却也没什么稀奇。他说服自己地理由很简单:不就是一块破金牌吗?在他大婚当日。王雨农、陈文远、徐文瀚和秦公都亲眼目睹皇帝将金牌赐做贺礼。左右皇帝赐了这么块玩意儿给我是板上钉钉地事实。老子不过是没带在身上罢了。何况这一回是为了救你皇帝老儿地性命和大夏江山永继着想。也算不得造假吧?
徐文瀚压根儿没想到他眨眼间动了这许多歪脑筋。拿了他地话略一咀嚼。登时眼前一亮:“对呀!我真是愚不可及!按大夏军制。凡获封大将军统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