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样锦-第8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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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娘便叹,“武定侯府家大业大,玉瀚也是太不爱惜东西了!”
李嬷嬷便赶紧道:“我们六爷是最省事的,家里的份例便够了,从不今天要人明天要东西的,府里上下哪个不知道?只是他们若是忘记六爷是最不好惹的,那才是昏了头呢!”
云娘一听,立即追问:“先前六爷在家里还闹过什么事?为的是什么?”
李嬷嬷便向门口看了看,江花和如蓝便都退了下去,方才向云娘道:“六爷才六岁的时候,继夫人进了门,正得世子的宠爱,封了世子夫人,又怀了胎,便有些不安分起来,对大夫人,也就是如今的世子夫人十分地刻薄。恰逢峥哥儿病了,继夫人便整日拘着她立规矩,早晚服伺,不许她回房照管峥哥儿,巴不得峥哥儿就此没了。”
云娘见过继夫人,怎么也想不到那样一个一声不响、老实本分的人竟然能做出如此的事,有如此狠的心?云娘下意识地问了出来,“为什么?”
“自然是为了爵位。”李嬷嬷见怪不怪地道:“如果除掉了先前的两个嫡子和一个嫡孙,那么她生的儿子不就能承袭爵位了!”
“这样的人,幸亏她没有生儿子。”
“就是生了又能怎么样?”李嬷嬷道:“有我们六爷呢!”
“玉瀚,那时他不过六岁吗?”
“是啊,可是六爷却还记得我们夫人离世时嘱咐他的话,听到嫂子在老夫人面前哭诉,那么小的人便有仗义之心,趁着继母宴客时闹了一场,搅得亲戚们都知道了,六爷为此被他父亲狠狠打了一顿,要不是侯爷和老夫人拦着,恐怕连命都没了,养了半年的伤才好。”李嬷嬷回忆道:“当时就连侯爷也以为是老夫人让六爷去闹的,其实我一直在六爷身边,一直听着老夫人只劝大夫人忍着,毕竟继夫人占了母亲的名义,以孝道压着也难违反。”
“因这一次汤家丢了大丑,因此侯爷和世子也都不大喜欢六爷,平日里管都不大管。但也因着这一次,继夫人名声坏了,只得收敛多了,以后她连生了两个女儿,再接着府里出了事,她便搬出了正院。这时一想,她的两个女儿无论说亲出嫁尚且都要落在眼下的世子和世子夫人手中呢,便更加本本分分的,再不问府里的事了。”
“可是当时,大夫人的日子果真好过了,只是我们六爷可怜,自幼丧母,因此之后父兄等长辈更不顾念,好在老夫人是真心疼六爷的,便在老夫人的院子里长到了十岁,后来继夫人失了势,方才把这事揭过去。可是就这样,我们六爷也特别出色,十四岁上就中了秀才,勋贵人家的子弟中竟没有如此才学的,就连皇上都听了六爷的名呢。”
“后来六爷改考武举,到了殿试的时候,皇上见六爷年少英俊,便叫他过去答话,听了是汤家十四岁中秀才的那个,便直接钦点了探花!”
原来在李嬷嬷看来,玉瀚什么都好,就是发脾气也都是对的。此时云娘的心境也转了,便觉得昨日在梅花庵前之事玉瀚亦没有什么错,也许是真有什么苦衷不好说呢。
自己总归是相信他的人品,又何必非要知道?
云娘想开了,便不再纠结。反想到无怪世子夫人对着玉瀚时,总也有些无奈愧疚之感,大约也是源于玉瀚年少时帮她的那一次吧。突然想起一事问:“当时大嫂被继母挫磨时,大哥怎么没有出来说话?”
第104章 书信
毕竟大哥与大嫂才是一家的,大嫂受了欺负,他应该第一个站出来说的。
“哎哟哟!六奶奶,你以为男子都似我们六爷一般的对六奶奶这样好?”李嬷嬷拍着手道:“我们家里的爷们,外面忙着公事,哪里有心思管着家里的小事,且回了府里,正该好好歇着,总要内院的女们们围着恭维服侍,放松享受一番,哪里会问屋里的人是不是受了委屈。”
“那大嫂也可以告诉大哥呀?”
“就是说了,难不成大爷去找父亲或者继母说话?大爷不要名声了?他就是知道了也只能让大夫人忍着,”李嬷嬷便又道:“不是我夸我们六爷,六爷向来就不怕这些的,他觉得应该做的事就做,才不管别人怎么说。”
“还有一件事,当年也闹得沸沸扬扬的,有个画师因得罪了大人物,在琉璃厂暴尸街头,哪个敢管?还不是我们六爷因跟他学过两天的画,便出面给他收的尸,又体体面面地办了丧事?当年侯爷听说了,也气得要打六爷,后来皇上也听到了,赞了一句说我们六爷有风骨,此事方才罢了。”
这事云娘也听过的,两下印证,倒更觉得李嬷嬷说的话还是可信。
李嬷嬷讲了几件事,便又向云娘道:“这一次,因为家里不认六奶奶,六爷便已经把话都说到了御前,侯爷怎么气,也是不成的。只这番心意,六奶奶便应该十分地领情,纵使六爷有什么不对的,也不该与六爷闹气才是。”
原来李嬷嬷看出昨日他们有些不对,话里隐隐有归劝之意。其实云娘已经真正想通了,玉瀚虽然十分维护前房,但是他亦是维护自己的,只看他对嫡亲大嫂、画师和前房夫人的情谊,不论什么时候都肯为他们出头,才说明他是有担当的人呢。
而且他还把这担当中也加了自己,自己还有什么不满的呢。
正说着闲话,看看就要到午时了,厨房的菜还没送来,外面却先送来一个包袱,一层层地打开,里面包着几样酱菜,还有一个还冒着热气的酱肘子,又放了一封信,上面正是“云娘爱妻亲启”。
云娘也不管那些酱菜,赶紧拿了信打开,在心里一字一句地念着,“云娘卿卿如晤:方才半日,便想起了爱妻,正过京中有名的酱味馆,购得数种小菜,请爱妻品尝。”噗地笑了,又见李嬷嬷看着她问:“六爷有什么事,还特特地写了信来?”便止了笑道:“玉瀚的友人问些事情,只我知道,才写了信回来。”
云娘早知道李嬷嬷是不认字的,就是江花和如蓝也没读过书,是以她便可以光明正大地在她们面前写了一封信回了,“玉瀚卿卿,感君情谊,无以为报,毕竟大哥与大嫂才是一家的,大嫂受了欺负,他应该第一个站出来说的。
“哎哟哟!六奶奶,你以为男子都似我们六爷一般的对六奶奶这样好?”李嬷嬷拍着手道:“我们家里的爷们,外面忙着公事,哪里有心思管着家里的小事,且回了府里,正该好好歇着,总要内院的女们们围着恭维服侍,放松享受一番,哪里会问屋里的人是不是受了委屈。”
“那大嫂也可以告诉大哥呀?”
“就是说了,难不成大爷去找父亲或者继母说话?大爷不要名声了?他就是知道了也只能让大夫人忍着,”李嬷嬷便又道:“不是我夸我们六爷,六爷向来就不怕这些的,他觉得应该做的事就做,才不管别人怎么说。”
“还有一件事,当年也闹得沸沸扬扬的,有个画师因得罪了大人物,在琉璃厂暴尸街头,哪个敢管?还不是我们六爷因跟他学过两天的画,便出面给他收的尸,又体体面面地办了丧事?当年侯爷听说了,也气得要打六爷,后来皇上也听到了,赞了一句说我们六爷有风骨,此事方才罢了。”
这事云娘也听过的,两下印证,倒更觉得李嬷嬷说的话倒是可信。
李嬷嬷又讲了几件事,便又向云娘道:“这一次,因为家里不认六奶奶,六爷便已经把话都说到了御前,侯爷怎么气,也是不成的。只这番心意,六奶奶便应该十分地领情,纵使六爷有什么不对的,也不该与六爷闹气才是。”
原来李嬷嬷看出昨日他们有些不对,话里隐隐有归劝之意。其实云娘已经真正想通了,玉瀚虽然十分维护前房,但是他亦是维护自己的,只看他对嫡亲大嫂、画师和前房夫人的情谊,不论什么时候都肯为他们出头,才说明他是有担当的人呢。
而且他还把这担当中也加了自己,自己还有什么不满的呢。
正说着闲话,看看就要到午时了,厨房的菜还没送来,外面却先送来一个包袱,一层层地打开,里面包着几样酱菜,还有一个还冒着热气的酱肘子,又放了一封信,上面正是“云娘爱妻亲启”。
云娘也不管那些酱菜,赶紧拿了信打开,在心里一字一句地念着,“云娘卿卿如晤:方才半日,便想起了爱妻,正过京中有名的酱味馆,购得数种小菜,请爱妻品尝。”噗地笑了,又见李嬷嬷看着她问:“六爷有什么事,还特特地写了信来?”便止了笑道:“玉瀚的友人问些事情,只我知道,才写了信回来。”
云娘早知道李嬷嬷是不认字的,就是江花和如蓝也没读过书,是以她便可以光明正大地在她们面前写了一封信回了,“玉瀚卿卿,感君情谊,无以为报,特送香吻一枚,见信如面。”因一早抿了胭脂,瞧着大家不注意,在那信纸上轻轻印了一下,便有一个红痕。然后折成同心方胜,交与人带了回去。
玉瀚自然是喝了酒回来的,却乘着酒兴,三分的醉意硬装出了七分,进了屋子便靠着云娘不动了,“我喝多了,动也不能动了,你服侍我睡下吧。”
云娘心里都知道,却又是帮他解衣裳,又是帮他脱靴子,又是洗脸又是洗脚,虽然忙可十分情愿,一点也不肯用别人,方才将门关了,他倒一骨碌爬了过来,“答应给我的不许赖帐!”
“我答应的已经印在信纸上了,现在没有了。”
“那不成,我定是要的。”说着闹了起来,搅得云娘一夜没睡好。
夫妻吵架就是如此,床头生气床尾合。有时经过生气,倒各有一番领悟,情谊反胜过去,再做成一堆儿,哪里还有什么气呢,反倒更是柔情蜜意。
第二日又有人相约,玉瀚见了帖子便十分犹豫,云娘瞧出他要去又不舍地样子,便劝道:“去吧,只晚上一定要回来。”
“为什么晚上一定要回来?”汤玉瀚又悄悄咬了她的耳朵笑问:“是不是怕我酒后失德,在外面宿花眠柳?”
“才不是,”云娘听得外间有人,便正色瞧着他道:“我是怕你喝了酒,外面的人照管不好。”其实正是,玉瀚喝多了那样让人疼爱,别有人乘了空子将人留下,只是她才不认呢。
汤玉瀚便向她躬身一礼,“果真是这样,昨晚多亏夫人照管我。”
云娘只得再推他走了,“赶紧去吧,外面的人等着呢。”
这一日又送了东西回来,也传了信,云娘却不好再让人送回信,却写了一首诗留在炕桌上,准备他一回家便能看到的,又觉得如此这般写来写去的,倒是十分地有趣,竟乐此不疲。
写罢了信,便困倦起来,原来昨夜睡的时候少,胡闹的时候多,便少了觉。好在芍药苑里并无人管她,于是便放下被子午睡。
香甜一觉,方才睡醒,正在朦胧间,就听外面有人低声说话,起身一看,原来是丰姨娘又过来了,来送玉瀚要的金自鸣钟。
云娘第一次见这东西,一尺见方,金璧辉煌,又玲珑剔透,里面有一个圆盘,周边刻着一些奇怪的符号,下面又垂下一个光灿灿的金指针,都隔在一个完全透明的罩子中,却不知它怎么能打更。
李嬷嬷见六奶奶醒了,便拿手在外间的架子上比了比,笑问:“六奶奶,放在这里可使得?”见云娘点了头,便安置妥当了,又带着人上发条,校准时刻,显然是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