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容月貌-第7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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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和我长得像吗?”杨牧指了指自己的脸。
薛灿凝视着道:“你越来越像你哥哥。”
杨牧眼眶微红,垂下头沮丧道:“你和我说了这么多,我还是什么都想不起来。”杨牧忽的又昂起头,看着薛灿,认真道,“总算知道我也不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我有爹娘,还有个哥哥,虽然都死了,但也有过呐。要我大哥还在,绮罗也不敢老冲我。”
“哪个会欺负你。”薛灿无奈摇头,“大家都疼你的很。”
杨牧往薛灿身边靠了靠,低声道:“洞里那么多人,还有无数兵器…小侯爷,你是想…完成复国大业么?”
——“亡国之耻,永世不忘。”薛灿低念有声,“我活着一天,就记着一天,宁血染疆土,也绝不苟活。我答应杨越会好好照顾你,这么多年,我一直在犹豫要不要带你一起。前途叵测,复国不成,就是枯骨一地。”
“当然要算上我。”杨牧拍着自己心口,“都是死过一次的人,还会怕死?小侯爷要是不带我,就是不认我这个兄弟。”
杨牧霎时又缩回声,怯怯道:“紫金府的人…知道么?大小姐…也知道么?”
薛灿瞥看杨牧闪烁的脸,“夫人和侯爷知道我们的来历,阿姐…”薛灿低缓摇头,“她不知道。她真当我是亲弟弟…”
杨牧咬唇,“要是复国不成…薛家就是谋逆大罪…该是一个都活不成吧。”
“我纠结多年,也有这个顾虑。”薛灿道,“夫人是姜国人,但侯爷和阿姐,还有紫金府那么多人…他们对我们只有恩情,却又要和我们共担同样的风险,也许还会搭上自己的性命…”
薛灿仰天低叹,“可要是这也怕,那也忧,仇还要不要报?”
——“当然要报。”杨牧一跃起身,“欠薛家的恩情,我来世做牛做马再替小侯爷报答,血海深仇要是忘个干净,也罔顾了那么多人为姜国流血牺牲。”
薛灿按住杨牧的肩头,眼神蓦然定格在他的身后,熟悉的身影越走越近,薛灿柔下神情,对栎容露出奈何不得的温温笑容。
绮罗窜到杨牧身前,戳着他脑门,瞪眼道:“报什么仇?小孩子家家,要报仇也是我们几个的事,和你无关。”
杨牧冲绮罗摊开手,“我杀过人的。”
绮罗鼻尖一酸,“要你有什么事,杨越变成鬼也得掐死我。你哪儿都不许去。”
“绮罗。”杨牧顶了顶她的肩,“知道你疼我呢。”
绮罗笑中含泪,轻轻推了把他。杨牧偷看了眼栎容,低声道:“但你这会儿惹了祸,你居然敢把栎姐姐带来这地方?你胆子够大。”
——“是少夫人聪明,诈我呢。”绮罗把杨牧拉到一边,“可不管我的事。”
“九华坡。”栎容走向薛灿,“一路所见,筹划应该已经有好几年。好大胆的姜未。”
薛灿朝栎容伸出手,“五年前,我选定这块地方,让君桓召集流落在各地的姜国军士,矿堡多余的乌石,被绮罗悄悄运来这里,没有兵器,我们就自己铸,没有兵马,我们就操练出一支队伍…五年过去,也算小成规模。”
绮罗昂头得意道:“少夫人别小看了这些人,小殿下练兵厉害,这里的人个个可以一敌十,可比周国那群废物要厉害的多。还有咱们自己铸的兵器,吹发可断一等一的好使。这些人,杀出湘南连破十几个城池绝对不在话下。”
栎容注视着薛灿熠熠生辉的脸,她早就猜到薛灿不会甘于蛰伏,他胸怀大略,没有一刻忘记过亡国的仇恨,他怜悯姜人,他一定会带着他的子民重归故土。
只是栎容没有想到,薛灿早已经准备如此,他在九华坡藏下一支热血的队伍,随时都可以拉起旗帜匡扶姜国。
薛灿掌心抚上栎容的脸,“鬼手女说,她什么都不怕。眼前见到的,你怕不怕?”
栎容狠狠摇头,“我夫君热血,我嫁了他,当然是要同生共死的。”
“哈哈!”杨牧击掌大笑,“我就说咱们是一条命,栎姐姐当然不会怕死。”
薛灿抱紧栎容,亲吻着她的额,低声道:“关悬镜找到这里,被杨牧擒住,就关在里头。”
“好奇害死猫。”绮罗啐了口,“他是活腻了,送上门找死。杨牧,你杀了他没有?”
见栎容欲言又止,薛灿又道:“我暂时还没有杀他,可他看见所有,栎容…他一定是走不出九华坡了。”
“他太执着。”栎容握拳,“又是何苦查探到底!”
“真是太险。”薛灿心有余悸,“要不是被杨牧跟着,他应该已经带着宫柒离开湘南,一旦禀告戚太保,让朝廷先对我们起了杀心…湘南必遭血洗。”
“天命,这次在小殿下身上。”绮罗挑眉笑道,“天意如此,我已经等不及要大干一场了。”
“栎容,你去见他一面吧。”薛灿轻攥栎容的手,“他虽然必死,但我也敬他是个君子。我知道,你拿他当朋友。”
绮罗赶忙对杨牧使了个眼色,杨牧会意,跳起道:“我也去,护着栎姐姐。”
薛灿对栎容微微颔首,栎容抽出手心,跟着杨牧往洞穴深处走去。
滴答滴答声在深处回荡不绝,也不知道是石壁上渗出的水滴,还是关悬镜伤口流出的血水。关悬镜头颅贴墙,他回忆起自己第一次见到薛灿,还有太保府里他的妥当气度,进出宫门面无惧色…关悬镜以为这不过是辛夫人教导出的侯门少主,却不知,人家是与生俱来的王者气魄,因为,他原本就是帝皇之后。
第88章 生死劫
关悬镜以为这不过是辛夫人教导出的侯门少主; 却不知,人家是与生俱来的王者气魄,因为,他原本就是帝皇之后。
关悬镜啊关悬镜,你苦查至今; 又得到什么?关悬镜撞着后脑; 面容含恨不甘; 答案明明就在你眼前; 咫尺之间你都看不穿,你活该落得这般田地。
沉重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关悬镜止住动作,他猜; 薛灿一定是决定杀了自己; 进来的会是杨牧; 还是谢君桓…又或者,是薛灿亲自动手…
杨牧闪进矫健的身影,他后面还跟着一人; 那人…关悬镜黑眸凝住,脑中一片恍惚——“栎容…”
栎容一身藕色缎裙,腰间扣着精致的乌金代钩; 发髻斜戴白玉簪,面如凝脂不然纤尘。她缓缓走近被捆绑住的关悬镜,眼中溢出痛惜之色。
乱发掩住了关悬镜的脸,自己这副样子; 该是很可笑吧。关悬镜不去看栎容,硬下声音道:“薛灿让你来见我最后一面?成王败寇,这一次,是我输得一败涂地。”
栎容伸手捋起关悬镜的发,伤手的血落在栎容的衣袖上,栎容抬眼看去,“你受伤了。”
“将死之人,伤不伤又算什么。”关悬镜撇过脸,“如果薛灿是让你来看看我现在这副样子,你还是走吧。”
“薛灿知道你我是朋友。”栎容蹙起眉,“他不是落井下石的小人。”
关悬镜笑了声,“我差点忘了,他是你夫君。你当然是站在他那边的。姜未…栎容,你早就知道他是姜国皇裔。我对你几次试探,你都替他遮掩过去…怪不得你也不要求彻查你爹失踪的案子…因为你知道,我要是再查下去,薛灿姜人的身份就会慢慢浮现…栎容,他是姜人,九华坡他藏匿千人…密谋复国。”关悬镜挣扎着铁链想靠近栎容。
——“谋逆大罪,是要诛九族的!栎容,你这样都肯嫁给他,你不怕死么?”关悬镜心痛低吼,手背青筋爆出。
“我喜欢薛灿。”栎容眼神坦荡直白,“他是薛灿,还是姜未,都是我喜欢的那个人。是生是死,痛快活过就够了。我也没有九族可以诛,连累不了旁人。”
关悬镜停住挣扎,铁链声嘎然止住,只剩水滴坠地的声响。
“傻栎容。”关悬镜悲愤闭目,“从这里杀到鹰都…沿路几十座城池,凭千余人就能杀出去?坊间传闻,紫金府这些年送去无数乌金给朝廷,乌石矿根本支撑不了多久。栎容,你知道姜国是怎么亡的么?姜人善战英勇,就是弹尽粮绝才破的城。没有乌金,没有粮草,只靠这些空有热血的姜国人,怎么复国?你跟着薛灿,只有一个死字。”
杨牧想吼几声,嘴巴半张又咽了下去,这会子他也不想和一个快要死的人争执。就由着关悬镜扯几句瞎话罢了。
“杨牧。”栎容喊道,“去,把关少卿的铁链解开。”
“啊?”杨牧锤了下脑门,“栎姐姐,这人鬼精的很,解开铁链,他跑了怎么办?”
“他还能逃得出你的手掌心?”栎容对杨牧抬了抬眉毛。
“这倒是。”杨牧嘀咕了声,乖乖上去解开铁链,“你要不老实,可就是逼我杀你,我可不想在栎姐姐面前杀人。”
关悬镜跌落在地,伤手蹭上石壁,喉咙里痛喊了声,眉宇揪在了一处。
——“栎容...”关悬镜低喊,“你真傻。情字害人,你怎么能为了喜欢一个人,就可以陪着他走一条不归路。”
“又没走过,怎么知道?”栎容扶起关悬镜,“你自认为聪明妥当,步步小心,你走的又是什么路,还不是被困在这里,还会丢了性命。”
关悬镜哑然无语,自嘲的摇了摇头,“如此说来,最傻的那个该是我了。”
栎容看着关悬镜还在渗血的手掌,撕下衣角道:“把手拿来。”
关悬镜怅然摇头,“将死之人,哪需要你这样。”
“人要上路,也得走的体面。”栎容托起关悬镜的手腕,裹住伤口扎紧,关悬镜怔然顿住,连刺骨的疼痛都没了感觉。
“栎容。”关悬镜低喃,“我要死了,你会替我入殓么?”
栎容抬眉注视着关悬镜苍白的脸,唇齿动了动没有发声。关悬镜仰头微笑,“千金万金都求不得的鬼手女,我亲自去阳城都没能把你带走…这会儿要死了,要是能得你入殓,是不是也不枉活了这一场?死也无憾了。”
“我会让你体体面面的走。”栎容鼻尖一酸,强忍着眼眶的泪光,“我不想你死,但…”
关悬镜潸然垂下眼,摊着藕色衣角裹起的掌心,“我要活着,就会给薛家,给你夫君带来大祸,在你心里,薛灿是天,是地,你爱他如命,是会拼尽一切保下他的。”
栎容眨眼落下泪来,哽咽道:“你找到我爹的尸首,我还没谢谢你。关悬镜…”
关悬镜伸手想去触栎容眼角为自己落下的泪,手伸到一半定在半空,他很想抚上这张柔滑剔透的脸,这张脸曾经离自己那么近,却像拂面的春风低呼远去,自己再想抚摸,却已经遥不可及了。
关悬镜摸进怀里,拿出从不离身的雕花盒,当着栎容的面缓缓打开,雕花盒里,是一束母亲的秀发,还有一方叠起的白帕。
——“这是我最爱惜的东西。”关悬镜攥紧雕花盒,“娘还在等我回去…栎容…你要有机会去鹰都,城外慈福庵,替我去见我娘一面。她听我说起你,也盼着能见你一面。”
栎容见关悬镜把自己信手绘制的野马图贴身珍藏,心里涌出酸楚,背过身道:“要去了鹰都,我会去看她。”
关悬镜释开眉宇,把雕花盒又爱惜的收回怀里,背贴墙壁,道:“你能来见我一面,看来薛灿也是个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