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天阙-第10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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卸刀?武亲王看着他衣裳上的龙袍,沉怒拔刀,直指他咽喉:“我在前征战,你在后窃国?!”
宫人惊叫,太后也连忙扑上来拦,武亲王红着眼问:“母后,儿臣是不是非您亲出?所以这一辈子所有的东西,您都要我让给他?他什么也不会,一点功绩也没有,到底凭什么登基?!”
“珩儿,别说了珩儿。”太后哽咽,“宗儿已经登基了,他已经是皇帝了……”
“以为这样我就会善罢甘休吗!”武亲王大怒,“这一次,我说什么都不会让!”
福寿宫里乱成一团,太后捂嘴哭泣,看着侍卫冲进来将他压住,手里颤颤巍巍地捏着个东西。
那是武亲王的兵符。
那天,武亲王的咆哮声响彻整个福寿宫,之后的几个月,太后都会从噩梦里惊醒。
“我知道我欠他的,我都知道。”太后泪水涟涟,“可宗儿……宗儿是哀家最小的孩子……”
“小又怎么了?武亲王才是您最有出息的一个孩子。”叶将白觉得好笑,“在您看来,亲生的儿子难不成是以年龄论好坏的?”
“不是……”太后咬唇,眼里有愧疚,“哀家也知道这样不对。”
长念听得一脸茫然。
故事里他的父皇变成了一个窃国之人,武亲王却是被人夺去龙位的悲剧英雄。
怎么会是这样呢?
太后哭得喘不过气,宫女连忙扶着她进内室休息。长念迟钝地起身行礼,眼里满是困惑。
“肚子不疼了?”叶将白斜眼问。
长念呆呆地摇头。
“那便走吧。”叶将白道,“太后看样子也不想你继续留在这里。”
长念颔首,踩着他的脚印离开福寿宫,刚出宫门,就见良策一脸焦急地迎上来,喊了一声主子。
叶将白侧头,听他耳语几句,脸色骤变。
“赵长念!”他咬牙,“你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
竟然敢趁着他在宫里,假传他的话?
“是啊,胆子挺大。”泄气地半蹲下来,长念喃喃道,“我让人改成了隐蔽行刑,下葬用的是死囚的尸体,姚家人已经在被流放的路上了。”
“你!”气极反笑,叶将白道,“你还敢这样说给我听?”
“嗯。”长念点头,“多行不义必自毙,就律法而言他们罪不至死,我想替你消些罪孽,以免你孽力反噬,伤到自己还连累我。”
叶将白一噎,戾气微消。侧眼看了看她这突然沮丧的模样,翻了个白眼道:“怎么?随便听点旧事,就一蹶不振了?”
“不是。”长念揉了揉额角,“我是想不通……若真如太后所说,那这皇位,本就该是武亲王的,我同他争什么?”
叶将白失笑:“皇位这东西,向来是有能者居之,从未有人定下一定要是谁的道理。武亲王囚于宫中十三年,如今除了他身边一些死忠亲信,别的什么也没剩下。他坐这皇位,必定江山飘摇,多内乱。”
“可是……”
“没有可是。”叶将白道,“你这人就是太认死理,若天下人都按照你这样的道理来也罢,可只你一人遵照,别人都自私自利,那你要吃多少亏?”
长念不太赞同地看着他。
“别妄想跟我说教。”叶将白皮笑肉不笑,“在下过的桥,比殿下走的路还多。”
撇撇嘴,长念道:“你这人就是贪赃枉法,喜欢走捷径惯了。”
“事实证明,在下走得通。”叶将白道,“当世之事,只要能成便好,谁去管其中过程呢?”
“路走不踏实,会摔的。”长念认真地道,“早晚而已。”
“那就等摔了再说。”叶将白不耐烦地将她扶起来,冷声道,“姚家一事,殿下任意妄为,可知会牵扯多少人?”
“我算过了,帮忙的人大多是我的人,只有一个林茂,是被人骗了。”长念十分坦荡地道,“但国公已经答应过我,待人宽恕,否则,就将那玉珊瑚还给我罢。”
第183章 重振旗鼓
价值连城的北海玉珊瑚,是他花了很大力气才得到的最钟意的宝贝。他以为她专门留下来,是心里有他,有那么一丝的惦记。
谁知道,结果竟然是一场算计,早就想好了在这儿等着他呢。
闷哼一声,叶将白紧绷了下颔,冷声朝良策吩咐:“派人去追。”
长念一愣:“走都走了,刑也行过了,追来做什……”
话没说完,她看见叶将白扫过来的眼神,寒意凛凛,带着明显的厌恶和恼恨。
睫毛颤了颤,她住了口。
这种眼神,她不是第一次看见,但每次看见,心里都觉得发闷,像兜头一桶冰水泼下来,冰渣子扎得人生疼。在遇见叶将白之前,长念从来不知道眼神能带给人这样的感受,她觉得,一定是叶将白的眼睛长得太好看了,所以比别人的厉害些。
别开脸,长念不再看他,带上红提从一边出宫。
“殿下。”红提怯生生地道,“国公看起来好像特别生气。”
“能不气么?”长念撇嘴,“他最讨厌有人忤逆他,想杀的人被放了,总够气一壶的。”
“可是……”红提犹豫地道,“国公生您的气,终究是不好。”
他们现在可是与虎谋皮呢,把老虎先得罪了,万一要吃人怎么办?
长念抿唇,眼睛左看右看,终于松了语气:“我不知道该如何对待他。”
两人之间隔了太多的东西了,就算如今若无其事地继续相处,可心里的坎太多,她不知道该怎么迈。叶将白看起来迈得很自然,但是她……做不到。
“殿下?”正想着,有人喊了她一声。
长念抬头,就看见沐疏芳惊喜地望着她,然后张开手,像一只大蝴蝶似的朝她扑了过来,将她抱了个满怀。
“可算是见着您了!”沐疏芳高兴得很。
跟着咧了嘴,长念上下打量她一圈,松了口气:“你没事就好。”
“嗯?”沐疏芳觉得很奇怪,“妾身能有什么事?倒是殿下,说好了回府,却怎么也不见人。”
“不是说王府屋檐坍塌,你回定国公府住了么?”
“那个屋檐,坍塌得不是很厉害,我就换了个院子,没回去。”沐疏芳想了想,眯了眯眼,“而且,怎么看都像是人为的。”
“有人图谋不轨?”长念紧张了起来,“那要不你进宫住,亦或者,跟我在国公府躲躲?”
沐疏芳瞪大了眼:“殿下在国公府?”
“是啊。”长念点头,“正好有很多事要与国公商议,府上伙食也不错。”
沐疏芳愕然了好一会儿,倒是想通了:“如今这形势,国公想必是暂时不会对殿下不利,只是……殿下不恨他了吗?”
“怎么可能不恨呢?”长念苦笑,拉着她的手道,“他杀我父皇,也想杀我,还要夺我赵家江山,他是我的敌人。可……疏芳,我有很多事想不明白。”
“殿下不妨说来妾身听听?”
“其实按理说,我父皇不是他杀的,可我就是忍不住要怪他。”长念垂眸,“一想到他当时与我在一起,却暗算我父皇,我心里就难受,想被大钳子夹着心口,硬生生地疼。”
眼神微动,沐疏芳问:“那时候,殿下没有想到国公会这样做?”
“怎么可能想得到?”长念苦笑,“他待我那么好,像当真要同我一生一世似的。”
“那殿下呢?”
“……什么?”
“当时的殿下,是怎么想的?”沐疏芳歪着脑袋看着她,“有想过与他一生一世?”
“怎么可能?”长念想也不想就摇头,“我心里知道他想做什么,也知道两个人不会有结果,又怎么会有这么荒唐的念头?”
“可是。”沐疏芳轻笑,一双眼看着她,低声道,“您要是当真没有这样想过,就不会那么恨他了。”
长念一愣。
“人都是这样,知道没结果,也知道自己不能有多余的想法,可脑子是管不住心的。”沐疏芳捏了捏她的手背,“没有希望的人,是决计不会失望的。”
失望吗?长念怔然地想,原来她那种生气恼恨又不知道该怎么怪罪的心情,是失望啊?
她对叶将白,有过希望?希望他什么呢?希望他能一直同她在一起?还是希望……他能像他说过的那样,一直护着她?
心口发胀,长念不舒服地揉了揉,摇头道:“不管这些了,我现在为难的是,他要派人追捕姚家人,又生了我的气,我不知道该怎么继续劝他放过姚家其余的人。”
“叶将白那个人,看起来嘴硬得很,其实很好哄的。”沐疏芳意味深长地道,“尤其是殿下,只要稍稍花点功夫,就能将他哄好。”
“我哄他?”长念皱眉,“他是我的仇人。”
“可现在,暂时为一营了不是吗?”沐疏芳笑道,“国公尚且能放下旧怨留您在府里以图大事,那您为何就放不下呢?”
有道理。
长念突然觉得豁然开朗,眼下不是同叶将白算旧账的时候,她这样期期艾艾也不是个事儿,总要等尘埃落定,再秋后算账才是。
振作起了精神,长念侧头吩咐红提:“给北堂将军传话,让他分些人护送姚家离开京都范围。”
“是。”红提应声而去。
长念笑着摇了摇沐疏芳的手:“你真是我的福将。”
沐疏芳巧笑嫣然:“得殿下如此夸奖,妾身很是高兴。对了,内务府传话来,说是中宫闹了脾气,不知该如何处置,便传话到我这儿了。殿下有何看法?”
中宫皇后吗?长念眯了眯眼:“她欠秦妃一条命。”
“但辅国公不让人动她。”沐疏芳耸肩,“毕竟咱们的皇后娘娘,替叶将白开过宫门。”
“那你就好生看看她吧。”长念似笑非笑地道,“皇后娘娘手段极多,处死过宫里不少的人,眼下战祸起,冤魂多,不妨让她多赎罪,以免半夜冤魂缠身。”
沐疏芳终于来了点兴趣:“如此,那妾身就有事做了。”
“嗯。”长念颔首,“你去忙吧,我……我出宫去找点东西。”
第184章 不是要走?
沐疏芳刚想问她有什么要买的,就见长念已经提着袍子飞快地往前跑了,她个子本来就小,这样远看着就像只小兔子,蹦蹦跳跳地就消失在了宫墙拐角。
宫外有什么值得她买的?沐疏芳很纳闷。
大战后的京都比之前萧条了不少,不过街上还是有许多铺子开着门,长念自个儿牵了马,一条街一条街地找,终于在天黑之前找到了一家当铺。
“掌柜的。”她敲了敲柜台,“这儿可还有冰种卖?”
柜台里有人闻言抬头,看了她一眼,道:“客官倒是识货,咱们这儿是有冰种卖,可货不多了,就一件,倒是不急着出。”
长念笑了笑:“可否看看货?”
以前她骗过叶将白一次,是打着给他买冰种的旗号,偷偷出去联络人了。当时的冰种就是在这当铺里买到的,他的确是挺喜欢。长念想,那人也没别的爱好了,要哄,就只能买玉。
掌柜的拿出了冰种,手心大的一块,晶莹剔透,未加修饰。
“我是诚心要买的,掌柜的不如诚心开个价?”长念掂了掂。
扫了一眼她的装扮,掌柜的端着架子道:“五千两。”
长念吓得一个哆嗦,差点将玉给碎了:“什么?”
“五千两白银。”掌柜的道,“这冰种就这么一块,您要就拿走,若是舍不得,那就给我留着。”
“我以前来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