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云入画卷-第8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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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意枕。
卧榻外侧并排放着两身便袍。青灰色的衣料厚实,衣纹行云流水,显然是翟容的袍子。她的袍子则是柔软的锦缎,浅浅的白色。仔细看起来,两件袖子和衣领的花纹上,瓦纹绞结,还有些呼应。
——看来,郎君很是精心准备了一番啊。
秦嫣用一个黄木盘子端着自己的换洗袍衫,重新走入汤沐池屋子的那间木格子门。
看到里面不再是光秃秃的,错金博山炉中燃着老山檀的盘香;盥物架上整齐挂着两条十六指宽的绫巾;池边每隔五六步有一个丹凤衔尾形小烛台。池旁还放着两个矮案,上面摆放着一些水冻糕、豆蜜梗、山楂羹等凉糕。旁边一个朱红色整块缠丝玛瑙雕刻而成的盆子里,撒了冰水,冰着一瓶上次她没喝够的高昌葡萄汁。
秦嫣也顾不得脱衣服,先蹲在食案旁,吃了一些东西。这里热池到底还是有些烫人,吃着这些凉品,人就清凉了起来。
她褪去身上的衣物,放在一个藤编的篮兜中。
这汤池东面低、西面高,以白石砌成底,四周围着黑檀木莲花头小栏杆,上面搭着浴帕、澡刷、木屐等物。因这沐室就在翟家别府里面,不怕被人窥见,那落地的木格子门窗都是可以打开的。
此时,那里开了半扇窗子,随着春日傍晚的凉风,杨柳丝丝从窗户间飘拂进来。
秦嫣湿发挽在头顶,水温滑凝脂,洗浴心情舒畅。她玩了一通水,喝了几口奴子们准备在浴池旁的葡萄汁。想起翟容也要来洗沐,方能进入莫高窟。
“郎君,时间尚早吗?”
没人回答。
“若是时间尚早,我可以多泡一会儿吗?”她从水中站起,扒着池壁对窗外大声询问着。
“时间尚早,你可以慢慢享受。”翟容出现在沐室门口,脚底套了一双浅齿木屐。
秦嫣为了问话,正在水中站着,半壁身子都光溜溜得在水外。惊叫起来,唬得连忙抱着胸前,重新在水中蹲下。
翟容身上松松挽一件丝袍,抬起腿向后,支在木门上。他脚底下的木屐击打在门框上,发出脆生生的击响。方才他出现在门口的时候,可是什么声音都没有的啊!显然是故意的!
看着秦嫣的慌张,他眉角微微挑起:“你方才不是叫嚷着要教我什么吗?如今这副惊慌失措的样子,你确定你很有经验?”他从木格子门旁边站直,顺手将门关上,长长的手指,轻轻扣上搭扣。看她一眼,示意她:不会有人来“打搅”她的;嗯,当然,除了他。
秦嫣慌乱地找东西遮身子,擦干身子用的厚绫巾,确实很宽大,可是,高高地挂在五尺开外的盥物架上;她的衣衫,无论是换下的还是干净的,都距离她有五六尺之遥。她方才在这暖池里游水游得惬意,如今则是自酿苦果。
秦嫣变出一张苦瓜脸。
“原来,你没打算教我?”翟容眉毛成“八”字,十分刻意地露出失望的表情,眼梢里却全是好笑,“怎么办?我怎么把你变成媳妇?”他在秦嫣惊惶的目光中,走到她靠着的那只铜兽头旁。他居高临下,透过清澈的池水俯视着她。
她努力将脸藏在兽头后面,手中只有一块两三个巴掌大小的浴巾,遮住了胸口,遮不住腿脚……他看得很舒畅。
“若若,我们虽然也算互相看过,可是这么光明正大,还是第一次吧?”
“……”秦嫣真希望那开着的木窗里,透进来的不是什么日光,而是一根大蜡烛,她要一口将那蜡烛吹灭!有意思嘛?青天白日地看人身子!
翟容将木屐脱掉,把腿放到水里,用实际行动告诉她:他觉得很有意思。而且……他认为,自己也下到水里,这事情会更有点意思……于是他开始脱袍子。
秦嫣的嘴张大,足足可以塞入一颗大枣。
她已经不指望自己手中那块狭小的浴巾可以给自己遮盖什么,果断将浴巾蒙在眼睛上,果然清净了。耳边响起一阵水花响动的声音,甚至不少水波都撞在她身上,将她一把推在了青铜兽头上,撞得上面做装饰的鎏金铜环,不住发出撞击的嚓拉之声。
水浪越来越波动得厉害,翟容正在一步步向她靠拢过来。一路靠近,他忍不住笑得越发厉害:“若若,捂着眼睛不错啊,这水那么清……”
秦嫣脸烫得跟火山岩似的,将面上的浴巾重新拿下来。他已经走到自己面前了,真不怕羞啊,他完全就是……什么都没有……穿……下身包一块绫巾也是好的……
“你你你……别靠近……”
“不靠近,你怎么教我‘做男人’?”
“那个……那个……”
“你不是如今很有经验了,有经验给我看一下。”翟容已经凑到她的脸上了,“我没有经验啊……”
……
于是,某个自称自己“颇有经验”,已经“准备好”了,可以教教他如何“变男人”的姑娘,彻底被捅崩溃了。
……
秦嫣艰难地从床铺上爬起来,稍微一动,旁边的翟容便醒了。他道:“你多歇一会儿。”
秦嫣哭道:“你走开,我要自己睡!”
翟容半侧身子,看看她的脸色问:“还是很疼吗?”
秦嫣又气又羞,将她弄成如此凄惨。
翟容说道:“看你一副好为人师的样子,还以为你很精通呢,原来是骗我的?”
“是你太欺负人!”秦嫣哭着别过头去,“没经验,只会乱来!”
“只是没有经验?那我们再多来几次,让你看到,我会很快熟练的。”翟容被她娇小的身子,在怀里几次翻腾,听到她带着哭腔的声音,身子不由自主又有了变化。
“啊!”秦嫣惊恐地看着他,一双秀目越发显得华光莹水。她哀求道:“你别来了,真的疼啊……”
翟容从她眉梢看到眼角,半晌掌不住了,笑道:“不行了,不能再跟你说这个话题了,我又要忍不住了。”他将她揽在怀里:“逗你玩呢,别哭了。你疼着哪能再弄你?”
“都是你不好!”秦嫣捶他。
“都是我不好。”他隔着衣袍,轻轻揉摸一下她,“很痛吗?”一碰到柔软的地方,他忍不住又是干喘了一声。
“不许再碰我了!”秦嫣真是愤怒了,想碰哪里就碰哪里?
“好好,不碰了。”
“我累,我要睡觉。”秦嫣背对着他,还故意将身子挪动得距离他远一些,免得两人躯体有所碰撞。
“睡吧。”翟容笑着给她因为忙着离开她,而空开的脊背上,重新将锦被掖一掖。
安分了不过数息,她又转回身:“抱着我睡觉。”
“不是说不让碰?”
“就是要抱着睡!”
“好,抱着。”翟容被她的前言不搭后语,给憋笑了。
……
两个人又抱着睡了一个时辰,此时天已经黑透了。
翟容跟哄猫咪似的拍拍她的小脑袋:“若若,穿起衣裳来,饿不饿?我让人送晚膳来。”
“你先出去。”秦嫣拿被子捂住自己。
翟容笑着披了袍子,走了出去。
待他重新走入屋子时,秦嫣已经规规矩矩穿上了裙衫,看见他托着食盘进来,帮着他一起将吃食摆放好。翟容见她饿得伸长脖子,抱歉道:“你好几日不曾吃到好的,这里别府的也是我临时带来的,只能将就一下。等到了长安,我请你吃好东西。”
“挺不错啊。”秦嫣捏齐筷子,便去夹菜,翟容笑看她吃菜。秦嫣抬头,看到他玉白无暇的脸,那又浓又好看的双眉。她红着脸低头继续吃饭:她这几日跟着他做事,的确没吃到几顿像样的饭菜,可是她方才不是将他给吃了吗?虽然……感觉不是太好。
她想起了一事:“去佛窟不是应该沐浴清净的吗?我们做了那事还能去莫高窟?”
“我带你去看我父母,又不是礼佛。”翟容夹着菜吃着,“我父母知道此事高兴还来不及。”
“你确定他们……”秦嫣知道,他父母早已在多年前的敦煌护城战去世了,“你能确定他们喜欢我吗?”
“那是自然,我选的人,他们哪会不喜欢。”翟容吃了一块玉露,看着秦嫣道:“你不会觉得自己什么都不好吧?”
“好像是不怎么样。”秦嫣想起翟府杏香园的姑娘们,想起云水居的姐姐们,想起蔡玉班的大娘子们。就是这些身份低微的女子,她都觉得自己不如她们。更何况那些大唐的闺阁小姐。
“你放心,你这个性子,最讨我师父的欢喜;你那音律上的天赋,我师叔一定将你当个宝看。还有,我师叔曾经是宫中的音声人,跟陈应鹤老先生算是曾经同门过。”
“那翟家主呢?”
“我哥自己都是个恣意随性之人,他一般不会来管我这些事情。”翟容想到自己兄长,眉尖微微一皱,秦嫣看到了,问道:“可是呢?”
翟容舒展一下眉头,掩饰道:“没有什么可是的。”
“若若。”
“嗯?”
“天已黑了,跟我去莫高窟。”翟容放下筷子,“你吃饱没有?”
秦嫣又塞了一大勺炙芸豆在嘴里:“饱了。”
……
……
鸣沙山下,是前秦时期开始建造的莫高窟。
西域道自汉代张骞凿空之后,东西交流,渐渐繁荣。一路上千里风沙,带来了远在天竺的佛教。两百年的营造,此处修建洞窟蔚然成风,是西域道上闻名遐迩的佛境圣地。
他们两人都穿着洁净柔软的麻袍,梳着简洁的发式,踏着三危山的暮色星光。刚刚经历了那般亲密的交融,两人也就很自然地手指相扣了。
他们携手步入莫高窟所在的鸣沙山。在门口的青铜鼎炉上了三柱清香,默默颂祷几句,在翟家看护洞窟的奴子引领下,沿着木梯走上翟氏家族的佛窟。翟容已事先让此处的画工、匠人都撤出了。
走入门口,翟容从地面上拿起一盏青铜玄鸟烛台,插上蜡烛,取火石点亮。在幽暗的洞窟中,摇摇晃晃照出洞中的景致来。
秦嫣抬头看到,洞窟上方是个覆斗顶的天顶,无尽展开的藻井,绘就千佛飞天的场景。北面墙壁上是一副即将绘完的《阿弥陀佛净土经变》,站在正中的阿弥陀佛像,手结“说法印”,正在为普渡众生而广为说法。身边三千佛,都是他的化身,宝珠嵌帛带,璎珞结丝缡。万千莲花盛开,伎乐天撒花飘香。因尚未绘画完毕,搭着好几个脚手架。
其余墙面则还未开始绘画,刷得粉白,隐约可见柳炭条打稿的痕迹。
翟容先将她引到自己祖上供养人图像面前,放上蒲团,带着她磕头。尤其是自己父母,更是大礼相拜。
行礼完毕,翟容又带她爬上北墙的脚手架。
秦嫣站在那细细的长木条上,借着翟容手中的玄鸟烛灯柔和的烛光,仰头看着千佛藻井。每一尊佛都是一个小世界,每一个世界都是平柔慈悲的。翟容说:“你不是说要学画佛像?这里喜不喜欢?”
“喜欢。”秦嫣看着那些佛像的脸,小时候她因总是要被迫去杀人,感到恐惧。长清哥哥让她跟着他,描绘佛像的面容,说这些慈悲的眉眼,能照见五蕴皆空,可助她度一切苦厄。
“若若,过来。你看这朵莲花。”翟容在脚手架上坐下,将青铜烛灯放在一侧的灯台上。秦嫣依言在他身边蹲下,问他:“如何?”
秦嫣一看,这朵莲花绘在一个仰首侧身的天女手中。
这天女头上璎珞缭绕,身上着西域服饰,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