丝萝赋-第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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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宝摇头哀求道:“爹爹,我……我可以不和卢大哥在一起,可……可我也不想嫁给旁人!”袁继宗道:“你若无婚约在身,便要进宫,难道你想去那里?!”阿宝道:“我可以离开京城,躲的远远的,让他找不到!”袁继宗叹道:“傻孩子,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你能躲到哪里去?我又怎能让你背井离乡,四处漂泊。”
阿宝从心底生出一股绝望,父亲语气坚决,似已打定主意,再无转圜余地,想必早已与舅舅商定好了。自卢缙走后,她每日都盼着卢家的婚书聘礼,憧憬着与卢缙的未来,父亲的这番话无异于晴天霹雳,将她的美梦击得粉碎。
袁继宗见她呆愣地坐着,心中极为不忍,张了张嘴却不知能说什么,半晌叹道:“宝儿,再大的痛苦都能过去,嫁给季泓是最好的办法。”阿宝缓缓站起来,转身向房中走去,袁继宗快步跟上道:“你做什么?”阿宝轻声道:“我……我要想想……”袁继宗不放心,将她送到房中,又令侍女小心伺候,也无心用饭,愁眉苦脸地回到书房。
他在书房中坐了一宿,终于下定了决心,天将明时提笔写了封信,令人即刻送往谢府。管事进来伺候他洗漱更衣,准备上朝,发觉他竟然一夜之间又苍老了些,忍不住问道:“丞相又是一夜未眠?”袁继宗点点头道:“宝儿如何了?”管事正要回答,便听门外有人急急叫道:“禀告丞相,姑娘要走!”
袁继宗急忙向外走去,来到阿宝房前,两名侍女正死命地拦着她。袁继宗扬声道:“宝儿,你在做什么?”阿宝见到他,将头扭到一边并不答话,袁继宗令侍女退到门外,关上房门后道:“你又想一走了之?便是爹爹能放你走,皇上也不会。”阿宝仍不说话,袁继宗长叹一声,出了房间,令管事加派人手,将阿宝严密看管起来。话音刚落,便听房内爆发出凄厉的哭声,袁继宗心头酸痛,喃喃道:“爹爹是为了你好……”
谢谦动作极快,十日后,定边侯季瀚带着季泓亲自送来婚书,事急从权,纳吉纳征请期一并完成。袁继宗第一次见到季泓,见其三十岁上下,虽不如卢缙俊美,却也身姿挺拔,目光清朗,不似寻常纨绔,稍稍放心。季瀚提出要见见阿宝,袁继宗几次派人去请,阿宝不予理睬。袁继宗无奈道:“小女羞涩,还望侯爷见谅。”季瀚颇为失望,季泓却并无不悦,笑道:“她年纪尚小,不好意思也是正常,大哥何必急于一时,待成亲后自会相见。”
季瀚对谢谨一往情深,至今未忘情,想见阿宝也是为了看看心上人的女儿是何模样,见此情况只得暗叹一声作罢,与袁继宗商定婚期定于两个月后,略坐了片刻,便带着弟弟离开,星夜赶回江陵筹备婚事。袁继宗平素行事低调,今日却一反常态,令管事将府门大开,亲自送二人至门外。
次日,袁继宗上书苏煦,因忘将女儿报有司登记,自请其罪,但女儿已与定边侯季瀚之弟季泓定了亲,不宜入宫备选。苏煦看罢奏章,久久不语,直到门外进来一人,轻轻唤道:“陛下……”他才恍惚抬起头,看了那人一眼,将袁继宗的奏折扔给他,口中冷笑道:“他当朕是傻子么!”
来人弯腰捡起来,一目十行快速扫过,微微皱眉道:“袁相是要舍弃数十年的名声,转而依傍世家吗?”苏煦冷哼道:“他宁可身败名裂也不肯将女儿送进宫,其心可诛!”那人闻言心中一惊,斟酌道:“我曾与袁姑娘相处过,她天真率性,袁相许是担心女儿不能……适应深宫,才会如此。”
苏煦站起来,走到他身边道:“他会这么想也是因为对朕不信任,或者说是不服。”那人忙道:“陛下多虑了!袁相乃是三朝老臣,素来忠心,怎会这样想。”苏煦负手望着门外,片刻后才道:“你不在京城,自然不知道,他向来看不上朕,他的眼中只有皇兄,哪怕朕如今是皇帝……”那人抬起头看着他,轻唤道:“陛下……”正是那高阳县丞方安。
苏煦忽然笑道:“他既然已作了选择,朕也无需再有顾虑。”方安皱眉看着他,想了想道:“袁相长于政务,陛下……”苏煦抬手止住他道:“舅舅若在他那位子,怕是不比他差。”方安一愣,问道:“陛下是何意?”苏煦转身坐回案边道:“舅舅为了我,这些年四处奔波,又在高阳苦寒之地蛰伏数年,朕甚是感激,待时机成熟,定有重用!”
方安忙伏地道:“臣感念淑妃娘娘,所做所为皆是自愿,并不图回报。”苏煦下座扶起他道:“朕刚刚即位,朝政大权旁落,诸事多有制肘,正是用人之际,舅舅莫要再推辞。”方安也知他的处境,犹豫片刻,终于点头应下。
婚期即定,袁季两家积极准备,谢谦自然也不会闲着,先是修书向老夫人报喜,又令夫人崔氏比照谢家嫁女的规格准备嫁妆。因谢谨的婚事至死都未得到家族的认可,她的嫁妆仍在库房中,崔氏将其中能用的金玉珠宝等物尽数拿出,又添置了许多,令人悄悄分批送到了袁府。袁继宗起先不收,待来人说明皆是谢谨之物后,才勉强收下,崔氏又将一些大宗器物直接先行送到江陵。谢老夫人收到消息,大喜过望,令人传话要亲自送嫁至江陵,谢谦虽觉于礼不合,但念及自父亲妹妹过世后,老母再未这般高兴过,也就顺着她的意了。
喜悦之情半分也没有感染到阿宝,她被父亲关在府中,索性连房门都不出。袁继宗每日早晚上朝下朝间隙都来看她,她起先或哭泣哀求,或大吵大闹,见父亲软硬不吃,也就消停下来,只是再不与他说话,每日对着卢缙早先写给她的书信垂泪。袁继宗心中十分难过,事已至此,已是反悔不得,只得期望她慢慢明白自己的苦心。
谢遥近日也十分苦恼,五日前,谢辽深夜唤他过去,给他看了一封家信,上面竟然说阿宝已与季泓定亲,不日便完婚。他不敢相信地问谢辽道:“这……这是哪里来的?父亲送来的?”谢辽点点头道:“我起先也是不信,看了几遍,确实是父亲的笔迹,亦有印信,当不会有假。”
他与谢辽对卢缙极为欣赏,心中已将他当作妹婿一般,又见证过二人生死与共,如何相信这世上还有什么人或事能将他们分开。谢辽道:“找你来是要同你商量,此事要如何对敬之说?父亲让我们告诉敬之,不要再纠缠阿宝,作为补偿,会从世家中选一品貌皆佳的女子嫁给他。”
谢遥闻言怒道:“纠缠阿宝?!明明是阿宝缠着他不放!也是袁继宗亲口许的婚!到如今却叫他不要纠缠!他又岂是贪图阿宝的家世?只怕在他心中,便是拿十个世家千金,也换不了一个阿宝!”谢辽不语,心中也觉此事对卢缙太过不公。谢遥又道:“我不信阿宝会愿意嫁给姓季的,定是有内情!”谢辽皱眉道:“应该是这样。只是这些已经不重要了,现今如何对敬之明言?”
谢遥踱了几步道:“他是个死心眼的,人又聪明,不弄清缘由,定然不会罢休。”谢辽点头道:“那便先不告诉他,我令谢隐将事情打探清楚再说。”又叮嘱谢遥切莫一时情急说漏了嘴。
他在房中心烦,只听门外士卒报道:“卢校尉来了!”忙迎了出来。卢缙这几日心神不宁,他已有十余日未收到阿宝的信,今日操练完毕,顾不得歇息,匆匆来找谢遥。谢遥将他让到屋内,令人奉上茶水,卢缙待士卒退下后,才犹疑地轻声道:“三哥近日可有……阿宝的消息?”
谢遥一惊,扯出一丝笑容道:“何出此言?”卢缙蹙眉道:“我已许久未收到阿宝的信了。”谢遥了然,阿宝定是已被看管了起来,忙道:“许是路途遥远耽搁了。”这番说辞卢缙哪里会信,谢遥又道:“母亲半月前写给我的家书,今日才到。”说着自案上拿起一封信递给卢缙,卢缙接过,果然是半月前的,心中将信将疑。谢遥笑道:“你是关心则乱,阿宝好好的在家里,能出什么事?”
卢缙摇头道:“她性子跳脱,贪玩任性,京城是非之地,万一惹了什么事……”谢遥见他面露忧色,知他是真担心阿宝,心有不忍,说道:“这你就更不用忧心!她便是闯了天大的祸,谢袁两家也能护得住她。”见卢缙还要再说,忙道:“我今日布了一天的阵,累得紧,你不歇息吗?”卢缙连忙起身告退。他将卢缙送出房门,望着他远去,长长地出了口气,愤愤地在墙上捶了一拳。
卢缙回到房中,随便洗漱过后,和衣而卧,辗转反侧。突觉置身于一处旷野之中,四周茫茫望不清前路,他摸索着向前走去,忽然看见阿宝站在面前,红肿着双眼哭道:“卢大哥,我……我要走了……”双目竟然流下血泪。他心中大骇,飞身便要向她奔去,脚下却一空,坠入深渊。
作者有话要说: 方县丞原名崔方安
☆、四十、岂曰无衣
他大叫一声睁开眼,方知是梦,静静地躺了片刻,仍觉心头猛跳,背心已然汗透,索性起身,就着盆中的凉水擦了擦身。暮春的朔方夜晚仍有几分寒凉,他打了个冷颤,心中越发的慌乱,换上干净衣裳,坐在床边发愣。
他怎会做这样的梦?难道阿宝当真出事了?谢遥说的有理,有谢袁两家的庇护,她能出何事?他站起来走到窗口,望着苍茫的黑夜,此来朔方已有两月有余,并未遇北狄犯境,不知何时可以还朝。明日问问谢辽,若大军短期内不能回去,自己便要同他告假,回去看看阿宝方能安心。
他离开京城时,已令应生先行回吴郡,将袁继宗的书信交给父亲,又写了一封长信,明确表达了对阿宝的感情,并言明即使父亲不同意,他也要与阿宝成亲。以父亲的脾气,定会勃然大怒,便是不派人来,也要写书信骂他一顿,为何至今毫无消息?若说前几次还存在书信遗失的可能,这次是应生亲自送回去,应当早已收到。
此事极为蹊跷,他十分头痛,走回床边躺下,重又闭上眼睛,阿宝的面容又浮现了出来,或喜或嗔,或羞或怒,最后都变成了哭泣。他喃喃念道:“阿宝,你倒底怎么了?”忽然耳边响起阵阵金鼓之声,他猛然坐起身,奔到门外,一名令官匆匆跑来道:“卢将军,谢将军请您速去议事厅,北狄来袭!”卢缙大惊,忙穿上盔甲,随那令官而去。
议事厅内灯火通明,谢辽兄弟已到了,卢缙快步上前,谢辽阻了他行礼,直接说道:“敬之快来看,北狄已在十里之外了!”说罢指着战图。卢缙走到案前,谢遥指着一处道:“这里!和在高阳一样,突然间出现,已派了斥候前去打探。”
此时其他将领已到,众人落座,谢辽道:“刚刚接到探报,北狄约有五千余骑,在城北方向出现,已洗劫了数个村落,拔了临河、临戎两座军寨,如今正向此而来!”诸将哗然,一名方脸将军道:“怎么可能!昨日尚未听说,今夜便到了?!”谢遥道:“此前在高阳也是如此。”
谢辽道:“他们既然来了,咱们便要迎敌,不仅要把他们打回去,还要把失地收回来!”众将纷纷赞同,谢辽点头道:“先前报称北狄只有五千轻骑,不知可还有后手。我已派出斥候,等探报回来再定战术,诸位先行回营待命。”
众将起身告退,各自回营整兵。谢辽将谢遥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