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檐-第8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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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太极含笑上下打量她,捉过她的手亲吻指尖:“那到夜里再看看,有没有用。”
海兰珠满面娇羞,眸中秋波盈盈,扎鲁特氏踩断她指甲的痛苦早就不记得了,可是皇太极留在指尖的每一吻,她都刻在心里。
转眼,便是三月末,饶是盛京也温暖起来,万物复苏,大地葱绿,齐齐格站在院子里,看着满园新意,却是轻轻一叹。
下人们搬出两口箱子,她拦下叫打开,又细细地查看了一遍,才安心让他们搬出去。
多尔衮这一次回来,大半年,日子满足的叫齐齐格都忘了他曾经长年不在家,虽然老天始终不肯赐一个孩子给他们,可这大半年日日夜夜与丈夫耳鬓厮磨,也是快活的。
突然这就要出远门,大半个月后才回来,再回来,恐怕就要带兵出征,好不容易春天了,他们却将分离。
这些日子,家里奴才因为传说多尔衮和大玉儿的事,被齐齐格下狠手责罚,府里是消停了,下人们怕是连想都不敢再想,可门外的人的嘴,齐齐格就管不住了。连多铎家的媳妇带着孩子来串门,都小心轻声地问她,到底是怎么回事。
假话说多了,也会变成真话,齐齐格这几日就在想,倘若那天不是自己和多尔衮说话,而是多尔衮找到了穿着自己的风衣的大玉儿,将玉儿误认做自己,那是不是……汉人那句俗话怎么说来着,跳进黄河都洗不清。
更重要的是,她会怎么想,她能信任多尔衮吗,她能信玉儿吗?
齐齐格又一叹,不愿再胡思乱想,带上婢女道:“跟我去书房,为你家贝勒爷收拾一些笔墨随身带着。”
可一路走来,她又想到多尔衮的话,多尔衮说:我若遇见的是玉福晋,也就只能站得远远的说两句寒暄的话,谁还像你似的亲亲抱抱?
齐齐格笑叹,自嘲她当时是怎么了,脑子冲昏头,在人家家里做这样的事。
四月初一,豪格和多尔衮在大政殿前领命,共同前往招抚察哈尔部众。
出发前几日,皇太极就已经对儿子耳提面命,让他明白此行的目的和重大意义,希望他不要冲昏头脑,在外与多尔衮发生冲突,话说到这份上,做父亲的已是万般无奈。
可豪格尚不自知,心中反而怨恨皇太极太过忌惮多尔衮,更是认为既然忌惮这个弟弟,何必将他扶持到今日的地位。要说多尔衮能有今天,全仰仗皇太极的栽培,豪格就是想不明白,阿玛为何要在自己的卧榻边养一头狼。
话虽如此,豪格终究也害怕父亲,手下谋士则再而三地与他分析此次谣传多尔衮与大玉儿私通的事,对他的诸多弊处,豪格渐渐地也感到不安,而阿玛之所以没追究他的责任,应该也是顾念父子情,存着他的体面。
皇太极看着豪格和多尔衮离去,目光徐徐扫过阶下众臣,他还没有听过群臣山呼万岁,而他曾经和他们一起,站在阶下仰望着他的父亲。
大金的江山是阿玛打下的,连带这盛京皇宫,都是阿玛建造的,他皇太极想要超越父汗,就必须带兵入关,拿下明朝。
他要站在紫禁城之巅,俯视朝臣的叩拜,他要做真正的天下之主。
远处一隅,大玉儿带着苏麻喇,躲在人后远远眺望,看着皇太极返回大政殿,朝臣们陆续进殿与他商议国事,主仆俩才转身回书房。
苏麻喇感慨:“大汗真是威武霸气,奴婢每次看见这场面,都会腿肚子打哆嗦。”
大玉儿傲然道:“你现在就腿肚子打哆嗦,将来到了北京,站在太和殿上,你还不得吓死?可不许给我丢人啊,更不能给大汗丢人。”
“格格,咱们几时能去北京?”
“不知道,也许很快,也许……”
也许要很久很久,甚至……
大玉儿心里明白,皇太极多次对她说,明朝不好打,但这样的话,他绝不会对外人说。
“一定会去的,快了,就快了。”她坚定信心,拉着苏麻喇回去念书。
要说让大玉儿和先生都欣喜的是,苏麻喇虽然一直说她学不会,可真的入门后,天赋的聪明渐渐显露出来,不过短短的日子,已经能帮着教格格们认字写字,让大玉儿气愤不服的是,苏麻喇的汉字竟然写的比她还好看。
于是霸道的主子,为了不让苏麻喇超过自己,现在反而要限制她学的字,齐齐格知道后,便是嘲笑大玉儿自己笨,还见不得旁人好。
转眼,多尔衮离京已有两天,齐齐格进宫来向哲哲请安,之后便辗转到书房,正见大玉儿在听雅图背书。
小丫头怯怯的,磕磕巴巴地背着书,额娘手里的戒尺,看得她心惊胆战。
一见婶婶来了,像是见到救星,大玉儿拿戒尺在她屁股上比划了一下:“你还背不背了?”
雅图一哆嗦,赶紧继续背,好容易背完了,大玉儿却说:“后日我再听你背,再这么磕磕巴巴,就要挨打了。”
雅图双手捂着屁股,朝齐齐格挪了挪,而后一头钻进婶婶怀里,委屈地呜咽。
“你自己多能耐了,管教起女儿来。”齐齐格嗔道,“赶紧把戒尺拿开,别吓着我们小心肝。”
大玉儿又训斥了雅图几句,才让宫女拿走戒尺,齐齐格一贯宠爱侄女,问雅图想吃什么好吃的,婶婶去宫外给她找,雅图嗲嗲地说,她想吃婶婶家的枣儿。
“别缠着婶婶了,回去写字。”大玉儿不免紧张,她怎么能让孩子再吃十四贝勒府的东西。
虽然心里对自己害了齐齐格的事实已经痛到麻木,可现实终究是现实,她也不知道,皇太极会不会继续给齐齐格和其他女人下药。
而雅图知道,书房里的额娘是不讲情面的,害怕挨罚,只能乖乖地回去写字。
女儿走开了,大玉儿才叹:“雅图不爱念书,跟着姐姐学刺绣,学得像模像样,我也知道,她的聪明不在书本上。”
齐齐格从宫女手里接过茶,笑道:“那何必逼她,你过去没念过书,不也长这么大,如今念起来了,就自以为了不起了吗?”
大玉儿摇头:“不就是小时候什么都不懂,才傻吗?”
齐齐格端着茶,也不知该说什么好,低头闻了闻茶香,似乎不大满意,吩咐宫女:“给我换奶茶来,要咸咸的那口。”
大玉儿嗔道:“如今宫里的茶,连你家里都比不上了?”
“胡说什么。”齐齐格道,“自然是宫里的最好,可我喝不惯汉人的茶,咱们终究是草原上长大的孩子。”
她想起一事来,问玉儿:“大汗到时候,会到盛京城外迎接传国玉玺,姑姑必然要去的,你去吗?”
大玉儿低头拨弄手中的茶碗,淡淡地说:“你是想问我,去不去见见娜木钟吧。”
第133 后宫的位份
齐齐格也不绕弯子,问:“那你去吗?”
大玉儿将茶碗放下,傲然抬起双眸:“做什么不去,那么重大的事,我当然要去。我是去看传国玉玺,而那个女人刚好在那里罢了,玉玺又不是她的,是她从林丹巴图尔身上扒来保命的,难道还把自己当功臣了吗?”
齐齐格笑道:“我知道,知道。”
宫女们送来她喜爱的奶茶,给大玉儿也送了一碗,看着齐齐格毫无防备地喝下奶茶,想到除夕夜宴上,她一样毫无防备地喝下了绝育之药,大玉儿的心一阵痛。
可是这样的痛楚,她已经连眉头都不会皱一下,她问过皇太极为什么,皇太极只说,他早已如此。
“这次的事,外头还在议论。”齐齐格很不屑,又道,“说着说着,就往远了扯,大汗拿了玉玺之后,必定是要称帝,做了皇帝,后宫也要册封,姑姑往后就是皇后,而你就是皇妃呀。”
“他们说什么?”大玉儿漠然道,“难道说我想做皇后?”
“那可不至于,只是将来妃嫔之间有地位高低,后宫要有典制,这些事,都要一步步做起来。”齐齐格托着腮帮子说,“将来姑姑之下,算上娜木钟,如今内宫的四位里头,你觉得自己能排第几?”
大玉儿怔然,她还真没想过,这么多年,她是宫里姑姑之下最尊贵的人,虽然曾有的东宫大福晋这个称号始终没落在她的头上,可称呼之外,皇太极的后宫,一直都是科尔沁的天下。
“这些年,姑姑制定出许许多多的规矩。”大玉儿道,“我也渐渐习惯了,往后大不了再管得紧些,那也不是我一人的,大家都一样。”
“那位份呢?”齐齐格问。
“我怎么知道。”大玉儿心里果真没有数,但她说,“我不是善茬,就算娜木钟厉害,也欺负不得我。但愿姐姐能高人一等,她安安稳稳地在那儿,大汗便可放心,姑姑和我也放心。”
“你甘心?”齐齐格立刻便问。
“怎么会甘心?”大玉儿毫不犹豫地回答,“换做你,你甘心?可日子得过下去,他们都是我心坎上在乎的人,只是不计较罢,怎么会甘心?”
齐齐格想不出什么好听的话来安慰大玉儿,只能道:“姐姐年长于你,就这么想吧。”
他们说闲话的功夫,大玉儿想起一件事来,她曾和皇太极念叨过,称帝之后,帝后妃嫔阿哥格格们,要有新规制的朝服礼服。
这些事自然是哲哲带着后宫来操持,将来会设六部,礼部的人也会协同商议,复杂的事大玉儿还不去想,可她很想看看,明朝帝后的穿戴。
她对齐齐格说:“你能弄些画片儿来吗,我想看看崇祯和他的皇后妃子们,穿什么样的衣裳。”
齐齐格答应了,只是心里有些凄凉。
汉人说,为他人作嫁衣,她这算什么,为他人做龙袍?
她当然明白大玉儿要这些画片儿做什么,如果当年老天再多给努尔哈赤一些时间,如果多尔衮来得及成长,将来做出来的龙袍凤袍,该是穿在多尔衮和她的身上。
说来,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该不该遗憾可惜,反正是把脑袋系在多尔衮的腰上了,他们夫妻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离宫时,齐齐格遇见多铎,多铎对她向来十分尊敬,便说要亲自送嫂嫂回府,齐齐格笑道:“不过是几步路,别耽误你的正经事。”
多铎却冷笑:“时下没什么正经事,皇太极只要我们拿命去打仗,可这朝堂里说了算的事,就和我们不相干了。我哥不在,他怕是都想不起来我了。”
齐齐格道:“那怎么会呢,你如今可是大金军队响当当的名头。”
多铎护送嫂嫂回到十四贝勒府,将要分离时,忍不住问:“嫂嫂,那个布木布泰,当真和我哥不相干吧?”
齐齐格说:“你别听人瞎讲,没影儿的事,你自己想想,他们能有什么机会私交,这么多年只怕连话都没说上十句。”
多铎不耐烦地说:“布木布泰那个娘们儿,当真事多,我知道她是嫂嫂的堂妹,可您别动气,您也是凡事向着我哥的,叫我看,将来若再有什么事,不如就将她……”
“多铎,万万使不得。”齐齐格被唬住了,多尔衮不在家,多铎一冲动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她如何向丈夫交代。
更何况,她怎么舍得玉儿受伤害,这偌大的盛京城,她只有这一个堂妹能说说贴心话,玉儿对她,也是掏心掏肺的好。
“嫂嫂,我哥就是瞻前顾后,若不然,也不至于被皇太极欺负。”
“多铎啊,你若还敬重我,千万听我的话,你哥哥有他的算计,你们还那么年轻,说句难听的话,耗也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