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檐-第60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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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舒抬起眼:“所以呢?”
桑格道:“据说荣贵人当时就在惠贵人身后,惠贵人本是护着荣贵人的。”
舒舒放下勺子,沉沉一叹:“派人看紧她,等我生完孩子,等皇上平了察哈尔,再和她算这笔账。眼下朝廷战事吃紧,后宫不得乱,看在保清的份上,再让她安逸几日,除非她能证明自己的清白。”
便是此刻,从北边宫苑传来的消息,荣贵人引产下一个男胎,尚有一线生机,太医们正在全力救治。
桑格说:“要说谨慎,就该像布答应身边的两个小宫女,一见情形不对,偷偷带着人就走了。惠贵人若真是谨慎的人,当时也该带着荣贵人离得八丈远才是,反过来还出言刺激人。她平日里瞧着挺聪明的,怎么此刻糊涂了,现在出了事,她不是第一个被怀疑的人吗?”
舒舒道:“恐怕就是算准了眼下朝廷乱,后宫不能乱,而我们也不能光凭几句话就胡乱判断她有心作恶,更何况她还有皇子傍身。罢了,等我生完孩子,再看要不要清理门户,皇上也不会允许我现在有闲心去管别人的事。”
荣贵人九死一生早产下的孩子,只在人世短暂停留了一夜,第二天清晨就离开了。
坤宁宫里,玄烨穿戴龙袍,对桑格道:“她年头才失去一个孩子,如今腹中的也没保住,你们把荣宪送去她身边,让她自己照顾一阵子。“
第897章 皇上的情意
舒舒缓缓走来,为玄烨整理衣襟、抚平袖口,彼此什么话都没说,玄烨最后在她指尖一吻,便是龙行虎步地离开了。
目送玄烨去往乾清宫,舒舒吩咐桑格:“你去告诉昭妃,请她派人到阿哥所将荣宪抱去,但并不是就此给荣贵人抚养,只是希望她能振作起来,请昭妃一开始就把话说清楚,免得日后纠缠。”
桑格领命,又问:“倘若昭妃娘娘说起惠贵人的事,奴婢该如何应对?”
舒舒道:“你就请她来和我商量,倘若她想不起来,也不妨碍什么,等我生了孩子,自然要算这笔账。”
桑格应下,去往翊坤宫传旨,灵昭精神恹恹,说了声知道,再没别的话。
想来当事人都受了太大的惊吓,一时半刻还没能缓过来,而昭妃娘娘的性情,又很容易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
倒是离开翊坤宫,冬云送她到门外时,嘀咕了一声:“都怪惠贵人多嘴,不然也出不了这样的事。”
桑格默默听着,归来将冬云的话告诉舒舒,舒舒道:“她平日里谨慎温和,在宫里人缘也极好,对荣贵人更是尽心尽力地照顾。昭妃交代的差事,都能细致地打点妥当,是有几分真本事的,但为人又低调,从不张扬。看来,没什么人会想她有恶意,大不了怪她不谨慎,毕竟当时她又怎么能保证,长公主一定会攻击她呢。”
桑格说:“安贵人与惠贵人曾经结怨,指不定会跳出来说惠贵人别有用心,她一嚷嚷,旁人可不就这么想了吗?”
舒舒苦笑:“安贵人向来颠三倒四,分不清是非黑白,也是叫人头疼。你派人看着,别让她乱嚷嚷,眼下是朝廷打仗的时候,后宫若是再打起来,我们如何对得起皇上和天下。”
慈宁宫里,玉儿在佛前为无缘人世的小重孙诵经超度,礼毕后,苏麻喇来搀扶她起身,同样也提起了惠贵人,说她昨日言行异于平日的谨慎稳重,仿佛故意惹祸上身。
苏麻喇叹息:“原先,您还挺看重她的,没想到是这副心肠。”
“比起家国天下,这些后宫的事,都是小事。”玉儿道,“而你说的也只是猜测,倘若这件事,最后玄烨和舒舒都不追究,不了了之,那么就当做是纳兰氏的无心之失,我们也不必插手,将来派个可靠的宫女去安插在她的身边,盯着她就是了。”
苏麻喇道:“皇上下旨,将公主暂时抱去了荣贵人身边。”
玉儿感慨道:“昨儿玄烨是不是说,要保住荣贵人?”
苏麻喇亦是欣慰:“皇上说孩子听天由命,要保住荣贵人,奴婢想着,光是这句话,就够荣贵人受用一辈子了。”
“纳兰氏是明珠的族亲,难免心比天高,将来要走什么道,你我想拦也拦不住。”玉儿叮嘱苏麻喇,“荣贵人和端贵人都是你挑选的人,你要看好她们,荣华富贵这紫禁城里有的是,千万别走偏了。”
苏麻喇应下:“您放心,奴婢盯着呢。”
之后不久,苏麻喇便来探望荣贵人,进门时就听吉芯哭着说:“昨儿皇上下旨,一定要保住您,主子,您念着皇上的情意,也要振作起来。”
【注】:荣宪是公主的封号,为了在小说中方便大家阅读时记忆人物角色,才直接用出嫁前的封号作为角色名。
第898章 母仪天下的大清皇后
苏麻喇进门,吉芯如见救星,荣贵人见了嬷嬷,更是悲从中来,泪如雨下。
“贵人坐月子,可不能哭。”苏麻喇温和地劝说,“不论如何孩子也回不来,要紧的是自己保重。”
荣贵人泣不成声,抽噎着艰难地说:“是我不好,嬷嬷,是我没保护好他。”
苏麻喇见她此刻情绪激动,知道说什么也不管用,命人将已经会蹒跚行走的公主抱进来,好生道:“这是皇上的心意,荣贵人,您可不是一个人在世上,您要是不好起来,小公主可就是没娘的孩子了。”
才一岁多的娃娃,平日里不常见生母,自然是怯怯地躲在乳母裙后,苏麻喇起身将她抱来,送入荣贵人怀中,小家伙有些害怕,瘪着嘴要哭。
但似骨血相连,她忽然看见母亲满脸泪水,便不再闹,只静静地看着,将自己的害怕都给忘了。
荣贵人抱着女儿,哭得浑身颤抖,越搂越紧,终于吓着了小公主。
小娃娃哭着使劲儿挣扎,伸手要找乳母,荣贵人这才清醒过来,不敢再用力,抹掉眼泪扬起笑容:“额娘不哭,额娘吓着你了是不是?”
苏麻喇悄悄退下,见吉芯跟出来,便吩咐她:“好生照顾荣贵人,皇后娘娘临盆在即,你们这里再出什么事,搅得皇后娘娘不安生,可就真真自讨苦吃了。”
吉芯抹着眼泪,点头答应:“奴婢一定听您的吩咐。”
苏麻喇从院门出来,刚好遇见惠贵人带着宫女来,她便上前问候:“听说惠贵人昨日夜摔了,手臂上的伤,可仔细上药了吗?”
惠贵人则低着头,满身愧疚:“嬷嬷,我是来向荣姐姐请罪的,昨日的事一切错都在我,荣姐姐就是要我死,我也难辞其咎。”
“这几日,还是暂时别去见荣贵人。”苏麻喇和气地说,“荣贵人养身体要紧,如今公主在身边,多少能让她分散心思,而您去说什么请罪的话,无疑是揭伤疤,何况那是意外,谁也不想的。”
惠贵人啜泣着:“嬷嬷,是我该死,我当时是昏了头,才说那些话。为了吴三桂造反,明珠因主张撤藩而险些被弹劾株连九族,我夜夜都睡不着,心里恨透了吴三桂一家,昨天、昨天就没忍住……”
“可不是吗,当时明珠大人险些就上了断头台。”苏麻喇道,“但事情已经过去了,皇上力保明珠无罪,惠贵人别再担心,好生帮着昭妃娘娘皇后娘娘打理后宫,也是您的功德。”
“可是荣姐姐她……”
“荣贵人缓过这一阵,你们姐妹再好好说话。”苏麻喇劝说,“惠贵人听奴婢一句话,这几日就别相见了。”
“是。”惠贵人哽咽着,“还请嬷嬷替我在太皇太后跟前说,臣妾实在无颜见太皇太后,连去慈宁宫请罪磕头都不配。”
“太皇太后不会和孩子计较。”苏麻喇道,“您回去吧,奴婢也要回慈宁宫复命。”
如此,两边散了,惠贵人一直站在路边,目送苏麻喇嬷嬷离开后,才暗暗松了口气,吩咐身边的宫女,照应着荣贵人这边,要什么缺什么立刻就要满足,这才回了自己的住处。
那之后的日子,荣贵人早产丧子的悲伤很快就被朝廷紧张的局势冲淡,相比家国天下,后宫的得失荣辱实在微不足道,就在这春暖花开时,吴三桂的大军顺利挺进湖南。
如玄烨所料,吴三桂一路猛进,虽是打了胜仗,但也损兵折将的厉害,想要再行北上是极冒险的事,在拿下湖南后的第二天,便向清廷提出,裂土议和,从此划江而治。
而此刻,吴三桂舍弃了造反初时所谓的反清复明,和拥立早已不存在的朱家三太子,他自立为王,称周王,并以康熙十三年为周王元年。
紫禁城慈宁宫里,地上铺着硕大的军事地图,玄烨向祖母比划着眼下的战况局势,舒舒坐在一旁,聚精会神地听着,连肚子里的小东西都老实了。
玉儿摘下西洋眼镜,问:“大臣们怎么说?”
“主战主和,各分两派。”玄烨道,“朕绝不议和,一定要打。”
玉儿问:“我听说,吴三桂称王了?”
玄烨应道:“皇祖母料事如神,他果然只想自己做皇帝。”
舒舒起身,端了一碗茶递给祖母后,走来对玄烨说:“大清根据在北方,主要的军队火力也都在北方,南边作战一向是我们的弱处,不然当初也不会任命四藩去降服南地。吴三桂心里是明白的,他在南边打容易,过了江到北边来打可就难了。更何况,他年事已高,突然不顾一切地将立场与汉人对立,不惜自立为王,恐怕是担心自己,根本活不到大军过江的那一天。”
玄烨冷声道:“朕曾得到线报,吴三桂在云南遍访名医,这些年医药不断,早已不复当年。”
舒舒说:“当初皇上可以耐下心来和鳌拜比命长,如今可不能与吴三桂比,前线战事瞬息万变,我们只能赢不能输,大清的军队只能南进,不能后退。”
玄烨盯着地上的军事地图,目光如炬,无情地说:“朕已决定,明日午时,朕亲临菜市口,斩杀吴应熊与吴世琳。让那些主张议和的窝囊废闭嘴,也让吴三桂死了这条心。”
舒舒沉着地说:“皇上,臣妾会吩咐昭妃,派人看管好恪纯长公主,决不允许她再去法场哭闹。”
玄烨颔首:“看好她,不要让她去法场。她终究是朕的姑母,此后一生虽必须被软禁在公主府中,但朕不会亏待她,而是生是死,由她自行决定。
话音才落,门外传来脚步声急促凌乱,玄烨的心提起来,这半年多来,他早已被这样的脚步声折磨得心力交瘁。
只见大李子跑得气喘吁吁,一路滚进门,跪在地上说:“皇上,大喜,大喜,图海将军胜了。”
他说着说着,竟是哭起来:“皇上,图海将军大败布尔尼,布尔尼手下的都统不愿再打仗,带着部族直接在阵前投降。布尔尼兄弟几个,只带走了三十余人仓皇而逃,到扎鲁特境内贵苏特时,被前来会剿的科尔沁贝勒沙津斩杀,布尔尼的人头已经在送往紫禁城的路上。”
骤然得到捷报,玄烨满身热血沸腾,纵然紧握拳头,还是抑制不住身体的颤抖,他用力地咽着唾沫,仿佛想要把涌向眼眶的泪水咽下去。
舒舒上前来,含泪道:“皇上,您听见了吗?恭喜皇上,北边的危机解除,该是我们向吴三桂反击的时候了。”
玄烨牙关紧咬,僵硬地点了点头,他开不了口说话,生怕自己一张嘴就会哭,许久许久,才冷静了几分,对舒舒道:“该是我们反击的时候,朕要去武英殿召见大臣。”
舒舒颔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