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檐-第35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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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了。”玉儿没有多问,反是吩咐苏麻喇,“贤妃要册封皇贵妃了,你以我的名义,到鄂硕府上送赏,送什么东西,你自己看着办吧,不必过问我。”
“格格?”苏麻喇谨慎,“您这是,要为皇上撑腰吗?”
“我只是想让鄂硕夫妇,进宫谢恩。”玉儿冷色道,“我想当面问问他们,是怎么教女儿的。”
苏麻喇心头一紧,她若没算错,太后是打算给鄂硕施压,好以此影响贤妃,倘若这件事贤妃执意不从,皇上或许能收回成命。可是……
“格格,您不怕皇上追根溯源的,又找到您这儿?”
“他要怪我,有一百种法子怪我,我什么都不做,也会是我的错。”玉儿的心早已冷了半截,“要不就是不敢怪我,他只是憋着罢了。反正都是一样的结果,我总不能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哪怕敲打敲打那个糊涂的董鄂氏,也好过由着他们无法无天。”
苏麻喇不敢再劝,立时退下去准备赏赐之物,但隔了两天后,才送去鄂硕府上,这也是她努力为了缓和皇帝和太后的矛盾,唯一能做的事了。
果然,收到太后赏赐的鄂硕和继夫人,立刻就请旨进宫谢恩,太后这儿安排了两天后见面,还特地告诉福临,让他安排贤妃与父母团聚。
至于朝廷上,还真是见太后下赏,揣摩着慈宁宫已经答应了,他们就不必再废话。说来说去,这本是皇帝的家务事,只要不是册封皇后,本不该他们多嘴。
福临因此很高兴,满心以为,这一回额娘是站在他的身边。
然而鄂硕和继夫人,却在慈宁宫遭到了太后的呵斥。
继夫人好歹还是爱新觉罗家的子孙,玉儿责备她道:“就算是继母,她也叫你一声额娘,你都教了孩子些什么,过去你们王府里,都是这么没规矩的?”
继夫人吓得不轻,脑袋一片空白,战战兢兢地仰望着太后,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苏麻喇来请二位起身,说太后并不要他们罚跪,一家人说说话而已,就算语气着急了,也是有的。
“你们的女儿,模样好性情好,聪慧懂事有才气,进宫一个多月,无人不夸赞。”玉儿说,“我也很喜欢她,可她有个怪毛病,就是对皇上百依百顺到了,毫无原则立场的地步。她还有没有身为皇妃的自觉,就不说皇妃,她有没有身为你们的女儿的自觉。她就不想想,她把自己放在烈火上烧,对你们而言也是煎熬,她舍得吗?”
二人低头不语,哪里还有什么能反驳的。
玉儿叹道:“我原以为,那孩子处处低调,不愿展露光芒,偏偏面对皇上一而再地将她推上风口浪尖,连一个不字都不会说。”
皇太后背过身去,冷然道:“现在我倒是要怀疑,她是真的谦虚低调,还是仅仅在人前做戏,人后唯利是图。”
鄂硕的心,几乎要撑破胸膛,畏惧太后,亦可怜女儿,唯有道:“太后,能否让臣,见一见贤妃娘娘。就算这次的事,无法挽回,臣也会好好对娘娘说,劝娘娘她往后,要学着、学着……拒绝皇上。”
玉儿不言语,故意等了半晌,才道:“你们父女去说说话吧。”又命继夫人留下,说是新得了两块蜀锦,要送给她。
鄂硕拖着沉重的脚步,一路来到承乾宫,葭音早已在门前等候,见了阿玛,高兴极了,看着父亲向自己行礼,忍了又忍,赶紧让添香去搀扶。
“阿玛,您瘦了好多,气色怎么这样差?”葭音心疼极了,忧心忡忡地看着父亲,“朝务太繁忙了是吗,回到京城必然紧张,阿玛,您若、若不想再忙,女儿能向皇上说一声,允许您回家休养。”
鄂硕摆摆手,吩咐添香去守着外头,开门见山地问女儿:“葭音,你老实告诉阿玛,是不是你求皇上,册封你为皇贵妃的?”
“阿玛……”葭音一脸茫然,但似乎明白了什么,垂下眼帘道,“阿玛,女儿是那样的人吗,您还不知道吗?”
鄂硕急道:“那你为什么,不拒绝皇上,你该劝一劝才是啊。”
葭音的性子,极少有发急的时候,依然不急不缓地说:“皇上的个性,倘若女儿拒绝他,我很担心会因此牵连您和家人。阿玛,我不是不想拒绝,我是想保护你们。”
鄂硕摇头:“傻孩子,那你也要看是什么事,皇贵妃的地位,威胁着中宫的存在,你不知道吗?”
第542章 恭喜姐姐
面对父亲的焦虑,葭音依然能冷静,毕竟在她自己看来,这件事她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父亲跟了先帝和多尔衮半辈子,然侍奉当今皇帝的十几年里,其实一直在南方,三两年面圣一次,不过是简简单单的述职,他一定不如京官们了解皇帝,甚至不如葭音自己。
“皇上的个性,我若拒绝,他必然生气,皇上就是想把世上一切的好都给我,万一迁怒你们。”葭音道,“阿玛,我想着,皇贵妃也算到头了,我知道您担心什么,可皇上若要册封我为皇后,这我一定会拒绝。”
“葭音啊……”鄂硕叹息。
“阿玛,是不是太后对您说了什么?”葭音怯然道,“太后动怒了吗?”
“没有的事,太后还特地给我和你继母送了赏赐,我们才今日进宫来谢恩。”鄂硕道,“方才在慈宁宫喝了茶,太后和你继母有些女人家的话要说,我就过来了。”
鄂硕知道女儿的个性,她会相信的。
回想这二十年来,他东奔西走的忙碌,发妻早故,继室对于葭音的教导,最多的竟然是和他们姐弟谈论朝政,人情世故上……鄂硕自愧,他自己也并不擅长。
“皇上也说,太后能答应,他很高兴。”葭音果然松了口气,“阿玛,我绝不会威胁皇后的地位,哪怕那一位自身出了什么事,我也不会让皇上将我扶持到中宫。大清的皇后,必须是科尔沁的格格,这我都知道。”
“话虽如此,可你也说了,皇上要把所有的好都给你,难保……”鄂硕摇头,“罢了罢了,你心里明白,阿玛就放心。不过啊,葭音,皇上对你的喜欢如此盛大隆重,你承受得起吗?”
葭音垂眸道:“受不受得起,都是这样了。”
鄂硕再露骨一些地问:“那……你喜欢上皇上了吗?”
葭音摇头,可立刻又止住,低垂眼眉,说不清道不明。
鄂硕无奈,便问女儿:“你考虑的这些事,都是为了我和你弟弟,那皇上呢?”
葭音愕然,这才抬起头,看着父亲。
一直以来,她只是单纯的,不希望他生气,仅此而已。
“葭音,放开心怀,试着和皇上培养感情,阿玛说过,感情是可以培养的,要把皇上真正放在你的心里。”
鄂硕循循善诱:“一味的顺从,早晚会让皇上感到空虚和不真实。当皇上感受到,你在为他着想,为他考虑时,他的感情才真正得到了回应。哪怕你无法对皇上用情,但试试看,凡事,先为了皇上的现在和将来考虑,哪怕是刻意的也好。”
“阿玛……”葭音像是懂了,可心里很不踏实。
“阿玛不懂什么儿女情长,但对待你的额娘和继母,还有她们对待阿玛,都是如此。”鄂硕也是绞尽脑汁来说,“最起码,夫妻之间,要能为对方着想不是吗?”
很快,就该是离宫的时间,父女俩该说的话,也都说尽了。
苏麻喇送继夫人来与鄂硕大人汇合,恭恭敬敬态度亲切。
鄂硕请苏麻喇留步,见四下之人离得远,便轻声道:“请姑姑回禀太后,臣没有向贤妃娘娘传达太后的怒意,但这件事上,贤妃娘娘的确有过错,请太后多多包涵。”
苏麻喇和气地笑道:“哪里哪里,是大人多虑了。”
鄂硕摇头,继续道:“姑姑,贤妃幼年丧母,缺少人情世故的教养,她的心地是极好的,绝非弄权贪婪之人,鄂硕敢拿项上人头担保,贤妃娘娘绝不敢动摇中宫之位。”
“大人,您越说越严重了。”苏麻喇的笑容里,带着几分太后赋予她的威严,“今日,不过是一家子人叙叙旧罢了。”
鄂硕忙道:“是、是……”
苏麻喇命小宫女上前,送上用布包着的锦盒:“里面有两支野山参,太后方才见大人气色不好,十分担心您的身体,还望大人保重。”
鄂硕忍不住咳嗽了几声,至少这一场折腾下来,他实在觉得精疲力竭。
“请姑姑代下官,向太后谢恩,向皇上谢恩。”鄂硕抱拳作揖,带着皇太后的赏赐,离去了。
眼下,世人只当鄂硕父女如何风光无限,却不知他们如履薄冰的艰难,倘若是生来就有野心的人,这些荣耀光芒,倒也要的坦荡荡了。
乾清宫里,福临一面忙于政务,一面担心太后见鄂硕夫妇有什么企图,吴良辅没能打听到细致的事,甚至没听说太后对鄂硕夫妇动怒,一句“一切相安”就想打发皇帝,福临怎么能信他。
吴良辅为难地说:“奴才,总不能编谎话,挑拨您和太后,或是贤妃娘娘和太后的关系。”
说话功夫,小太监跑来禀告,说贤妃娘娘去景仁宫了。
“知道了……”福临没好气,又叮嘱他们,“你们别盯得太紧,若吓着葭音,误会是朕监视她的话,朕摘了你们的脑袋。”
这边厢,葭音到景仁宫没坐多久,阿哥所就来人说,二阿哥想念弟弟,哭得可伤心,他们不能私下带二阿哥离开阿哥所,但是佟嫔娘娘可以带三阿哥回那里去。
元曦便问葭音:“姐姐,咱们不如去走走,就当松松筋骨。”
葭音欣然:“听说阿哥所外的银杏叶,很美,一直想去看看。”
“玄烨,我们去找哥哥。”元曦呼唤儿子,抱着玄烨,给他穿衣裳,可等元曦自己拾掇好了,儿子已经拉着姨母的手,催促额娘快一些。
被小小的孩子抓着手,葭音简直受宠若惊,也就这种时候,她的情绪会有较大的起伏,满脸的笑容,她那么美,笑起来,简直迷死人。
一行人往阿哥所来,福全早就在门口等,胖乎乎的小家伙一直撅着嘴,老远看到玄烨了,才高兴地跑来,喊着“弟弟、弟弟……”。
阿哥所的人见贤妃与佟嫔一道来,忙出门相迎,元曦道:“你们带着玩儿吧,我和贤妃娘娘去前头园子里转转。”
两人沿着花径小路,转到了阿哥所外的园子里,这里靠着东边的紫禁城宫墙,种满一排排银杏树,一到这个时节,满树金灿灿地探出城墙,越发显得皇家禁地是何等的金碧辉煌。
元曦想起了皇帝曾带着她,绕到紫禁城外,隔着护城河看角楼的秋色,再想想如今的光景,心中一阵酸楚。
她将目光转向葭音,树下美人,正兴致盎然地欣赏秋景,身姿窈窕,气息优雅,葭音姐姐,真是像从天上来的人。
“姐姐在南方,穿过汉人的衣衫吗?”元曦忽然道,“画像上那样的衣衫,长裙飘飘,轻纱如云般缠在臂膀上。”
葭音微微脸红:“穿过的。”
元曦说:“姐姐若打扮成那样,再演奏编钟,一定更合适。”
这本是不合规矩的事,汉人尚且要剃发易服,满人如何能穿汉人的衣衫。葭音不再细说,她向元曦走来,其实她找元曦,原是有话要说的。
可元曦却将话题一转,忽然说道:“那时候,姐姐还在萧家,悦常在她们选秀之前,皇上曾带着我去城里逛街,吃了好些东西,逛了大半天后,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