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檐-第20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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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儿送多尔衮离开启祥宫,只有他们两个人时,她大大方方地说:“我到武英殿来,难免叫其他大臣看见,我们解释不清楚,他们又爱胡思乱想。往后我若想见你,能不能请你到书房来?”
多尔衮愣住,僵硬地点了点头,他敢说,自己有些受宠若惊。
玉儿则大大方方:“不瞒你说,我每天都想知道外面在发生什么,并不仅仅是为了扶持福临,单纯就是好奇,宫里的日子太闷了,每天都过得一模一样,明明身处大清的最高处,却无法好好俯瞰这片江山,无法知晓她的壮丽巍峨,我心里憋屈得慌。昨日之前,若有对你言辞不客气的,多多包涵。”
多尔衮摇头:“说什么呢,明明是我委屈了你。”
大玉儿笑:“往后得了闲,到书房来看看我,比起那些大臣十句有九句是糊弄人,至少我还能好好和你商量商量,但你放心,我绝不会干涉你,我会尊重你所有的决定。”
多尔衮觉得眼前的一切,仿佛是梦境,玉儿笑得那么温和亲切,化解他心中所有的憋闷烦躁,他恨不得伸出手,将她抱在怀里……
“我也不好,总提防你,怕你也猜忌我。你看,虽然你和福临送了我那么好的书房,我至今没有宣召任何人来给我讲学,就是怕你多想。”大玉儿道,“入秋天凉,我便要请先生了,到时候你可不能不答应,你若不放心,派人来旁听就是了。”
“说笑呢?”多尔衮嗔道,“我怎么会不放心。”
大玉儿莞尔:“你看,咱们把话都说出来,心里多敞亮。”她又道,“北京的夏天热,可也不能贪凉,你满身的伤,要保重身体。”
多尔衮心里飘乎乎的,应道:“你也是,别逞强。”
这几乎是皇太极死后,多尔衮和玉儿说的最贴心的一次谈话,多尔衮走出内宫时,觉得脚下踩的地砖都是软绵绵的。好在回到武英殿,立刻就有棘手麻烦的事让他清醒,但一闲下来,他又会想起玉儿的笑容。
但隔了四五天后,多尔衮才头一次来到书房,虽然从头到尾有苏麻喇在一边,他们心平气和地谈论国家大事,让多尔衮觉得眼前豁然开朗。
他的确还不够懂得,该如何做皇帝,如何治理国家,虽然玉儿也不见得多了不起,但她传达出来的,恰恰是皇太极昔日的沉稳睿智。
福临突然闯来过一次,眼见叔父和母亲,隔着桌案神情严肃地谈论国事,他悄悄地退下了。
苏麻喇适时地跟出来,故意说:“皇上,奴婢不能送您了,太后跟前还要伺候茶水呢。”
福临则正儿八经地吩咐:“可不许偷懒,要寸步不离地在额娘身边,你回吧。”
一整个夏天,多尔衮来了书房三四回,说多不多,说少也真没客气。
但和从前不同的是,过去大玉儿去武英殿,就有大臣含沙射影说太后企图干预朝政,特别是仍旧拥簇并期待多尔衮称帝的人,根本容不得大玉儿对朝政指手画脚。
如今,是多尔衮到内宫来见太后,就算要谈论朝政,在旁人眼里也是多尔衮主动,他们不能再随便指摘太后的不是。自然,内宫里的事看不见,一些暧昧下流的传言,便成了他们最好的宣泄。
可这些话,玉儿早就麻木了,就连齐齐格都听厌了,她曾半真半假地对玉儿抱怨:“他们就不能来点新鲜的,说来说去,永远是那么几句。”
入秋时,范文程是第一个来为太后讲学的,可偏偏在范文程进宫前一天,从江南嘉定传来噩耗,吴淞总兵李成栋为迫使嘉定百姓剃发易服,三次屠城,嘉定之惨,不亚于扬州十日。
“扬州城河里的血,还没流尽呢……”大玉儿痛心疾首,对范文程道,“先生,再有一次,我们大清该退回关外去了吧。”
范文程神情凝重:“太后,这笔账哪怕眼下不得清算,将来也……”
玉儿冷酷地点头道:“我明白。”
第319章 倘若我愿意呢?
当年皇太极在世时,就曾对玉儿说,入关后,大清必定会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面对民间反清势力。
这与两国交战不同,他们散落民间,神出鬼没,绝不会正面对付朝廷,不足以威胁国家根本,却又让朝廷永远不得安生。
所以他期待入关后的局面,是大清用尽诚意招抚汉民,而绝非杀戮。
大清入关后,北京城里剃发易服的政策推行十分顺利,如今去了江南却屡遭抵抗,带兵的将领面子往哪儿搁。
“豫亲王离开江南后,留下了他的部下,这李成栋则是在大清入关后投降的汉人,是豫亲王的手下。”范文程沉重地说,“豫亲王必定是怕被人抢了功劳,自己虽不得不去追李自成,可还是把镇压江南的事攥在自己手里。”
“多铎是一员虎将,先帝教了多尔衮什么,多尔衮就教了多铎什么,是大清的栋梁。”玉儿客观平静地说,“只是他性情暴虐,如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他如何收的住野心,多尔衮若不加以约束,早晚他也会头疼。”
范文程道:“并非臣与豫亲王曾有过节,才如此针对他,还望娘娘不要误会臣的用意。”
大玉儿苦笑:“你只管说,我若疑你,何必见你。”
范文程便大大方方地说:“豫亲王的儿子如今过继到摄政王府中,豫亲王为了兄长为了儿子,也是容不得皇上的。虽然眼下摄政王态度坚决,不许豫亲王有非分之想,但皇上年幼,极容易下手,皇上一旦崩了,多尔衮不想做皇帝也要做皇帝,豫亲王若是急了,必生歹念。娘娘,您与皇上深居后宫,千万自保周全。”
“真到了那一步,生死有命。”玉儿倒是淡定得很,对范文程笑道,“日日提心吊胆地活着,活一辈子也是苦,不如恣意潇洒些,福临已经很辛苦,别再吓着他。”
“是。”
“如今你抱病在家,反而要事事小心,今年要动工修建太和殿了。”玉儿含笑道,“我和先生的约定,从不曾忘。”
范文程怔怔然,随后离席俯首,向皇太后行大礼:“求太后保重。”
这五个字,玉儿知道,包含了太多太多的意义,生和死,还有,她布木布泰的名声。
大玉儿冷笑:“先生是担心天下人污蔑唾弃我,还是担心我自己把持不住,委身下嫁?”
范文程的脑袋,死死地贴在地砖上:“臣不敢。”
大玉儿起身来,背对着他:“先生想说什么,只管说吧。”
范文程含泪道:“只怕太后娘娘身在内宫身不由己,只怕您为了保全皇上和江山,到最后不得不……”
大玉儿却问:“倘若我愿意呢?”
范文程猛地抬起头。
大玉儿再重复:“倘若我愿意?”
范文程眼眸通红地看着这个美丽而勇敢的女人,再叩首道:“臣誓死追随太后和皇上。”
大玉儿走来将他搀扶起,对范文程笑道:“我与先生是君臣,是师徒,也是朋友,若不然也不会把话说到这份上。先生只管记着,我这辈子,不会再委屈自己,往后你不论看到什么听到什么,都不必担心。天下人要说,尽管去说,他们有本事,就来和我换一换位置。”
范文程离开时,遇见齐齐格进宫,身后宫女捧着食盒,她亲手做了点心来给太后品尝。
看着向自己行礼的男人,齐齐格笑道:“许久不见,你气色不坏,改天是不是能上朝了,王爷十分惦记你。”
范文程谦卑了几句,没有和齐齐格多打交道,便是离开了。
玉儿亦是大大方方:“你来的正好,我刚好饿了。”
齐齐格入宫陪伴太后,如今走的路虽然远了,气氛感情还是像从前一样好,只是家里有了多尔博后,不论如何看在豫王府的面上,她也不能不费心教导,于是不能像从前那样,想来就来。
“男孩子不好教,我急了真想打他,可又不是我的儿子,也不是多尔衮的崽子。”齐齐格抱怨道,“敢情像后妈似的,缩手缩脚。”
“那就索性像后妈似的,狠毒一些?”玉儿说,“把他们下个半死,回头把孩子再要回去。”
齐齐格大笑,险些将点心呛着:“就是要来见你才好,只有你能哄我高兴。”
可话音才落,面前的点心还没吃完,多尔衮就急匆匆来了书房,倒也不介意齐齐格在身边,急匆匆地问玉儿:“范文程是不是告诉了你,李成栋在嘉定屠杀?”
齐齐格在一旁笑:“您这语气态度,赶紧坐下慢慢说,是和太后说话吗?”
多尔衮冷静下来,大玉儿让齐齐格给她的男人倒茶,她坐在桌后道:“在范文程来之前,我就知道了,托你的安排周到,如今外头的事,我和姑姑不比你们知道的晚。”
多尔衮这几日都在京郊,每日天黑了才回家,齐齐格也好些日子没正经和他说话,此刻趁端茶的空档,给自家男人递个眼色,叫他别急。
多尔衮喝了茶,说:“太后必定又要怪我,没约束多铎,但江南相隔千里,我的命令朝廷的命令,也要来得及送达才是。也正因为离得远,江南的人才有恃无恐,以为我们永远打不过去。”
大玉儿淡定地说:“李成栋是汉人,这桩事,是汉人杀汉人,他们必然憎恶朝廷,可也一定挑起了他们之间的矛盾。南明余孽,李自成残军,民间反清势力,他们的目标虽然都是我们,但也各自为营,为利益所缚,我们该加以利用这其中的矛盾。”
多尔衮沉声道:“敢问太后,这是范文程说的?”
大玉儿一笑:“当年先帝也总爱问这句话,在你们眼里,我终究不过是个学舌传话的?”
多尔衮忙起身:“臣不敢。”
玉儿道:“齐齐格,你告诉他,怕是多尔衮只信你。”
齐齐格把自己的男人按下去,嗔道:“你这些日子太忙,嘉定的事早几日就传来了,我就怕太后误会,进宫多嘴说了两句。你可别急着先怪我多事,我只是想告诉你,方才那番话,我和太后早就商量过了。”
多尔衮微窘,垂下了眼眸。
玉儿道:“我和齐齐格有个主意,就怕你觉得我们多事。你若觉得合适,快马加鞭地送去告诉多铎,可又怕多铎不肯听。”
多尔衮看了看妻子,又看向玉儿,道:“请太后示下。”
玉儿肃然道:“李自成已是苟延残喘,多铎找到他,要杀他易如反掌。你告诉多铎,不论他用什么法子,不论是谁杀了李自成,传出来,要说李自成是叫他所藏匿的当地百姓所杀,因他昔日路过当地曾暴虐对待百姓,如今遭百姓复仇。要把李自成的死,推给汉民自身,变成他们自己的矛盾。”
多尔衮道:“太后所言极是,待臣与其他人商议后,立刻给多铎送信。”
“那个李成栋呢?”齐齐格玩笑戏谑着,“怎么都姓李呢,不知道的,还当是兄弟。”
多尔衮倒是有主意,且听了方才玉儿那番话,脑筋里有了算计:“先让他活着,他活着,汉民才有人可以恨,将来时机成熟,再杀他为汉民泄愤。”
他们又谈了许多事,不知不觉时辰过去,哲哲派人来催他们用膳,阿黛站在门前笑悠悠说:“奴婢真不好意思打搅您几位,这叫一个热闹呀。”
三人同往启祥宫来,路上遇见几位小阿哥格格,缠着齐齐格往前走,而多尔衮就要离开,在岔口上,向玉儿告辞。
大玉儿趁齐齐格不在跟前,开门见山地说:“范文程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