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檐-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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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说的那一句,是命比纸薄,大玉儿头一回听见时,真是打心底佩服汉人。
他们的话,总能恰如其分地表达出人世间的一切悲哀喜乐,简单的几个字,就戳到人心窝子里。
同一片夜色下,多尔衮带着满身酒气回到家中。
举头望见明月,想到八年前的此刻,母亲正被活活勒死,他浑身战栗,拳头捏得咯咯直响,月光在他的眸子里化成了虐杀的戾气。
齐齐格迎出来,见到这光景,安静地站在一旁等,等丈夫冷静下来。
怒火渐渐平息,多尔衮终于缓过神,见妻子在等他,便上前挽过齐齐格:“这么晚了,不是叫你别等我。”
“喝多了吗,难受吗?”齐齐格却问,“有牛乳粥和醒酒汤,你要哪一个。”
多尔衮摇头:“都不用,没喝几杯。”
话虽如此,男人一进门,不及脱衣裳洗漱,倒头就睡,齐齐格来为他宽衣,他也懒懒地任凭妻子摆布。
齐齐格跪坐一旁,为他擦了一把脸,多尔衮睁开眼睛,冲她微微一笑。
“是不是明天就走?”齐齐格问。
“明天不走,等皇太极的安排。”多尔衮说,“但也就这几天。”
“我给你新缝了棉袄和毛氅,你走时带上,天转眼就冷了,你在外头要知道添衣。”齐齐格说,“别瞎好心把衣裳给手下的人穿,军需补给不差这几件袄子吧。”
“知道了,那都是你的心意,我怎么好随便给人。”多尔衮说着,将妻子的手握在掌心,“齐齐格,我都知道。”
向来坚强又骄傲的人,眼圈儿发热,吸了吸鼻子说:“也罢了,现在总见不着,你还能说说这些话哄我,将来再不打仗,见天儿黏糊在一起,你就该嫌我了。多尔衮,你去打你的仗,建你的功,我在家好着呢,不要惦记我。”
多尔衮很是动容,更无比愧疚,他不明白自己凭什么又为什么,能一面拥有着齐齐格的全部真心,还把心思放在另一个女人身上。
他对不起齐齐格,但他对大玉儿的情意,没有任何人知道,也注定要深藏在心底一辈子。
齐齐格躺下,挨着多尔衮,心知丈夫今日无求…欢之欲,便想与他说道盛京发生的事,眼门前的一件,便是今日的热闹。
“海兰珠姐姐若也留在大汗身边,玉儿该多伤心,她对大汗的心意,恨不得能写在脸上。”齐齐格叹息,“玉儿真难,还要惦记生儿子。”
可话到这里,她的声音变得很轻:“多尔衮,我们到现在也没个孩子,你怨我吗?”
第042 兄妹反目
回答她的,是微微鼾声,齐齐格抬起头,多尔衮睡着了。
“还说没喝几杯,这不是醉了?”她摸了摸丈夫的脸颊,轻轻叹,而后把脸埋在他胸前,“多尔衮,我若求你在家歇两个月,就两个月,我们要个孩子,你会答应吗?”
多尔衮双目紧闭,可他并没有睡着,话题扯到大玉儿,他下意识地想要回避,没想到齐齐格立刻又转回她自己身上,说她想要个孩子。
孩子?
多尔衮很茫然,他的人生里,似乎还没出现要做父亲的欲望,他只想着要让自己变得强大,只知道拼命地往前冲。
齐齐格窝在他的怀里,感受着丈夫的气息,闭上了双眼。
如果他还醒着,如果他还有意识,听见这话,至少会想一想,但若真的睡踏实了,那就当什么都没发生,孩子的事,急也急不来。
隔天一早,多尔衮醒来时,齐齐格已经不在屋子里,再见到她,妻子已预备好一切,今日是额娘的忌辰,每年都是夫妻俩一道去祭奠。
出门前,皇太极命人送来东西,要多尔衮代为祭奠。虽然年年都不落下,但皇太极从未亲自露面,叫阿济格和多铎说来,是他心中有鬼,是皇太极怂了。
就在昨夜,多尔衮送十二哥回府,阿济格一到家就大呼小叫,说皇太极竟然将他们的额娘一并安葬在父汗的身边。阿济格嚷嚷:“我要是他,就绝不认怂,那个畜生,额娘,我一定要为你报仇……”
他们从皇陵归来后,径直入宫,多尔衮去见皇太极,齐齐格来了清宁宫,见海兰珠不在跟前,之后避开哲哲,才轻声问大玉儿:“姑姑生海兰珠姐姐的气了?”
大玉儿不以为然:“就那样呗,没事,大汗都不生气,姑姑不会生气。”
齐齐格打量大玉儿,猜想那件事她还不知道,反正自己是不会说的,谁说谁惹祸。
但女眷里,总有好事的人,昨天海兰珠那番话,听见的侍卫不止一二人,没有不透风的墙,其实很快就传开了,只有大玉儿知。
这日傍晚,太阳西下,皇太极的庶福晋颜扎氏领着她的儿子叶布舒来向哲哲请安,见大玉儿带着两个女儿在院子里玩耍,便过来搭讪。
颜扎氏虽说生了儿子,可出身低微,身份地位不可与大玉儿相比,纵然年长,见了面也是客客气气。
大玉儿没架子,一贯是称呼姐姐,说起如今是谁在教叶布舒骑射,颜扎氏却轻声道:“我听说昨天在皇陵大殿里,您的姐姐兰格格求大汗杀一个人。”
“我姐姐?”大玉儿望着颜扎氏,“你打哪儿听来的?”
颜扎氏神秘兮兮地说:“知道的人不少呢,兰格格她求大汗杀了吴克善台吉,兄妹俩这是怎么了,深仇大恨的。”
大玉儿彻底呆了,姐姐?要杀哥哥?
这么大的事,皇太极怎么不来问,姑姑知道吗,姐姐她……
大玉儿转身往外走,要去找姐姐问清楚,阿图和雅图喊着额娘追上来,被她拦下了。
颜扎氏心里一紧,也追上来,尴尬地笑着:“若是大福晋问起来,您可千万比说是我说的。”
大玉儿此刻什么话都听不进,她只想去问姐姐,究竟有没有这回事。
第043 深夜相见
一路来到姐姐的屋子,闯进门,海兰珠正对着镜子查看伤口,见妹妹来了,笑道:“来接我用晚膳吗?我刚换了药,身上气味大得很。”
大玉儿神情沉重:“姐姐,他们说昨天在大殿里,你求大汗杀哥哥,是真的吗?”
海兰珠早有准备,哲哲也派阿黛叮嘱过,她淡淡一笑:“没有的事,是不是听岔了,我是求大汗不要管我,先杀了那个人。”
“他们听错了?”揪紧的心一下松了,跑到姐姐面前,“不是杀大哥?”
海兰珠嗔笑:“杀大哥做什么,我和大哥有什么仇?哪个人传的话,真是异想天开。”
“我就知道……”大玉儿信了,自我安慰似的说着,“我就想,大哥又没逼姐姐生儿子,姐姐做什么要恨她。”
海兰珠心里很苦,不能说出口,还要强撑着笑容,摸摸妹妹的脑袋:“听风就是雨的,怪不得姑姑嫌你长不大,傻丫头。”
大玉儿娇软起来,挨着姐姐坐下:“我是舍不得姐姐委屈。”
姐妹俩互相依偎,海兰珠轻轻拍着妹妹的手背:“玉儿,你一定要过得好,连带上姐姐的份,倘若老天夺走我的福气,是为了给你,我也无怨了。”
大玉儿摇头,不答应:“我们都要过得好,姐姐还这么年轻,我知道这么说,你心里一定不愿意,但人生那么长啊,一定会有人代替姐夫来照顾你。”
海兰珠垂下眼眸,苦涩地笑:“不会的,我的福气到头了。”
这日入夜后,十王亭前的灯火亮如白昼,似乎有什么要紧的事,要与大臣彻夜相谈。
不知皇太极几时才能散,大玉儿在自己的屋里,抱着女儿睡着了。
子夜过后,宫内一片静谧,海兰珠从梦里被叫醒,被人悄悄从屋子里带出去,一直送到了凤凰楼里。
隔着屏风,皇太极在里头更衣,少时,尼满带着人退下,皇太极从屏风后走出来。
“大汗……”海兰珠心跳得厉害,说话的声音也哑了。
大半夜的见一个女人,的确不合适,但皇太极没有时间,也找不出合适的时辰,反正他没有非分的念头,彼此心里都正。
“吓着你了?”他道,“没别的事,就想问你几句话,你照实回答我,倘若有为难的不想说的,不说也不要紧。”
“是。”海兰珠不自觉地捧着心口,烛火下温柔而忧愁的眼眉,那样楚楚可怜。
“为什么要我杀吴克善?”皇太极问,“你又为什么来盛京?”
美丽的女人,身上缠绕着绝望的气息,海兰珠抬起头看向他。
“他杀了我的孩子。”开口说出这样的话,恨得牙齿打颤,“为了送我来做你的女人,吴克善骗我喝下堕…胎的药,杀了我的孩子……”
皇太极一脸冷漠:“做我的女人?”
海兰珠点头:“要我讨你的喜欢,要我和玉儿一起抓住你的心,吴克善一时一刻都等不起。”
她双腿一软,跌坐在地毯上,泪如雨下:“我的孩子……”
皇太极问:“哲哲可知道?”
“知道。”海兰珠回答,但心中一紧,慌忙解释,“大汗,玉儿不知道,玉儿她什么都不知道。”
第044 可别说我不教你
皇太极示意海兰珠起身,美人如弱柳扶风,垂眸敛衽,悲伤又安宁的气息,叫人无端端生出几分怜惜。
而在皇太极看来,海兰珠也的确老实,说来的话与他派人打听到的,分毫不差。
“进出这里,难免叫人看见,哲哲若是问你,你如何作答?”皇太极问。
“这……”海兰珠迟疑,欠身道,“请大汗指点。”
不久后,凤凰楼灯火熄灭,有瘦弱的身影从楼中走出,静悄悄地回到她自己的屋子。
正如皇太极所言,海兰珠进出大汗寝宫,果然叫人撞见,第二天一清早,就传到了哲哲跟前。
哲哲捧着奶茶,一口不动,听见小女儿的哭声,才缓过神朝这边望,却见大玉儿打着帘子进来,如往日般来问候自己早安。
哲哲说:“孩子多了,你照顾好自己便是,不必日日到跟前来。”
大玉儿笑道:“和您虽是姑侄,可在大汗身边,就是妻妾,若只有我一个人也罢了,还有那么些人呢,规矩不能乱。”
不多久,海兰珠也来了,大玉儿便主动向姑姑解释皇陵大殿里的误会,请哲哲不要听信传言,信誓旦旦地为姐姐担保:“姑姑,您千万别错怪姐姐。”
海兰珠与哲哲目光相交,她们心里,什么都明白。
而哲哲,有她的骄傲。
那之后半天,海兰珠也没等到姑姑问她昨夜在凤凰楼做什么,皇太极昨夜就叮嘱她,哲哲若是不问,她不必主动解释,也许哲哲一辈子都不会问。
大汗,果然是了解他的妻子。
这日午后,齐齐格进宫,她总能从盛京城里找到新鲜有趣的玩意儿,哄得孩子们高兴,清宁宫里正热闹时,阿黛从外头跑来,喘着气说:“福晋,大汗方才传话,说要前线停战,这个冬天留在盛京不走了。”
大玉儿一下子站起来,跑到阿黛面前惊喜地问:“当真?大汗要在家里过冬?”
阿黛连连点头,又对着齐齐格说:“十四福晋,十四贝勒也不走了,大汗还传旨,要把十五贝勒也召回来。”
齐齐格内心澎湃,恨不得立刻飞奔出去找多尔衮,可面上还是端着稳重,淡淡一笑:“知道了。”
哲哲嗔怪:“高兴就高兴呗,这里也没外人,难道我和玉儿还笑话你不成?”
“您说什么呢……”齐齐格脸颊绯红,可大玉儿又跑来搂着她嘿嘿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