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檐-第1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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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清大气儿都不敢喘,轻轻拽了拽海兰珠,搀扶她往关雎宫走,进了门才轻声道:“您看,奴婢说的对吧。娘娘,现在您肚子里的孩子,是这宫里头一等重要的,您千万千万别有什么事,您好好的,才能给庄妃娘娘撑腰是不是?”
“我撑的什么腰,玉儿的尊贵,岂是旁人能小看的。”海兰珠忧心忡忡,“这都跪一上午,该多疼啊,她的酒也还没醒。。”
清宁宫里,大玉儿和齐齐格得到阿黛的提醒,已经跪周正,哲哲进门来,直接撵她们:“走吧,回去好好反省,这十天里若还敢胡来,就别怪我不讲情面,是你们自己不尊重在先。”
二人叩首称是,互相搀扶着起来,见哲哲背对着她们,显然是没什么话要说了,便也不敢再多留,一瘸一拐地走出来。
“十天后,我来谢恩时,再来看你。”齐齐格说,“玉儿啊,别和皇上拧着来。”
大玉儿很平静:“不会,反正我也不在乎了。你好好的啊,多尔衮也该生气了吧。”
齐齐格傲然到:“他敢。”
两人分别时,齐齐格又仔细看了玉儿,她心里惴惴不安,担心昨晚说错什么话,万一把那些大逆不道的话说出来……罢了,玉儿不会骗她,她的眼睛不会撒谎。
事实上,齐齐格自己并没有说大逆不道的话,她只是一个劲地抱怨多尔衮,宣泄内心的不满,相反此刻,本该是多尔衮和大玉儿紧张,她昨晚有没有听见那些话,可大玉儿还没能想起这一茬。
多尔衮当时走出正院就后悔了,万一齐齐格没睡死呢,万一她听见了呢,一整夜未眠,今日又不得不硬着头皮,打理军中事务。
这日过了晌午,皇太极到十王亭议事,见多尔衮在正白旗亭前与人吩咐什么,便把他叫到跟前。
多尔衮主动告罪:“昨晚齐齐格与庄妃娘娘,在臣的府中宿醉,是臣没有管束好妻子,请皇上责罚。”
“没多大的事。”皇太极不咸不淡地,却当面问他,“昨晚你也看见她们了?”
多尔衮正色道:“臣不知娘娘与齐齐格已酣醉,至卧房门前,见二人倒在炕头,立刻就退出去,未敢直视娘娘玉容。”
“没什么,一家人。”皇太极淡淡一笑,“不过回去告诉齐齐格,可再不许了,没得把哲哲气得半死,她一向最稳重,这是闹的哪一出。哲哲今日将她罚跪,也是应该的,好像还禁足了,你别什么想法,哲哲是疼她的。”
“是,臣不敢。”多尔衮心中擂鼓,他想了一晚上,该如何对皇太极交代。他回过家的事,必定瞒不住,至少到卧房门前这一段,他说的都是实话,也只能说到这里。
至于玉儿……
多尔衮后悔已经来不及,且行且看,皇太极若敢因此伤害玉儿,大不了就反了。
永福宫中,宿醉未醒的人,一回来就倒头大睡,大玉儿倒是有很多心事要想,可扛不住烈酒作祟,再次醒来已是傍晚,口干舌燥地要讨水喝。
一大碗凉茶灌下去,彻底清醒了,脑袋瓜也没那么疼了,大玉儿懒懒地靠在炕头,看着窗外暮色霭霭,苏麻喇从门外进来,她才一个激灵,问:“姑姑没把你怎么样吧。”
“娘娘询问奴婢昨晚的事,奴婢一直和庶福晋在一起看顾小格格,不知道您和十四福晋怎么了。”苏麻喇应道,“娘娘听说后,只是叹了口气,什么也没说,也没责罚奴婢。”
“不然害了你,我才真要后悔。”大玉儿笑着,招呼苏麻喇过来,给她顺顺气,“吓死了吧?没事了没事了,姑姑刀子嘴豆腐心,几时真的罚过我。”
“阿黛说,要禁足十天,除了小格格们,谁也不能来。”苏麻喇道,“那皇上能来吗?”
大玉儿兀自把玩苏麻喇腰上的玉佩:“他不会来的。”
苏麻喇说:“可是皇上昨晚来了呢。”
大玉儿怔然:“他来了?”
苏麻喇点头:“皇上陪了您一会儿,等您睡着了才走的。奴婢进门的时候,好像听见您在说话,可没听真切,当时也没有别人在跟前,您说了什么,自己还记得吗?”
“什么都不记得了,只记得齐齐格一直在骂多尔衮,说她对东莪的爱太沉重,再后来一片空白……”
大玉儿歪着脑袋,使劲地想,她昨晚到底有没有见过多尔衮,可真真假假、迷迷糊糊,她实在想不起来。
夕阳西下,天渐渐黑了,膳房送来晚膳,永福宫都是些清粥小菜,自然不是膳房委屈庄妃娘娘,也不是哲哲的责罚,她才喝醉一回,要清淡一些养养。
而送到关雎宫的膳食,满满当当摆了两张炕桌,可着宸妃娘娘自己挑,这是皇上的吩咐,怕她孕中不思饮食,让膳房把能做的孕妇能吃的,统统做出来,让海兰珠自己挑。
海兰珠一向吃得少,如今怀着孩子,没什么不适,也没特别大胃口,但绕不过皇太极的担心,她只能顺着他。
好在到底怀着孩子,能比平日里多吃几口,偶尔皇太极会来陪她,两人说说笑笑,吃得就更多了。
这会儿宝清在给海兰珠挑鱼刺,欢喜地说:“娘娘,您的膳食,每日四餐都由太医把关,每一道菜每一口饭,都检查过才敢往您嘴里送,奴婢在宫里这么多年,从没见谁是这样的待遇,就算是皇后娘娘和庄妃娘娘……”
她抬起头,见主子情绪低落,便住了口,小心地问:“您不舒服吗?”
海兰珠摇头,慢慢地将碗里的饭菜送入口中,她为了孩子也是要好好的吃才行,可她现在很明白,腹中若是个小阿哥,将来她的孩子会面临怎样的人生。
科尔沁已经迫不及待地给姑姑送信,要求姑姑加派人手照顾海兰珠,怕有人会对她下手,海兰珠纵然低调又谦和,她也知道,自己现在是在风口浪尖。
皇太极除了没把皇后之位给她,什么都给了,他未必心甘情愿让科尔沁的血脉来继承江山,可他一定愿意让他们的孩子来继承。
海兰珠低头摸了摸肚子,她的人生大起大落,又大落大起,她从没想过,会走到今天。
“您是在担心庄妃娘娘吗?”宝清说问。
海兰珠摇头,不是她不担心,是她不想对宝清说,宝清对自己忠心耿耿,可有时候有些话,对玉儿太残忍,她不想听。
她担心玉儿,担心了整整一天,她大概能猜到玉儿为什么会在睿亲王府喝得酩酊大醉,玉儿心里一定很难受,这一切,本该属于她。
饭吃到一半时,皇太极来了,洗了手就坐下,宝清问要不要再传御膳,皇太极摆手:“这就很好,你们退下吧。”
“菜都凉了吧?”海兰珠说,“还是重新传膳。”
皇太极嗔笑:“大热天的,谁要吃热的,这些刚好,反正你也吃不完,别浪费了。”
海兰珠便给皇太极盛汤夹菜,劝他慢些吃,她很想问问玉儿怎么样了,可张不开口。
皇太极饿了,埋头吃饭也没说话,酒足饭饱后才靠在软垫上,海兰珠下地为他斟茶,不自觉地朝窗外看,皇太极便问:“担心玉儿?”
海兰珠点头,垂眸道:“宿醉又挨罚,一定委屈极了,可是姑姑不让我去看玉儿,要罚她继续闭门思过。”
皇太极的手指,轻轻叩击桌面,一下又一下,待从海兰珠手里接过茶水,便道:“我陪你坐会儿,晚些时候,过去看看她。”
海兰珠不再说什么,她很想让皇太极立刻就去,想让皇太极去安抚妹妹,可是她觉得,皇太极现在的气息,仿佛有些抵触,她不敢多嘴,不敢好心反而给妹妹惹事。
直到入夜,海兰珠说她困了,皇太极才哦了一声,放下手边看的奏折,让海兰珠替他收起来,吩咐她早些休息,独自往永福宫走去。
永福宫灯火早就熄灭了,大玉儿还是困的厉害,吃了饭就要睡觉,这会儿已经入眠了。
皇太极坐到她身边,苏麻喇点亮了灯火,渐渐明亮的光芒,将大玉儿唤醒,她迷蒙地看着皇太极,以为自己还在梦里。
“醒了吗?”皇太极说着和昨晚一样的话,微微一笑,托着玉儿的下巴,在她唇上轻轻一吻,“你又捣蛋了?”
双唇被触碰,本该温暖的一吻,却猛地钻入大玉儿的心。
她彻底醒来,连带着昨夜发生的一切都想起来,昨晚,就在昨晚,多尔衮亲吻了她,多尔衮对她说:“玉儿,我喜欢你?”
大玉儿惊恐万状。
皇太极看见了大玉儿眼中的惊恐,微微含怒:“怎么,不想见到我?”
第178 一切,都不一样了
大玉儿摇头,她怎么会不想见到皇太极,可是现在,可是现在……
多尔衮昨夜亲吻了她,对她说喜欢,这是什么,是调戏?是轻薄?是对皇太极和大玉儿极大的不尊重?
换做旁人,该千刀万剐该死无葬身之地,可多尔衮屡屡救她于生死危险,多尔衮为大清建下万世功勋,多尔衮是齐齐格最爱的丈夫。
此时此刻,该是大玉儿向皇太极哭诉自己被“欺负”,她却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皇太极明着暗着说过不要接近多尔衮,练兵场被俘时,多尔衮那一声声“玉儿”,也让大玉儿有所警觉。
可为什么,兜兜转转,还是避无可避,她竟然被皇太极以外的男人亲吻。
皇太极见玉儿惊恐不安的模样,一时的恼怒渐渐变成心疼,好生轻抚她的面颊,想要安抚她,可手才触碰到大玉儿,她就微微颤抖。
皇太极顿时又恼:“打你了还是骂你了,怕成这样做什么?是心里怨恨我,这些日子不关心你吗?”
大玉儿的心,猛地一沉,一切,都不一样了。
两年前,她在围场对扎鲁特氏大打出手,回宫对哲哲顶嘴,把姑姑气得病了。皇太极拿着戒尺来,要狠狠地教训她,她撒娇,他责备,说着说着,两人都好了。
两年后,他说:“你又捣蛋了?”
大玉儿忽然觉得,皇太极还是两年前的皇太极,是她变了,她不再是两年的大玉儿,是她不想再要这份宠溺。
她再也不想撒娇,也不知该如何撒娇,更不想再躲在他的身后。
“出神想什么?问你话呢。”皇太极很浮躁,仿佛不知道该把大玉儿怎么着才好。
可大玉儿知道,再往前数两年,那会儿姐姐还没来,那会儿阿哲还没出生,皇太极恼怒了,是会半夜丢下她走的。
他会半夜丢下姐姐走吗,一定不会的,因为那是海兰珠,不是布木布泰。
“好了好了。”皇太极到底还是软下来,躺在大玉儿的身边,一手搂着她,“不说你了,你自己好好想想,该不该在外头喝醉酒,该不该在睿亲王府喝酒。”
他重重一叹,闭上了眼睛,大玉儿被搂着,不得不贴在他的胸膛上,又听见了那坚实有力的心跳声。
这是她曾经最爱的声音,至今依然,只是,她爱不起,也不能再爱了。
屋子里静谧无声,苏麻喇忍不住往里看,两个人相拥相依地躺着,虽然瞧着很安宁很踏实,可苏麻喇怎么觉得不对,哪里不对呢?
许久许久,皇太极睁开眼,点头看怀中的人,大玉儿长而浓密的睫毛,盖着她的双眸,不知是睡着了,还是仍旧醒着心里害怕,睫毛微颤,眼珠子也在轻轻翻滚,她很不安。
皇太极亲吻她的额头,侧过身来,半梦半醒的人,很自觉地就靠上来,皇太极拍哄她:“玉儿,是我对不起你。”
大玉儿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