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臂将军的小公主-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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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嘿,”杨敏诗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娘最近在教我辨别各种宅斗戏码,里面刚好提到了借刀杀人这招。”
闻人笑闻言被逗笑了。她觉得六表姐确实有些太过憨直,学学这些没什么不好,再过两年就该嫁人了,估计二舅母也够操心。如此想着,她不由打趣起杨敏诗,“四表姐出嫁后就该你定亲了吧,你喜欢什么样的人呢?”
杨敏诗倒没像所有贵女都会做的那样,露出娇羞的表情,而是认真思索起这个问题,片刻后道,“我想嫁给像祖父一样的人。”
“嗯,”闻人笑颇为认同地点点头。她的外祖父汝阳侯为人正直,一生未曾纳妾。
“你呢?”杨敏诗不禁有些好奇,什么样的男子才能成为表妹的驸马。
这个问题不久之前闻人彦才问过,公主再次说了相同的答案:“我喜欢大英雄。”没等杨敏诗问谁算是大英雄,她便自觉地补充道:“父皇和严将军那样的。”
杨敏诗大惊失色:“你喜欢严将军?……等会儿,哪个严将军?”
闻人笑简直无语了,“骠骑将军严谦。我的意思是,我喜欢的人一定是像他一样的大英雄,不是说我喜欢他。”
“你怎么能喜欢他呢,”杨敏诗被吓到出窍的魂还没回笼,有些迷茫地嘟囔道,“听说他拧断别人脖子不眨眼的,杀过的人比我们吃过的饭还多。”
听到这个奇葩比喻,闻人笑感觉狠狠噎了一下,不知道应该先反驳哪一句,纠结了一会儿,还是嘟唇道:“严将军不是那样的。他杀的都是敌人。”
“啊,”杨敏诗听到她维护的话,愈发惊恐,“你真的喜欢他?”
闻人笑:“……”
这姑娘有时候傻得能气死人。若不是十分了解她的表姐兼闺蜜,她还真的会被气到。
许多年后,二人回忆起这段对话,还是忍不住失笑,感慨它在“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时代是多么离经叛道,却又如此美好,带着两名年轻少女对爱情的向往,直白又憨傻的热忱。
而此刻,闻人笑只想赶紧结束这个关于“喜欢”的话题。像是天在助她,门口又出现了一位粉色衣裙的姑娘。
待到那姑娘走近了,众人皆是微微讶异,因为她实在面生,竟没有一个人认得她。
姑娘似乎都没有与公主撞衫的自觉,面上看不出什么惊惶,只带着一脸拘谨,朝公主行了个不标准甚至有些蹩脚的礼。粉色衣裙倒是最时兴的款式,料子也不错,只是穿在她身上有种别扭的感觉,尤其是在公主的尊贵绝美面前,被衬得几乎滑稽。
有几名贵女以袖掩唇,轻轻地笑了。
闻人笑的目光落在粉衣姑娘并不白皙,稍稍有些粗糙的脸上,鼻梁的地方横亘了一道伤疤,不算极深,却也难看极了。若不是她见惯了严将军脸上的疤,乍然见到还真是会有几分不适应。
“你是谁家的姑娘?”
温和的声音抚平了几分紧绷的神经,林意芸想着嬷嬷教的规矩,认真答道:“我……臣女林意芸,家父是四品将军,从前镇守西北,去年年底被召回京的。”
闻人笑“嗯”了一声,她的确吩咐过玉罗给四品以上的管家嫡出小姐发请帖。难怪林意芸如此面生,原是才搬来京城不久,也难怪与京中的小姐们都不同,对规矩礼仪完全不熟悉。脸上的那道伤疤,想必也是随父亲镇守边陲时受的吧?
想到此处,她不由起了些敬佩之心,亲手指了个很好的位置让林意芸坐。
将目光从林意芸身上收回,闻人笑心里却还存着几分好奇。她在她眼中看不到一丝一毫对这华美宴会的向往,只有满满的木讷和生硬。那么是什么让这个姑娘穿上并不合适的衣裙,来到这个与她格格不入的宴会呢?
林意芸在公主指的案前坐下,自觉熬过了一关,微微松口气的同时,感受到四处传来各异的目光,不由有些如芒在背。没有人与她说话,她也插不上什么话,只是僵坐在那里,片刻间思绪纷飞,想到了很多。
她想到母亲是如何将公主的请柬视若珍宝,每天都爱惜地观看抚摸无数回;想到母亲费尽心思打听京城最流行的裙子样式,近乎恳求地让她穿上;想到父母一次次为她脸上的伤痕遍寻名医,又一次次失望,久而久之就变成绝望,只期盼她不要自卑,试着走出家门。
身处这样的场合,她万般不适应,却尽力将腰挺得笔直。
*
客人逐渐到齐了,坐在上位的公主轻咳一声,大厅在一瞬间就安静下来。
闻人笑含笑道:“本宫今日请诸位来,并无什么要事,只是前不久在书上看到一难题,百思不得其解,便想与你们探讨一二。”
在座贵女闻言皆是一惊,以公主的才华都解不出的谜题,谁又能解得出呢?也有不少人打起精神严阵以待,想着若有幸为公主解答,必定能让她另眼相待。
“书中写道,假如你驾驶着一辆马车,前方不远处有两名啼哭的婴孩,如果你选择什么都不做,马蹄很快就要从他们身上踏过去。你能做的只有一件事,就是改道到一旁的小路上,上面躺着一名婴孩。改道则一名婴孩死,不改道则两名婴孩死,应该如何抉择?”
闻人笑清脆流利地念出书中的片段,让贵女们不由面面相觑。公主思索的,竟是这样一个古怪的问题。
可这个问题乍听简单,越是深思越觉玄妙,令人左右为难,举棋不定,一时间竟无一人出声。
公主也不催促,就笑眯眯地等待。
是的,这就是她想出的宴会主题,听听贵女们的观点,了解每个人不同的思维方式,也蛮有意思的。
只是她不知道,她突发奇想举办的茶话会竟会逐渐演变为一种常见的宴会形式,被后人成为“辩论会”的雏形。
*
厅中贵女们齐齐陷入沉思,各有各的想法,既想率先出声博得好感,又怕带头发言有什么不妥。
杨敏诗担心再沉默下去气氛会变得有些尴尬,总归她与公主没什么好顾忌的,便声音清脆地开口道:“回公主,臣女认为应该改道,因为两名婴孩的性命比一名婴孩更重要。”
闻人笑“嗯”了声,鼓励地朝她笑了下。
有些贵女的观点与杨敏诗相同,却也有人不认同,当即便想要反驳。
“臣女认为并非如此,人命岂能以数量衡量?两条人命未必比一条更重要。”
杨敏诗闻言笑道:“确实如此,两名婴孩未必比一名婴孩更重要,但反过来想,两条性命至少绝不会比不上一条性命重要。”
这个观点一出,大家都有些耳目一新,即便是认为不应该改道的,都不得不承认很有几分说服力。公主也微微讶异地看了杨敏诗一眼,觉得她心思很是灵巧。
许多还在犹豫的贵女纷纷感兴趣起来,逐渐加入了讨论。
“虽说两名婴孩可能更值得在意,但主动杀死一名婴孩,未免太过残忍。”
“是呀,小路上的那名婴孩本不必死的,可以说是承受了无妄之灾。”
“什么都不作为总比主动伤害婴孩更好。”
一时间竟是支持不改道的声音占了上风,毕竟主动改道的残忍实在难以反驳。
“改道论”最坚定的支持者杨敏诗有些憋屈地鼓了鼓腮道:“都说改道残忍,难道眼看着两名婴孩去死就不残忍么?”
“可若不改道,那两名婴孩即便死去也不是我杀死的,便可以问心无愧。”
两种声音一时间僵持不下,便有人另辟蹊径道:“臣女认为,应该想方设法让马车停下,不论是否能成功,至少尝试过了。”此话一出,引来不少附和,看上去算是个两全的办法。
却听有改道党不买账道:“就算尝试了,很有可能还是失败啊,那不如早早改道。”
公主不由失笑,得,又绕回来了。她目光扫到不远处一言不发的林意芸,突然很想知道她是怎么想的,便开口问道:“林小姐如何看?”
林意芸乍然被点到名,脸色白了白,整个人更僵硬了。其他贵女也拿不准公主是否有意为难林意芸,不由都停下口中争论,将目光移到她身上。
“回,回公主,臣女认为应该改道。不敢改道,不过是怕被骂。”
没什么文采的直白话语,却让不少人愣了愣,然后面露深思。公主听懂了她的意思,眼中也不由划过几分意外之色,林意芸的想法竟与她不谋而合。
闻人笑虽然没有说出自己的观点,在她心里是坚信应该改道的。所谓改道的道德问题,不过就是担心被人诟病罢了。若因为害怕承担非议,而要多牺牲一名婴孩的性命,才是真正的不堪。
她出神片刻,再朝下方看去的时候,林意芸正硬着头皮反驳一名贵女的话:“就算你什么都没做,难道两名婴孩就不是因你而死了吗?这样想不过是……”她想不起某个有点印象的成语,便直粗着声音道,“不过是自己骗自己罢了。两名婴孩会因为你不作为而死,不作为本身就是一种作为。”
这番话让不少人一时哑口无言,甚至有那支持改道的轻轻鼓起掌来。杨敏诗见自己阵营突然多出一名猛将,不由双眼放光,好感噌噌地往上涨。
闻人笑也轻笑一声,心道这位林小姐倒是个很有意思的人。她没再说话,只是含笑看着下方持续不断的讨论,只觉这小小的宴会也包含百态,有趣得紧。
有人一被激就恼怒上头,有人冷静地抓住别人话里的漏洞,伺机而动;有人据理力争,有人埋下言语陷阱,暗地里下绊子;有人轻易被说服加入对方阵营,有人拿不定主意左右摇摆。
闻人笑留心观察着册子上的贵女们,记下各自的观点和性格特征,想着回头简单标记一下便可以将册子送回给贤妃,也无需她提什么主观意见,应该就能将这次的特殊任务完成得不错。
直到宴会结束的时候,贵女们皆是意犹未尽,只觉得这趟赴宴收获颇丰,又乐趣频生,实在没有白来。
若说此时心情最激动的,那一定是林意芸了。她怀着不安忐忑的心情赴宴,想象中担心的事情全都没有发生,公主很和善,让她有机会表达了自己的观点,甚至得到了很多认可。原来也并不是那么难做到的事啊……她竟有些想要落泪的冲动。
姑娘们依次给公主行过礼,便出府上了自家等候多时的马车。
林意芸也上前行礼,比来时更诚心许多。公主犹豫片刻,对她道,“林小姐留步。”
“是,公主有何吩咐?”她难免有些紧张,却莫名不怎么恐慌。
闻人笑稍许沉吟,温和道:“能和本宫说说你脸上的伤是怎么来的吗?随你父亲了战场吗?”
林意芸鼓起勇气直视公主,见她美丽的眼睛里并无恶意和嘲笑,只有纯然的好奇和亲和,心下微微放松几分,“嘿嘿”笑了声,有些不好意思道:“臣女哪有那么厉害,不过是遇到几名强盗罢了。”
“你在这儿等会吧,本宫府上有好大夫,一会儿给你看看。”公主蛮喜欢她的性子,不由起了几分恻隐之心。
“多谢公主,”林意芸有些受宠若惊,心中感动不已,却只是苦笑道,“不过不要劳烦公主了,臣女看了许多大夫都说治不了。”
闻人笑坚持道:“本宫瞧着你这伤能治。”
林意芸便只好在一旁等着。
大厅里的人逐渐都走完了,除了公主,留下的就只有林意芸,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