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终-第28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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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云萝暗戳戳吸了吸鼻子,是穆连诚身上的,而且这味道不是蒋玉暖用的胭脂。
蒋玉暖的喜好长久不变,用惯了的胭脂香露,除非有特殊状况,否则是不换的,她身上会有的味道,杜云萝很熟悉。
而穆连诚现在身上的味道,叫人陌生许多。
散席时,杜云萝不由多打量了穆连诚两眼,灯光下,仔细一看,她便察觉出一些端倪来。
穆连诚的脸上似有青印,上头盖了粉,这才不显眼了,要不是杜云萝看得仔细,只怕都发现不了。
杜云萝心中疑惑极了,在京城之中,还有人往穆连诚脸上挥拳头?
等回了韶熙园,杜云萝便把这状况与穆连潇说了。
穆连潇抿唇,拉着杜云萝坐下,道:“我也瞧出来了,不过动手的人似乎力气不大,若是我的拳头,早就青肿了,拿些胭脂根本盖不住。”
杜云萝只见过穆连潇凭空挥拳,真花大力气打人是个什么效果,她没亲眼瞧过,但估摸着,不止是青肿,只怕都发黑了。
硬拿粉盖上去,白乎乎的一层,欲盖弥彰,只会更加明显。
“也不知道他惹了什么事儿了。”杜云萝撅着嘴道。
穆连潇思忖了一番,道:“我明日里使人去打听打听。”
连杜云萝和穆连潇都瞧在眼中,穆连诚脸上的青印更加瞒不过蒋玉暖。
让丫鬟们打了水,蒋玉暖绞了帕子递给穆连诚。
穆连诚擦去脸上的粉,露出来的印子让蒋玉暖皱紧了眉头。
“与人打架了?”蒋玉暖关切问道,“就因为这个,晚回来了?”
穆连诚把帕子丢回水盆里,取了膏药随意抹在脸上:“这淤青也就看着唬人,不痛的。”
蒋玉暖垂手立在原地,犹豫了一番,还是问了:“与谁打架的?为什么呀?”
小心翼翼的关心让穆连诚神色渐舒,道:“你别操心,不碍事的。遇见了妹夫,和他闹了两句,他急了动手了,挥了一拳,他自己也就冷静了。”
蒋玉暖一怔,遇见了穆连慧的丈夫晋尚,晋尚还跟穆连诚动手?
这、这闹得是哪一出呀?
穆连诚揽着蒋玉暖的肩,宽慰道:“真的无事,我与他说道理,他也听进去了,这粉还是他给我找来的。”
蒋玉暖抬头看着穆连诚,见他神色不似作伪,还很是轻松自在,悬着的心这才放下了。
端午一过,天气越发暖了。
穆连潇让云栖去打听穆连诚的伤势。
云栖在京城里混得开,隔了两日就得了线索,报给穆连潇后,便拎着一条鱼回了柳树胡同。
锦灵这几日想吃酸口的,最喜欢的是段氏做的糖醋鱼。
云栖搬了杌子在井边处置好了鱼,这才交给了段氏,自个儿仔细洗去了身上鱼腥味,进屋里寻锦灵说话。
锦灵笑着与他道:“今日回来得早,侯爷让你办的差事办好了?”
“办好了,”云栖笑嘻嘻在锦灵身边坐下,凑过去道,“你猜二爷脸上的伤是怎么来的?”
锦灵挑眉。
云栖附耳道:“平阳侯府的小公子,咱们府里的姑爷打的。”
锦灵愕然,妹夫朝舅爷动手,这倒是稀奇事。
“为了什么事儿呀?”锦灵追问道。
云栖摇了摇头:“他们两个私下里说话的,二爷出来后,脸上就带着伤了,到底说了些什么,谁也不晓得。”
“要是二爷对姑爷动手,那定是为了乡君,可反过来……”锦灵疑惑极了,反问云栖道,“若是你,你会为了什么事儿跟我弟弟动手?”
这下轮到云栖目瞪口呆了,抓着脑袋想了许久,这才发现绕进了死胡同里,不由哭笑不得:“我为何要跟舅爷动手?我拍马屁还来不及。”
锦灵啐了一口,脸上却是笑着的:“油嘴滑舌。”
云栖顺着杆子往上爬,把娇妻、舅爷、岳母一并夸了一通,没有辜负“油嘴滑舌”四个字。
两人说笑归说笑,对于晋尚对穆连诚动手的缘由,依旧摸不到头脑。
锦灵没想明白,杜云萝也是一头雾水。
这世上,只有舅爷因为姐夫、妹夫待自家姐妹不好而愤怒动手的,几乎从未听过姑爷朝舅爷挥拳头的,这还真是稀罕了。
前世,晋尚是被他的妹夫害得失足殒命,今生朝姑爷动手,算不算也是一种因果?
杜云萝越想越觉得奇怪,便干脆先放下了。
五月过了大半,紫竹断七之后,李家大娘敲了云栖家的门。
“云栖媳妇在屋里吗?”李家大娘问道。
段氏引她进了院子,笑道:“她在里头呢,我手上在做活,就请大姐儿自个儿进去寻她吧。”
屋里的锦灵听见了声音,待帘子撩开,她道:“大娘怎么过来了?”
李家大娘笑容讪讪,在杌子上坐下,问了锦灵的身子和肚子,这才在锦灵关切的目光里,说到了正题。
“云栖媳妇,我家大姐儿那天回去,听说是在胡同口跟你遇上了吧?”李家大娘眼眶微红,“大姐儿最后可有说什么话?大娘不明白,为何她非要死不可?
这两年,她瘦得厉害,我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都说她是梦见了四爷,跟着去伺候四爷的,这话外头有人信,我不信。
她就一个洒扫丫鬟,进府去也是为了好配人,她对四爷可没那么死心塌地。
云栖媳妇,你给大娘一个准话,大姐儿到底是为什么死的?”
第509章 心痛
锦灵没有回答,她只是静静看着李家大娘。
屋里落针可闻,李家大娘纠结着坐了会儿,眼中泛起了水雾,她瞥了一眼睡在锦灵身边的哥儿,又把目光落在了锦灵的肚子上。
“云栖媳妇,你也是当娘的,能体会大娘的心吧。”李家大娘抬手抹了一把眼角,“我养了那么大的闺女,送她去府里当差,又看着她嫁人,我想要让她过好日子,而不是、而不是去跳井了……”
锦灵的心不由就是一紧。
她当然能体会做母亲的人的心情。
段氏为了她和弟弟,数年操劳,熬坏了眼睛,而锦灵自己也成家、生子,看着可爱的儿子,越发懂得慈母之心。
锦灵斟酌了一番,道:“大娘,那日我回来时,是在胡同口遇见了紫竹。
当时她与我说,她梦见了四爷,只说梦见,的确没有提要去伺候四爷。
她看起来精神并不好,我与她说话,也不晓得她能听进去多少。
大娘,知女莫若娘,紫竹到底怎么了,这些年,大娘应当看得比我们左邻右舍清楚。”
李家大娘的身子微微一颤,掩面哭了起来:“我知道她心里存了事儿,问了她无数次了,一个字都不肯说。
云栖媳妇,是不是大姐儿在府里当差的时候得罪了人了?
是不是我们大姐儿知道了些不该知道的事情,这才被……”
听了这话,锦灵的脸不由就沉了下来,她偏过头,道:“大娘这话说的,大娘是在怀疑谁?
紫竹是在她婆家没有的,半夜里跳的井,不是她自个儿跳的,难道还是府里的谁去了她屋里把她绑出来扔到井里去的不成?
真有这样一个人,紫竹她婆家难道都是死人了?
那是四太太的陪嫁铺子,连老太君都不管太太们陪嫁铺子的事情,谁能在四太太铺子下的管事家里撒野?
大娘莫不是以为是四太太使人做的吧?”
“不是,我怎么敢疑心四太太,”李家大娘连连摆手,急得白了脸,“四太太如今孤家寡人一个,平日里都在内院里,连我们大姐儿是谁都不一定知道,怎么会……”
锦灵叹了一口气,身子往后靠了靠,扶着隆起的肚子,道:“那大娘就是在疑心我了,我那日与紫竹说了几句话,大娘以为是我逼着她去死了?”
李家大娘的脸红一阵白一阵,刚要解释两句,锦灵又打断了她。
“大娘疑心我,就是在疑心夫人了。”锦灵顿了顿,眸中闪过一丝厉光,“大娘,难道你真的忘了,紫竹当初是为了什么出府的吗?”
李家大娘抿唇,垂下了眸子。
“大娘分明是记得的,”锦灵瞥了眼戴着金镯的手腕,轻轻晃了晃,“为了金镯子,那镯子招了眼,鲁家的在胡同里胡说八道,说那镯子是四爷给紫竹的。”
李家大娘的肩膀抖得厉害,泪水簌簌落下:“是,就是为了那只镯子。
那年清明后,大姐儿突然来跟我说,说流言再传下去,真传到主子们耳朵里,以二太太的性子,不管真假她都要褪一层皮。
她的镯子绝对不是四爷给的,她绝对没有胆子也不愿意去爬四爷的床。
可三人成虎啊,再胡说八道下去,别说府里怎么交代,我对大姐儿的婆家都不能交代了,这才让她出府嫁人。
云栖媳妇,当真是因为那只金镯子吗?
那镯子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这都三年了,我家大姐儿还为了那只镯子死了……”
锦灵最见不得的就是眼泪了,李家大娘哭得伤心,她看在眼里,心里也钝钝的痛。
可镯子的来历,锦灵是断断不能说的,穆元婧和穆连喻的事体,知道的人都闭紧了嘴巴,敢往外头传一个字,吴老太君都不会轻饶的。
至于紫竹为了镯子害了苍术性命的事儿……
那是紫竹的真正的心病,也是她绝不希望让人知道的污点。
就算是她的母亲、丈夫,紫竹都不想让他们知道,她杀过人。
“大娘,你也说了,镯子的事情已经三年多了,说句大不敬的,府里真的有人想要紫竹的命,她也活不到今年。是她心里背负的多,自个儿过不去心中的那道坎。”
锦灵的话让李家大娘心痛万分,她缩着身子坐了会儿,这才颤着声问道:“那镯子来路不正,是吗?不是四爷给的,那就是府里其他主子给的,又或者是她偷拿的?”
锦灵不置可否。
李家大娘颤颤巍巍站起身来,道了一声谢,踉踉跄跄出去了。
锦灵歪在榻子上,叹了一口气。
段氏从外头进来,道:“李家大姐怎么这就回去了?我看她好像哭过了。对了,刚才我在照顾你弟弟,从窗口好像是看到她家二姐儿了。”
“二姐儿来过?”锦灵一怔。
“瞧那身段像,我看得也不清楚。”
李家大娘回到李家,打了水,净了面。
转身见二姐儿站在房门外,她不由惊了惊:“怎么一声不吭的。”
“我听见了,”李二姐儿道,“大姐是因为镯子死的?就因为我把镯子翻出来带出去了,所以大姐才死了?
我要是不跟莺儿比高低,我不拿大姐的镯子,是不是大姐就……”
李家大娘心痛极了,这两姐妹年纪差了几年,感情是极好的,突然听了这样的消息,也难怪二姐儿激动。
她上前抱住了二姐儿:“你莫要胡思乱想,不关你的事。”
“那关谁的事儿?”李二姐儿哭了起来,“娘,那镯子到底是怎么来的?大姐和四爷……”
“这话说不得!”李家大娘沉声道,“你大姐是清清白白嫁去婆家的,大姐儿已经没了,外头传什么我们管不了,但我们不能那样说大姐儿。”
李二姐儿咽呜着,脚下一软,带着毫无防备的李家大娘一道摔坐在地上:“那到底是为什么?大姐在前院里当差,哪儿有镯子给她偷?是后院里的主子给的吧?是谁给的?
娘,不能叫大姐死得不明不白的,我要进府去,我要去府里当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