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沉之战长沙-第5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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伢子打仗是保家卫国,你什么事情做不得,还想占他们救命的地方,你到底是不是人呐!”
老人家那顿打把地痞打跑了,也让某些心有抵触者幡然醒悟,能走的都自动离开。考虑到伤员太多,医院增加了不少简易病床,并且统一调度,由几位最有经验的医生把关,一进院就辨明轻重级别以及大致病情,以便最快速医治。
今天就是第一批火轮回来的日子,第一批重伤员将会抢运到湘雅医院,听到这个消息,胡十娭毑不由自主就会想起刻在脑海中的某个画面,那些鲜血淋漓的孩子,那些缺了手脚的孩子,那些惨叫和痛哭……最让她难忘的,却仍是自家人,死去的人和几乎累死的孙女。
天公不作美,这两天转冷了。胡十娭毑直发愁,熬了一夜,给湘湘改了一套棉花紧实的贴身衣裤,一早就拿着衣服敲开她地房门。
湘湘这些天哪里睡得安稳,听到声音就醒了,看到天色微明,连忙起身开门。开始准备去上班。
胡十娭毑盯着她穿上,嫌她手脚不麻利。还一个劲凑上来帮忙,湘湘哭笑不得,也不好说什么,干脆手脚打开让她折腾,胡十娭毑折腾完了,恋恋不舍将耳朵凑到她肚皮上,湘湘忍无可忍。大叫道:“没有啊!有就出了鬼啦!”
胡十娭毑摸了一把,嘿嘿直笑:“我就想出点鬼呐,你快点生一个,我现在闲得很呐!”
湘湘张开双臂将她抱住,狠狠摇了摇,强笑道:“我摇醒你,看你还做梦不!”
听到院子里有声音,祖孙俩笑笑闹闹出了门。一见大家果然都在,胡长宁正一脸严肃跟苏铁说话,苏铁神情颇为谦恭,连连点头称是。
看到湘湘,苏铁微微一愣,原来她在家随便惯了。就穿着那套贴身棉衣裤出来,曲线毕lou,加上眉梢眼角带着笑,整个人看起来神采飞扬,娇俏可人。
湘湘却没留意他,因为发现湘君回来了,两姐妹都忙得一塌糊涂,多日未见,湘君整个人黑瘦如柴,如同变了个人。胡刘氏心酸也不敢说什么。红着眼眶拉着她的手问长问短。湘君却似累极,脸色笑容勉强。唯唯诺诺。
湘湘心里也难受得紧,学幼时一半,凑过去蹲在她脚边,抱着她的腿不说话,湘君作势要拧她耳朵,她也不躲,湘君终于笑出声来,趁胡刘氏去张罗饭菜,附耳道:“你快想个办法让弟弟回家,他这几天在我那里天天喝酒,都快喝死了!”
湘湘哪里有办法可想,那家伙自作孽,不娶秀秀就罢了,还要踩上两脚,真是自作孽不可活,湘君仿佛知道她的想法,轻声道:“细妹子肯定舍不得他,我看能不能让他答应这门亲事,以后的事就好办了!”
“你还不知道他的臭脾气!”湘湘愤愤道:“别提这事了,到时候又害秀秀空欢喜一场,她就真的只有死路一条了!”
湘君这次真地发了愁,湘湘在她身上蹭了蹭,强笑道:“好啦,我今天回来的时候要苏铁顺便带我去你们那里瞧瞧他,不行地话我给他打一顿他就舒服了!”
湘君看看那个目光始终没离妹妹的俊秀青年,感慨万千,有心想开她两句玩笑,又怕弄巧成拙,引发她的执拗性子,把刚萌芽的小苗掐死在摇篮里,于是,趁苏铁看过来,重他鼓励地笑笑,胡长宁似有所感,回头看看两姐妹,再看看越来越满意的准女婿,摸摸下巴不存在的胡须,笑开了花。
知道两人要出大力气,今天胡十娭毑算是落足了重本,一人一碗堆得高高的猪油面条,肉末鸡蛋应有尽有,几乎把面条给淹了,湘湘本来肚子小,吃得直嚷嚷,苏铁却不客气,她碗里地面条捞了一半,换了一个荷包蛋过来,湘湘如同得了天大的便宜,捧着碗贼笑。
吃完饭,苏铁骑着车带她去上班,胡十娭毑不知道发了什么疯,明明两人丝毫不知,竟然一直跟到街口。
胡长宁许久没见她回来,拖着毛坨的小手出来找人,果不其然,她坐在街边看着两人离去的方向发愣,而那两人只怕早就到啦!
胡长宁知晓她的心思,打发毛坨拉她起来,轻笑道:“姆妈,放心吧,他们都有经验了,不会乱来。你要是不放心,自己搬条凳子看住她做事,叫她做两个小时休息一个小时,行不行呐?”
“你晓得个鬼,你这个木脑壳,跟你讲也没用!”胡十娭毑扑哧笑出声来,起来时才觉腿脚没力,又不好意思说,用力撑着毛坨的肩膀往前走。毛坨有些愕然,看到胡长宁朝他悄悄摇头,这才明白过来,脚步更慢,肩膀挺得更高,像个真正的男子汉。
湘湘因为技术过硬,也被安排在前面接待那关,对伤病员进行最直接有效的处理,重病者则径直送往苏铁坐镇地急救室。
今天吃得太多,湘湘泡上一大杯茶消食,才喝了两口,运送伤员的军用卡车就已经到了。派来支援的军警大声吆喝,一人一马当先开路,将伤员一个个弄下来,看得出来大家都有些心急,叫骂声此起彼伏,连伤员的呻吟也掩盖下去。
仿佛面临一场大战,湘湘收敛心神,迅速冲去接应,一个个检查分派,其实,根本用不着分了,所有的都是重伤员,有三个已经没了呼吸,湘湘就地施行急救无果,眼睁睁看着三张年轻的脸庞蒙上白布,心头突突作跳,疼痛难忍。
“还有没有?”发现担架没了,湘湘揉了揉胸口,哑着嗓子冲外头叫了一声。
“还有一个!”
一个熟悉地声音响起,湘湘拼了命将尖叫声吞入腹中,疯狂地冲了进去,看到一个锥心刻骨的温柔笑脸,终于发出不明所以的凄厉声音,朝他怀中扑去。
“别!”“不要!”“不要啊!”无数个声音同时响起,从他身后冲出一个瘦弱的身影,正挡在她面前,猛地把她推开,湘湘脸色一沉,只听院长在身后大喊:“别动,顾先生受了重伤,赶快准备手术!”
顾清明仍然笑得出来,“夫人,没事,我能走到这里,说明我命硬,只怕连阎王爷也不敢收我,你先帮我看看,再倒杯水给我喝,我就是渴得慌!”
从他惨白的脸色和小穆的泪眼,湘湘到底看出名堂,唇一咬,二话不说就往回走,径直走到急救室外头热烘烘的小房间,让他把衣服拖下来。
“拖不下!”这一次,他只憋出了三个字,目光直勾勾地盯着她,不知是太热还是别的原因,额头冷汗涔涔。
小穆在两人脸上看来看去,突然抱着头蹲了下去,呜呜直哭。湘湘已然明白过来,从托盘里找出剪刀,扭头面向他时,狠狠在自己手上掐了一记,掐出一大片青色,提醒自己不要颤抖。
第七章 **三十二年十一月三十ri(2)
他外面穿的是棉的军装,棉已经成了铁块,一剪刀下去,几乎把她虎口震开,外面的布料倒是开了,lou出紫红色的棉花,因为天冷,都凝结成了块。
他仍然在笑,却冷汗如浆,发不出一丝声音,她一转身,在自己近乎麻木的手腕又掐了一记,这一次连血都掐出来,却半分作用都没有,手太抖了,剪刀根本拿不住。
护士长满脸通红地冲进来,看到这情形,连眼眶都红了,不过她到底老成些,迅速端来一杯温水,将一瓶云南白药倒进杯子里,一径送到顾清明嘴边,他撇开脸用口型说了不甚清晰的三个字,护士长红着眼睛瞪住他,恶狠狠道:“叫你吃就吃,这么多废话,你能充英雄硬撑着走到你堂客面前,难道连一瓶药都怕!”
他笑容又起,这一次神情都有些恍惚了,小穆用血淋淋的拳头塞住嘴巴,一下下砰砰地撞墙,苏铁正急匆匆经过,将他一把拉起来,冷冷道:“怎么回事?”
“都是我,都是我,不多嘴告诉他湘湘要离婚不就行了,大家都不说,我为什么要说,都是我害的……”
苏铁听不下去了,将他丢给一个警察看住,绕进房间,只在门口呆了一秒就走过来,从湘湘手里近乎野蛮地夺过剪刀,见她一个趔趄往后倒,连忙扶住她,厉声道:“快点准备!”
如来时一般匆忙,护士长走的时候无人发觉。顾清明似乎觉得自己妻子被人训斥。十分不快,拧着眉头瞪苏铁,不过那种轻飘飘地眼神一点杀伤力也没有,苏铁的一口毒牙又开始作祟,一边剪棉军衣一边冷笑道:“啧啧,他们说所有重伤员都是抬进来的,只有一个当官的是走进来的。当官的果然不一样,身体是铁打的呢。血也流不完,啧啧,衣服都成了铁块了,人还有气……”
苏铁一贯冰冷地声音这一次听来却让人觉得温暖,湘湘一口气灌进一大杯茶,也不知道是烫还是冷的,只觉得嘴都麻了。看到顾清明地意识朦胧的目光又追过来,加了点开水,兑了冷开水送到他嘴边,这一次他倒没闹意见,嘴角努力勾了勾,一口气喝光了。
苏铁将棉军衣剪开时,汗水已经把地板打湿了,他把剪刀递给湘湘。示意加快速度,自己先去准备,湘湘终于平静下来,将毛线衣、白衬衣、白汗衫一层层剪开,拿着一块块紫色物体,下唇被咬得鲜血直流。
裤子同样遇到了这种情形。剪开裤脚,湘湘腿一软,跪倒在他左脚边,对着鞋袜内的紫色物体,差点发出凄厉的嘶吼。
来探望的人一批接着一批,大家屏住呼吸,默默看过,又默默离开。即使房间里拥了十来人,也从头到尾不见人声,只有剪刀的咔嚓咔嚓。每一下都让人心惊胆寒。
当胸口血染的绷带现出来。顾清明显然撑不住了,头一点点挪到她肩膀上。见没有遇到推阻,冲着她地方向迷茫地笑,终于整个kao了上去。
护士长又来了,紧绷着脸重新处理了伤口,安排人手将他抬到担架上,径直送去照X光片。
湘湘还想跟,苏铁将她拉下来,她甩开苏铁去追,护士长拦在她面前,厉声道:“你到底怎么回事,要真的伤及心脏,你刚刚已经害死他了!”
“他真的没事?”湘湘显然不敢相信,抹了抹嘴角的血,怔怔道:“明明弹孔在心脏部位!”
“你读书白读了!”护士长用力推她一把,拂袖而去,经过护士值班室时,听到有人哽咽道:“那才是真正的男人,跟护士长的男人一样,身上十几个洞眼,眉头都不皱一下……”
后面的话,护士长已经什么都听不到了,她的身体不着痕迹地晃了晃,泪终于流下来。
苏铁把湘湘拖回来塞进椅子里,看着她双目无神地样子,一阵急火攻心,恨不得长痛不如短痛,就此掐死她了事,省得以后难受。
在她脸上不轻不重拍了两巴掌,苏铁转身进了急救室,开始做一台大手术,大手术不外乎取子弹,这是他从医最厌恶却不得不做的事情,谁叫现在是战争年代呢!
难得有个看上眼的女子,一转眼就没了指望,他心头一阵烦闷,差点把手术刀刺进病人的心脏,连他都被自己恐怖的想法吓了一跳,冷冷一笑,将病人肺部的子弹取出来,在心中念了一句,“感谢上帝!”
感谢上帝,又多留了一条命贻害人间。
这台手术不知道做了多久,他出来时已是下午,湘湘难得地乖巧,正抱着食盒等他,当然,她脸上没有那么多污七八糟地东西,没有那种死了男人的丧气脸,他会更高兴。
趁她不备,苏铁贼心又起,将她杯子里的茶一口喝光,不过想起刚刚某位病患喝过,差点全部吐出来。湘湘自然没留意,眼巴巴地守着他狼吞虎咽,还不忘倒上热茶。
苏铁如何不知道她的心思,若是依他恶劣的脾气,一定会将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