恣欢-第5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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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儿子,就算再出色,他也要不起,更不稀罕,真是打心底希望余生形同陌路。
哪成想,继室帮着陈嫣去招惹他,甚至帮人谋杀亲夫。
事到如今,由不得他不反思:如果继室稍稍有点儿一府主母的担当,稍稍对飞卿有点儿怜惜之情,如今会不会是另外一种局面?可她没有,她心里,巴不得飞卿早早死掉吧?
家事上,他无能,这家中的每一个人都糊涂。
无能又糊涂了这么多年,报应来了。
婆子来禀:“夫人醒了。”
董志和敛起思绪,“问她,肯不肯说实话,不肯说便继续往死里打。”
“是。”
董老太爷、董老夫人絮叨的语声更大了。
董志和猛地跳下地,冲到门外,怒声问父母:“你们有完没完?!能不能让我耳根子清净一点儿?!”
夫妻两个被他吓了天大的一跳,不自主地哆嗦一下。
董志和抬手指着他们:“里面那毒妇的确有千般不是,那又怎样?当初不是你们做主让我娶的么?!到了这时候,你们仍然不知反思。我后院儿起火,你们功劳最大!”
董老太爷瞪圆了眼睛,“反了……反了……”
董志和已在暴怒之下忘了何为恭敬孝顺,“这些年了,你就如同小肚鸡肠的妇人,忙活的只有跟儿媳妇斗法、斗嘴这等上不得台面的事!董家若有覆灭一日,也是亡于你的手中!除了添乱,你还会做什么?”他指向院门,“出去,回你们的房里!若觉着董家庙小容不下你们,只管另寻去处!”
说完之后,他摔帘子重返室内。
董老太爷却是愣怔在原地,过了一会儿,苍老的手吃力地捂住心口,身形摇晃着。
“快来人!”董老夫人看这情形不对,一面唤人,一面伸手去搀扶。
但她气力不够,董老太爷仰面摔倒在地。
戌时,陶城才来见董飞卿和蒋徽,把董家那一场纷扰娓娓道来,末了道:“不然小的早就来了,可今日府里的事情实在太多,差事不断。要是公子、夫人能够通融,小的还要尽快赶回去。”
董飞卿颔首,“说说穆氏的事儿,你便能离开。”
陶城行礼道谢,“只是,小的只知道一个穆姓女子,不知道是不是公子留意到的那个人。”
“无妨,你只管说。”
陶城称是,如实讲述自己目前所知的穆氏相关的事——
董志和得到皇帝青睐、破格提拔之后,有人羡妒他平步青云,曾用阴招损招算计他,虽然有惊无险,却让他心有余悸,开始着手防患于未然的法子。
家世所限,董家不可能物色到锦衣卫那般面面俱到的高手,可行的只有培养眼线一条路。董志和命两名管事长期负责此事。
一两年后,董志和手里有了三十名眼线,其中包括二十名男子,十名女子,年龄不等,身世不同,年纪最小的,不过十来岁。他们的职责,是听凭董志和吩咐,以下人的身份潜入一些府邸之中,当差之余探听消息,一个不行,便换旁人。
这些人分散在董府之外的一些不起眼的宅院之中。
陶城与两名管事还算有些交情,见过一些人,大多是看过就忘。之所以对穆氏印象深刻,是因她样貌出众,而且两名管事都夸赞她天资聪颖。
穆氏单名一个雪字,几岁时至亲就都不在了,堂伯父养了她两年,转手把她交给人牙子换了银钱。
陶城见到穆雪那年,她十三四岁,他只觉得,这女子的样貌、仪态,全不输大家闺秀,再加上冰雪聪明,董志和恐怕轻易不会动用她,要是用……可能就是美人计。
思及此,他在心头慨叹了一番,觉得她算是天生命苦的那种人。
董志和被外放到广西,前脚离京,后脚便让管事带十名眼线到他任上,特地拟出了名单,其中就包括穆雪。
陶城作为管家,管事不少事情要请他从速安排,因而在他问起缘故的时候,便多说了几句。
三年之后,那名管事回来了,闲来一起喝酒的时候,提起了穆雪:“觉得她命苦,真就是命苦的人。
“我们随老爷到任上后,有一段日子,老爷曾经让穆雪每日在书房服侍笔墨。
“我当时还想,相对的日子久了,老爷说不定会收了她。但是老爷还是以前那个性子,妻妾之事都听从长辈安排。
“老爷之所以如此,是有意让穆雪到贺州知府家中做眼线,在她混进去之前,给她仔细讲述那边的情形。
“后来,穆雪就去了那个门第。没多久,成了贺州知府的通房。
“而老爷初到广西的功绩之一,便是法办了暗中与当地匪盗勾结的贺州知府。”
陶城隐隐想见到了穆雪下场不会好,转念便觉得这话题太丧气,岔开话题。
年月已久,府中又一直鸡飞狗跳,大事小情不断,陶城早已忘了穆雪其人,那名管事也一直没再提起。
直到今日被问起,才唤起了那名女子留下的那一点点记忆。
下午,陶城找到那名管事,把多年前说过的话题捡起来,要管事说完。
管事回想了一阵子,苦笑道:“成了贺州知府的通房之后,她便没了退路。
“那人是砍头的罪过,穆雪那个身份,下场估摸着也好不到哪儿去。
“那时老爷实在繁忙,下人也跟着忙得四脚朝天,我没留意这事儿。
“就算她能在事发之前逃出来,就算老爷除掉贺州知府一事,她功不可没,老爷也不会再用她,不是用银钱打发,便是……”
便是灭口。眼线知道的事情太多了,尤其是穆雪那样经历的眼线,会让董志和生出忌惮:贺州知府若是宠爱穆雪,会不会无意间说出一些他在官场上的弱点?穆雪又能否始终对他保有那份忠诚?
近年来,董志和横竖看不上府中外院的下人,另寻了心腹,大事小情的,就算是他们这种在外院有头有脸的,也无从知晓。
——说完这些,陶城擦擦额头的汗,行礼道:“小的知道的,就是这些。”
董飞卿示意友安打赏,送陶城出门,随后,与蒋徽一样,陷入沉思。
这一晚,董夫人被打得半死,董老太爷犯了心口疼的毛病,董老夫人哭天抢地,说养儿子竟养成了仇人。
董志和听到的时候,居然满心笑意。
可不就是么?养儿子养成了仇人。董家的家风,最好笑也最讽刺的,便是这一点吧?
董夫人到底是耐不住皮肉之苦,招认了做过的那些见不得光的事。
他听她亲口说完之后,没了发作她的力气,去了书房,唤来幕僚,做出安排:设法将陈嫣灭口。
至于黄大夫,他没听从幕僚给出的寻找、灭口的建议。
那是无用功。
甚至于,想将陈嫣灭口也是无用功。
董飞卿在与他说出那些话之前,一定已经请程询或唐修衡帮忙保住陈嫣的性命,至于黄大夫,就算人没在他手里,也在他视线之中。
已经失了先机。
幕僚离开之后,他合衣歇下,竟然没多久就沉沉入梦。
梦里,女子春水般的眼中闪烁着泪光,“奴婢……真的不能留下来服侍您么?”
他歉然一笑,“这种事不能强求。无对你无心,便不会让你留在近前。你该明智些,趁这次给自己赚出个好前程。只要你办事得力,我便赏你宅邸、银钱,为你安排个好的营生。”
她轻轻地点了点头,“好,我照您的吩咐行事。”
画面一转,再相见,她姣好的容颜十分憔悴,“奴婢眼下该何去何从?万一有了那人的子嗣,可怎么办?”
他态度坚定,“这种事,决不能发生。”
她用力地咬住唇瓣,“还有多久?奴婢是说,您把他绳之于法的日子,还有多久?”
“多则一半年,少则三五个月。”
她嗫嚅道:“其实,现在,奴婢已经不能从他口中探听到更多消息。不能不回去了么?”
他温言道:“再忍一忍。”
泪珠沁出她的眼角,她却努力地对他笑了笑,从袖中取出一封密函,轻轻地放到他手边,“那,奴婢就回去了。”
他说好,取过裁纸刀,拆开密函。
她轻声道:“奴婢要是出了什么闪失,也不会做对不起您的事情。若违此誓,天打雷劈。”
他望向她,继续安抚:“不会出闪失。只要你忍过这一段时日,便是柳暗花明。”
她弯了弯唇角,退后一步,恭恭敬敬地行礼,随后脚步踟蹰地出门。
董志和蓦然醒来,睁着眼睛,对着满室漆黑,再也不能入睡。
那一次,她交给他的那封密函,是贺州知府很有分量的罪证,也不知她是如何拿到手的。
但是,数日后,她逃出贺州知府家中,失去踪迹。
贺州知府被定罪之后,他命人留心打听,才知道,她在逃离之前几日,被诊出了喜脉。
她怀着那罪臣的骨血逃了。
再相见,已是十年之后。
这一年夏季,曾镜一案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话题。
陈嫣身陷牢狱当日,陈瀚维便进宫面圣请罪:承认自己教女无方——若无言行不当之处,不会卷入这样大的风波,但是,很多事都有万中之一的意外,只求皇上命大理寺详查此案,尽量避免屈打成招的可能,毕竟,陈嫣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
翰林院学士,在皇帝心中的分量很重,此外,用刑只是办案的手段之一,遇到身子单薄的公子哥儿、官员女眷,用三两次说不定就屈打成招,来日一旦翻案,内阁帝王都跟着没脸。
为此,皇帝传口谕至大理寺:慎用刑罚,多找人证物证。
陈瀚维谢恩离宫之后,又去了大理寺,好一番赔小心说好话,上下打点了一番。
这样一来,陈嫣在牢狱的日子,比起别的嫌犯,过于舒坦了些。当然,比起她数年来享有的锦衣玉食,太过恶劣。对此,她倒是安之若素。大多数时候,坐在窄小的硬板床上,望着牢房上方的小窗户出神。
终日一言不发。就算初次过堂时,亦是缄默不语。
她陷入沉寂。迟早有一日,这尘世对于她,也将陷入永久的沉寂。
这样的日子,也算是无所事事。
自然而然的,善良多才的先生、漂亮安静的阿锦,反反复复在脑海浮现。
说起来,近两年,她想起母女两个的时候很少。不是没工夫,便是无颜去追忆。
先生和阿锦入住陈府之后,住在她院子东侧的小院儿。
一段岁月,她真的把她们当成了自己的亲人,先生是比姨母更近比母亲稍远的长辈,阿锦便是她的妹妹。
她总在心里想,等自己长大之后,要妥善的照顾先生、阿锦,就像程夫人对叶先生一样。
只是暗暗立志,从不与任何人说,因为知道,亲人会觉得她多此一举——在双亲眼中,先生始终只是个坐馆先生,比下人的位置略高一些罢了。
先生也不会同意。好几次,她送给她们比较名贵的礼物之后,先生便会怅然地道:“别对我们这么好。我迟早要带着阿锦离开的。”
她不懂,问为什么。
先生说:“你对我们实心实意的照拂,只是因为与我们投缘。正因如此,我更不能害了你。也不怕跟你说,我与阿锦,是见不得光的人。我来京城,也是为了给阿锦寻个好的前程。只是……一直胆怯,怕自己不但不能如愿,反倒害了阿锦。”
“很危险么?”她问。
“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