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泪-第16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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室内有不少人对他的如此歪理觉得好笑,于是也在起哄。虽说他们这些在前线战场上下来的人确实是杀过人,但是在他们看来,自己这么做并没有错。他们是为了国家而杀人,而且你不杀死敌人,敌人就会杀死你。在战场上,根本没有犹豫的时间。可是被这些救治伤员的纯洁的护士们看成是“需要救赎者”,这让他们无法接受。照他们看来,如果没有他们在战场上浴血奋战,哪儿能换来国家的安全?这些护士们虽是好意,但也让军人们不大能接受。最重要的是,他们希望在受伤休息时,可以给他们一个安静的场所。
“咱们唱歌吧,起码她们不肯清净,咱们也别让她们讨了便宜去!”
虽然不服,不过这个提议也是应者寥寥。因为他们刚睡醒,实在还提不起力气来唱歌,对抗广播喇叭里那低沉的诵经声。
又过了半小时,喇叭里的声音总算终止了,各个病房里的伤员们也松了一口气。可是他们已经被吵醒,睡意全消,想再睡个回笼觉也不可能了,所以只能起来。
很快,楼梯上传来脚步声,是护士们来了。爱丽泽一进病房,就朝众人打招呼:
“早上好,各位!昨天晚上睡得好吗?”
“很好,护士。可就是早上还没睡够,就被你们的广播吵醒了。”
面对他们的责备,爱丽泽只是一笑。“这样也是为了防止大家别变成懒虫呀,好啦,快把你们的床单拿给我,今天可以为你们换上更干净的被褥了!”
众人嘴里说着,不过还是乖乖地把东西交出去。在战地医院里,由于人手不够,换床单这样的小事,也变成了有限制和奢侈的事情。爱丽泽收好床单,同时对京特说:
“来吧,中尉。”
每一天,京特都得由别人来帮忙自己擦身子,解决大小便的问题。不然的话,无法动弹的人,身上很容易长褥疮或是有别的问题。京特也从开始的不习惯,变成现在的自我调侃:
“我已经准备好啦,亲爱的爱丽。就让我现在享受婴儿般的待遇吧!”
说完,他冲着伊格尔一笑。爱丽泽一边把床单放在京特的脚边,一边推着那张病床离开。等护士一走,病房里的伤员们又活跃起来。虽说限制外出,不过只要他们在一起,总能找到乐子。有的人在打牌,伊格尔婉拒了他们的好意,因为他想到外面走走。之前受伤较重的那段时间,可真把他憋坏了。
楼下还是那么人来人往,不停有新的伤员被运到这儿。看样子,前线的战事同样吃紧。伊格尔吃力地走到另外一边楼梯那儿,缓缓走下楼。因为那边靠近仓库,所以出入的人员较少,他慢慢走着,也不用担心妨碍到哪个急忙路过的医生或是救护兵。
自己之前因为伤得厉害,所以不能下床。在那时候,他都觉得十分苦恼。再想想情况比自己糟糕得多的京特,不知他又是怎么想的呢?像他那样坚强的人,真不应该就此终了一生啊。伊格尔按着自己的伤口,不禁这样想道。
他步下楼梯,绕开人潮,走到医院的草地上。有些护士把洗好的床单拿到空地上晾,肥皂的气味混合着草的清新,让伊格尔觉得精神为之一震。自己也已经有好久,没有这样好好地看看这一片天空了吧。
几个护士离开后,草地上就只剩下伊格尔一个人在散步。不过他更喜欢这样的安静。从小到大,他都对这样安静的场所情有独钟。虽说后来因为父母的原因,不得不经常出席那种热闹的场合,可是对于宁静的向往,这个年轻人却是一直没什么改变。
“不知道妈妈她们现在在做什么……已经三个多月了,感觉就像是三年似的……”
伊格尔心里默默地想着,对于家中的记忆,一切都还是那样鲜明。家人的容貌举止、家里的摆设和气氛,每一样他都记在心里。他知道,在大后方,妈妈一定每个星期都给自己写信,把家里的情况告诉他。而弟弟妹妹们,也在一边学习着,一边挂念着他们的大哥。
“威廉的学习怎么样了,还跟得上吗……他老是爱玩,不过脑子是很聪明的……科萝琳和科迪莉亚不要太淘气了,莉莲上次出水痘不知现在好点没……凡妮莎应该会照顾好他们的,苏茜、苏茜……”
想着想着,不知为什么,伊格尔脑海里突然闪过一张脸。他疑惑地停下脚步,回忆着这张不大熟悉的脸。那是在几个月以前,曾经在路德尼亚的某处村庄外的树林里,他曾经见过的那张脸。伊格尔想起来了。在那个时候,他所见到的女孩,就跟苏茜差不多大。但是那些孩子却无法像他的弟弟妹妹那样,享受着家人的呵护关怀,而是被宪兵们押着,推搡着进了树林里,一个个被杀死。
跟苏茜差不多大的女孩……伊格尔一会儿想起自己年幼的妹妹,一会儿又回忆起那天所见到的异教徒的子女们。他甩甩头,继续在草地上慢步走着。面对有心无力的事情,他告诫自己,想得再多也没用,还不如什么也别想。
正当他走着走着的时候,身后一些异样的感觉却使得伊格尔下意识地回头看看。在楼梯那边和走廊上,并没有看见有人走动。难道那是错觉吗?伊格尔盯了一会儿,又回过头。因为在那个时候,他似乎觉得,有人在背后窥视着自己。
第三章 蜘蛛丝(2)
在草地上,还有些地方浸着水。并不只是由于洗过的床单在滴水,那是之前这儿曾下过一场雨,所以草地变得湿滑。伊格尔原本慢悠悠的走路姿势,在这种地方倒也有好处,那就是不会由于走得太快而跌倒。伊格尔找了一张椅子坐下来,他呼吸着清新的空气,感觉战争已经是离自己好远的事情了——虽然在离这儿数十公里的地方,两军的交战仍然进行着。
在微风中,伊格尔看到有什么东西在石头缝里发光。他凑过去,才看清楚那是一根细细的线。它被风吹得一晃一晃的,因此在阳光下闪闪的。石头缝里,一只灰色的小东西爬了出来,是一只蜘蛛。它爬上石头,又爬进缝隙里,好像总是忙个没完。在它的努力下,伊格尔可以看见,这只蜘蛛是在编织着属于它的网。
一圈、两圈、三圈……蜘蛛的网开始成形了,伊格尔的视线也停留在那儿没有离开过。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对这种原本毫不感兴趣的动物着迷起来。一阵风吹过,蜘蛛的网在风的鼓动下,又破裂了。伊格尔吁了一口气,坐直了身子。他心想,这下子,那只蜘蛛就会放弃了吧。
可是,当他十分钟之后又往那儿不经意地看一眼时,才发现那只蜘蛛仍然在编织着网。它好像完全没有因为之前的事情而放弃,反而更加起劲了。看到它的网终于织好了,小蜘蛛在上头走来走去,伊格尔也从椅子上站起来。他朝着石头上那个临时主人说:
“风还会吹下去,你又能编多少次呢?迟早都会破的。”
年轻人往医院楼房这边走着,因为这一放松,使得他觉得伤口也不大疼痛了。伊格尔小心地避开草地上的一洼水,一抬头,目光正对着走廊和楼梯那边。那儿的转角处,有些影子被太阳拉得长长的,在地面上形成会不确定的阴霾。
在那儿……好像有人……
伊格尔想了想,忽然以比平常快得多的脚步移动到转角后。可是在那儿,他一个人也没看到。奇怪了,伊格尔想,为什么刚才自己明明觉得这儿好像有点不对劲呢?算了,可能是太久没出来走动,连心思也变得疑神疑鬼起来。伊格尔这样想着,又往楼梯那边走去。在墙壁的角落里,一层裂开的蜘蛛网正在随风轻轻飘动着。
走回到那个喧嚣的过道里,看着那儿忙碌的医生,闻着那些刺鼻的消毒药水味和碳酸味,伊格尔却觉得自己仿佛松了一口气似的。刚才在那个如此安静的环境里,听着从远处飘来的人声,他是觉得自在。可是当时间一久了,却给他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那儿和家里或是在奥登散步的感觉完全不一样,在阳光之下,总有些阴影缠着他,让他难以完全平静下来。
可能是由于战争的缘故吧,伊格尔不禁这样想。要知道,这里毕竟是战场,如果说有完全安心的那一天,那恐怕也是战争结束、自己可以回家的时候了。只不过,那一天,不知何时才能到来。
在一楼里,有些医护人员在忙着搬运物资。也许是因为要把医院搬到别处去的缘故,所以医院这几天显得特别忙。而新的伤员也开始不往这儿送了,他们会改由铁路送往更前方的战地医院。因为奥军现在的阵线又往前移了,他们很有可能会进入雅罗斯拉夫尔城,在那儿进行继续治疗。伊格尔看着这些人,心里想像着那座他曾在里头负伤的城市的模样,他认为在那样一座被炮火严重摧残的城市里,很有可能已经找不到一座完好的建筑物。也就是说,接下来的那段日子,也许他们会住进帐篷甚至是露天的地方。自己倒也罢了,可是那些重伤员能撑得住吗?伊格尔边走边看着那些躺满在过道里的受伤士兵,心里不大好受。
走上楼梯,楼下那些噪杂声消失了一些,伊格尔的耳朵周围也变安静下来。不过也正可能是因为这样的安静,让他听到楼梯转角处那个放拖把杂物的小房间里,传来一些奇怪的声音。伊格尔在那个房间门的小窗户上,仿佛还看到了人影在晃动。
当他经过那扇门前时,里面的声音也越发清晰起来。有女人的笑声,还有一些低低的呢喃声。伊格尔很快明白了,那里面,正有一对男女在**。他可不想在这儿多作停留,急忙往楼上走。身后那个小房间里,还传来隐约的女人声,其中夹杂着男人的声音。
“……讨厌……现在不行,会被人发现的……呵呵,你真坏……”
“不然……就没时间了……要不,到了晚上……”
“真是的,别着急……对了,我跟你说件事……哎呀,就是那个人嘛……好像怪怪的……还有哦……”
多半是哪个负伤的军人,在这儿抓紧机会与护士约会吧。伊格尔对此不感兴趣,也不愿打扰别人的“雅兴”,选择了匆匆离去。
进了病房,那些人还在打牌,而且正打得热闹。京特已经回来了,无法动弹的他朝伊格尔眨眨眼,充当是打招呼,又好奇地问:
“你怎么了?你的脸色看起来好像刚跑完一百米冲刺似的,血都在往头顶上涌。”
伊格尔下意识地摸摸自己的脸,不料对方却大笑起来。他这才发现,原来京特只是在耍自己而已。他干脆粗声粗气的说:
“没错,下楼跑了一阵,感觉不错!”
想起在楼梯听到的那些声音,伊格尔虽然不在乎,不过难免心里乱跳。京特打量着对方的表情,又说:
“你的伤看样子已经不大碍事了。真好啊,再过不久,就能回到部队了吧。”
伊格尔点点头,虽说要再次回到前线总让人不大高兴,不过想起自己要能再和兄弟们一起,这才是他所乐意的。京特又告诉他说:
“不过前线这儿因为部队调动频繁,所以复原的伤员想要重新回到原部队去,不知行不行。说不定,还得重新调配到新部队去。”
第三章 蜘蛛丝(3)
“这是真的?”
伊格尔有些吃惊,因为在来战场之后,他一直在旗队装甲师第一装甲轻步营,跟那些士兵们相处了这么久。现在如果因为这次负伤而要让他调离,他可是一万个不愿意。京特虽然全身脖子以下都不能动弹,不过眼睛却依旧有神。他看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