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学士-第17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大人抗旨不肯赴宴,怎的来怪在下?”李慕儿口齿不清。
朱祐樘忽的冷哼一声,淡淡说道:“满剌哈只等人,越礼冒法,罪在不赦,即刻拘至礼部。”
李慕儿有些诧异,不是告诉过他无论发生什么都要放过满剌哈只嘛,怎么……
偷偷抬眼望他,只见他少见的怒形于色,双拳也握得死紧。
人很快被锦衣卫架走,各处使臣一边儿激动兴奋地看看被抓的满剌哈只,一边儿又用同情的眼神打量着李慕儿。
李慕儿只能等朱祐樘准她平身。可这厮半天没有动静。
直到满剌哈只等人的喊冤求饶声绝于耳畔,才听到他说:“大夫呢?不是叫就近去找大夫吗?怎么还不来!”
明明是急迫的口气,却压抑得低沉。
“皇上,大夫来了!”
“还不快扶进去。”朱祐樘说罢拂袖而去。李慕儿以为他是回宫,谁料他竟一路往她房间走去。
还好那些使臣都没有跟来,否则被看到他熟门熟路地找到她房间先她一步进了门,可真是有几张嘴也解释不清了。
大夫简单处理了李慕儿的伤口,还在她掉牙处塞了一团棉花,便被朱祐樘挥退。
李慕儿肿着脸,又不能说话,只好尴尬望着他。
他穿着宴会华服,看上去高高在上,李慕儿居然也觉得有一丝惧怕。
尤其是在发现他眼中似乎稍不留神就要勃发的怒意后。
让她脑袋都不禁又疼起来。
索性抬手三两下解开了包头布,才略感轻松些。
她把包头布扔到桌上,看到桌上的纸笔后随手拿过来,写道:幸亏使臣进会同馆前都要上缴武器。
朱祐樘看着她狼狈的模样和凌乱的字迹,吸了口气闷闷道:“你说你有办法,就是与他打架斗殴吗?”
什么打架斗殴?李慕儿眉头纠紧,继续写:我没打他。也没想到他竟敢动手。不过这样更好。
“你!”朱祐樘眼神从纸上移到她脸颊,见她还张扬地笑着,愈加气不打一处来,“真是活该,打死你才好。现下事情了了,跟着朕回宫去吧。”
李慕儿把口中棉花一吐,急道:“不行,还没完呢。这样一关,他怎么肯服?你把他放了,让他回来收拾东西滚蛋,我还要在这里等他。”
朱祐樘仔细观察着她,确认没有再出血才回道:“你不怕他再打你?”
“不会,他虽糊涂,却还是顶在乎他的官位的。况且我若不在此与他了结,他回去后怕是要找里麻司的麻烦。”李慕儿手指点着桌子,模模糊糊地说着。
朱祐樘无奈摇摇头,起身抚了抚她的伤口,突然说了句:“被打成这样,怎么也不吭一声?”
李慕儿有些失神,他的眼中明明寡淡如水,她却似看到了光芒万丈,讷讷地不知道回话,也不知道移开眼去。
朱祐樘却没发现她的异常,放下手顾自往门口走去,边走边恨恨说道:“那朕也要先关他几天。”
“为什么?”李慕儿在背后问他。
“因为,”朱祐樘伸手拉门,门开的吱呀声盖过了他的说话声,
“他打了你啊。”
☆、第二十章:谁舍不得
次日,礼部传出一桩怪闻。说是满剌哈只被拘着的单间,深夜被一个黑衣人潜入,来人却并非来营救他,而是快准狠地暴揍了他两拳。
拳头声音大到引得小厮赶紧来查看,可哪里还有什么“不速之客”,只剩捧着脸叫唤的满剌哈只和他掉在地上的一颗血淋淋的牙齿。
…………
满剌哈只是在第三日被放出来的。并且一回来就收拾东西准备启程回转。
朱祐樘警告了他,若有再犯必治以罪。
可李慕儿知道他虽受了教训,不敢再讨要什么赏赐,对她却一定是怀恨在心的。
幸好,“他”这个梅诺麻卡,总归是要消失的。
果然,还没等回到会同馆的消息捂热,他已气急败坏地往李慕儿房间赶来。
李慕儿早有准备,听到脚步声渐近,她便挎着一个包袱拉门而出。
正好与满剌哈只打了照面。
奇怪的是,满剌哈只脸上竟然挂着彩,难道被用了刑?
没时间想太多,她不能给他骂她的机会,就抓住先机数落起来,“大人回来了?大人可真是好福气,把小的打成这样也不过就在礼部待了两日。小的可就没你那么好的命了。我们族长病愈回来,听说发生了这等事,非但没有安慰我,反而将我除了官位,逐出了里麻司。还责骂我挑衅在先,害里麻司赏赐减半!大人这么急着过来,是来看在下的笑话吗?”
李慕儿瘦弱,身形体态与那晚袭击他的怪人全然不同,满剌哈只不敢再胡乱冤她。见她穿着一身汉服布衣,满脸浮肿狼狈的模样比他难看多了,心中怒气倒是消了大半,只冷声讽刺道:“哼,算你们族长识时务!你害我白跑这一趟京城,还害我被关礼部,这笔账我本不会轻易算了的。不过瞧你这幅德行,哼,也是罪有应得,活该!”
到底是谁罪有应得,到底是谁活该?李慕儿心里暗骂,嘴上却忍着道:“我知道,若是在咱们的地界,这事儿别说您不放过我,我们里麻司也不是吃素的,哪能白挨这打?可今日是在天子的地盘,没有掉脑袋已是万幸了,赶紧烧香拜佛去吧!大人借过,咱们呐,到此为止,再见了您嘞!”
说着把包袱往肩上一甩,斜身往满剌哈只旁侧经过。衣料摩擦的瞬间,李慕儿还是紧张地把手搭在腰间,那里有朱祐樘派人给她的一把匕首,就是为了此刻防身之用。
满剌哈只没有说话,也没有动作,大概是在考虑是否真应该就这么算了,身旁跟着的一随从趁势劝道:“哦哟,爷爷啊,您可别再放不下了!他说的话糙理不糙,这事儿就这么结了吧,别又惹恼了皇上!这京城实在也是藏龙卧虎之地,万一又发生礼部那晚……”
“滚,少给老子废话!”身强体壮如他,爱面子如他,自然不希望有人提起他挨了两拳并毫无还手之力的窝囊事儿。
李慕儿听得清楚,回头补了几句道:“大人,小的倒还有几句话奉劝您老。普天之下,莫非皇土。您该收敛着些,今日皇上看在永昌府的面子上放过了您,他日您再犯错,保不齐就没这机会喽!”
话音一落就快步走了开去,留下满剌哈只二人在原地又逗留了片刻。
终于,满剌哈只大手一挥,低声说道:“走,启行回府。”
李慕儿出了会同馆,怕有人跟踪,便没有直接回宫,独自在街上游荡。
难得又可以自由自在地在外头晃,她的心情愉悦的很,一路脚步轻快,不知不觉走到了一家小酒馆前。
小酒馆无甚吸引人的,只是里头当中坐着的,正是她那位刚认的兄长,钱福。
李慕儿顿觉有趣,三步并作两步跑进去。
钱福没有看到她,或者没有认出她,直到她拍了下他的肩膀,在桌旁坐下叫了声“兄长”,他才反应过来。
“莹中?你为何会在此处?你这身……”
“嘘……”李慕儿示意他噤声,左右一张望,笑嘻嘻道,“兄长无需多问,赏我一口酒喝就好。”
钱福又叫来一坛酒,看着她一连喝下好几杯,大呼过瘾后,才又问道:“脸上的伤,哪里来的?被打成这样,怎么还有心思喝酒?”
被打成这样,怎么也不吭一声?
李慕儿蓦地想到朱祐樘的话。
怎么会不痛?在刑部被鞭笞的痛,在永巷被德延踢打的痛,如今在会同馆被拳击的痛,哪一次不痛?
可痛又如何,吭声了又如何?
世上会为她心疼的人早已死得七七八八,哪还有资格在人前呼痛?
李慕儿憋了口气,苦笑道:“无妨的,兄长,我皮糙肉厚,没少挨过揍,习惯了,呵呵。兄长为何独自在此饮酒?可是有什么不痛快的事吗?”
“倒也不算得烦恼之事,”钱福饮下一杯酒,无奈道,“自我登第,远近以笺版乞题者无虚日。为兄今日偷得浮生半日闲,不想这么早归家。”
原来是声名显赫带来的苦恼。
李慕儿觉得好笑,可望着他恣意模样,知他不是个爱结交应酬的人物,便宽慰道:“兄长若是不喜,回绝了便是。可不能叫这些浮名约束了生活,人生得意须尽欢,来,咱们喝酒!”
“好,”钱福抚掌,“说得好!知己良朋,一二足矣,莹中可是为兄的好知己!”
李慕儿面露欣喜,干完杯中酒又问:“兄长如今远在京城,家中可有老小需要接来照顾?”
钱福摇摇头,“双亲皆已故去,为兄孑然一身,倒也自由。”
“我也是。”李慕儿为他添上酒,“不过兄长,今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有什么节庆,咱们同游。有什么难事儿,咱们同当。可好?”
“好啊,如此甚好!”
两人又喝上几杯,酒劲儿开始上头,钱福情不自禁念起了诗:
“潮汐往来如有约,性天恬淡独忘情。纷纷马足车尘客,谁解沧浪可濯缨。”
李慕儿托着脑袋呆呆看着听着,突然有些想念宫中那位。
明明出宫应当高兴。
明明就应该就此脱逃。
可为何竟舍不得一走了之,竟还想着早些回去见他呢?
李慕儿自嘲一笑,抬眼却看见酒馆门口,那个她正想着的“曹操”满面温存地朝她走来。
她不敢相信,拿手使劲揉了揉眼睛,再睁眼时朱祐樘的脸庞已近在咫尺。
他的声音带着些许喘意,“我是忘了告诉你,不要乱跑。还有,不要总是喝醉。你喝醉后,酒品不太好,会乱说话。”
李慕儿歪着头,有些含糊地问道:“我帮你省了一大笔,你要怎么奖励我?”
朱祐樘直起身子,见她的眼神一直跟随着自己,不禁勾了勾唇角,假装思索为难,“呃,私房空虚,我只能纡尊降贵,亲自背你这个酒鬼回去了。”
他双手环胸,李慕儿眼尖地发现,他一只手的五指关节上不知为何泛着异样的红。
身后跟着的萧敬闻言一愣,忙赶上前来阻止道:“公子,万万不可!”
连一旁早就恭顺站着的钱福也看不下去,一同劝阻,“公子,此举,不妥吧?”
朱祐樘却自说自话地背转身,冲她招招手道:“上来吧!”
李慕儿哪里肯放过这么千载难逢的机会,瞅准时机就跳了上去,还晃了晃腿嘚瑟说道:“公子说背得,就背得。谁敢再有异议,便打落一颗牙!”
朱祐樘朗声一笑,轻快迈开步子,“好,谁敢有异议,打落一颗牙陪你!走着,咱回家去。”
他脑门上渐沁出汗,却托着李慕儿稳如泰山,无视周遭人流的议论侧目。
她舒适地趴在他肩头,不吵也不闹,只有嘴角上扬着微妙的角度。直到忽然间,她的手肘撞到了腰上的匕首。
脑袋有一瞬间的清醒,她猛地抬起头。
但也只是一瞬间,晕眩的感觉再次袭来,李慕儿傻笑了一声,又倒回他肩头。
朱祐樘轻轻吁了口气。
脚下步子不由放慢了下来,直至走到停在很远的马车边上,他才颠了颠背上的人儿,转头道:“好了,上马车。我可不能真这样把你背进宫门去。”
李慕儿意识朦胧,只知道那人即将把她放下,连忙双手环紧了他的双肩,拿不痛的半边脸蹭了蹭他的背,不舍地念道:“我不要回宫了……我再也下不去手杀你了……我……舍不得……”
朱祐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