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学士-第1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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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李慕儿话还没问出口,黑衣人便出招向她袭来。
李慕儿如今功力已恢复大半,即便是单手,也不会惧怕他们。一招过来,她提手狠狠架住,脚下狠狠就要踹出。
谁料对方却似不愿跟她正面过招,见她反攻就立刻往后退去,随即另一人就接上向她劈来。
李慕儿又是一挡,明显感觉到他们并不想与她斗武,只是迂回接连缠住她,不让她靠近碑亭。
李慕儿心底越来越不踏实,他们人多势众,她越来越不敌。
不,不是不敌,而是被纠缠地放不开手脚。
正当她不知如何是好时,有个黑衣人趁她不备,从她身后慢慢挪向碑亭。随后对着那座石碑狠狠一掌!
石碑应声而断!
“不要!”等李慕儿听到动静回头,一切都已来不及,黑衣人也趁着她分神的一瞬全数消失在视野。
李慕儿不知怎么,整个人都微微颤抖起来。她缓步上前,抹了抹眼皮上的血渍,轻轻抚上碎裂在地的碑体。
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两个字:怀恩。
李慕儿深吸了口气,心中愤怒和难过同时涌上喉间,起身就要往外头冲去。
可没待她走出几步,外殿突然变得嘈杂起来,好似又有一大堆人涌进。李慕儿这回变得机警起来,灌注内力于掌心,随时准备与来人开战。
进来的却是朱祐樘。
以及兴王,萧敬,马文升,刘吉!
众人一时呆住。
朱祐樘见她满身狼狈,本能地往她走去,背后刘吉却大叫一声:“皇上!怀恩公公的石碑!”
朱祐樘转头望去,神色刹那黯然。
只见他木然地朝那边走去,神态举止与方才的李慕儿简直一模一样。
刘吉又指着李慕儿鼻子,斥责道:“女学士,你可知皇上有多敬重怀恩公公?这世上有几位公公,能配得上‘显忠祠’这三个字?你好糊涂,虽然当年是怀恩亲手将剑刺入你父亲胸口,可逝者已矣,你怎么连这显忠祠也不放过?!”
李慕儿满目愕然。
原来原来,是怀恩亲手杀了父亲。
是朱祐樘视为父兄的怀恩!
“我……”
“皇上……”
朱祐樘伤心半跪于碑前,众人只有跟着下跪。
李慕儿看着他难过,心中情绪也很复杂,可现下的状况,唯有一个“乱”字可以概括。
“我……”再乱,李慕儿却还是要为自己解释。可还是没等她说出口,那倒在地上的小侍卫突然爬起身来,猛咳着引起了众人的注意。
他唇角还滴着血,却还是颤抖着举起手,指向李慕儿,一字一句道:“皇上,女学士见了这显忠祠,不知为何突然发狂,趁小的为她上拷,迎面将小的打伤,转身就……”
“你!”李慕儿匆忙打断她,急急解释道,“不,事情不是这样的!”
“女学士你还有何话可说?”
“皇上!”
耳边嘈杂,朱祐樘被闹得心烦。脑海中一会儿是怀恩亲切叫他的声音,一会儿是他死前还谆谆不悔的教导,一会儿是上回李慕儿突然跑开,独自来到这里的场景,一会儿是李慕儿满脸鲜血的模样。
“都给朕闭嘴!”
李慕儿咬紧下唇,不顾眼中血渍难受,目不转睛望向朱祐樘,却听他道:
“将女学士带去刑部,听候发落!”
☆、第一九七章:刑部温情
潮湿的地牢,昏暗杂乱,异味丛生。
刑部迎来了一位熟客。
李慕儿熟门熟路地找了个墙角靠坐着,方才情绪失控之下差点内力又要紊乱,此刻马骢不在,她只能自己运功调息。
牢门忽然打开,何乔新徐步走了进来。
李慕儿猛地睁开双眼,很快又皱眉紧紧闭上。外面还是白天,光线从唯一的一格小窗照进来,刺得人眼睛发疼。
等到视线适应了,她才起身弯腰道:“何大人,近来可好?”
“唉……”
何乔新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重重叹了口气,叫过身后的小厮道:“去打盆水来。”
李慕儿这才想起,自己脸上还满是血迹,定然十分难看。
“让何大人见笑了。”
何乔新摇摇头,再次叹息道:“你这丫头,早该料到有这么一天了。”
他言语中非但没有责备,竟还让李慕儿听出了一分关爱,李慕儿不禁鼻尖泛酸。
“该料到,也还不是没料到。何大人知道了我这层身份,不知是否,也像他们那般讨厌我?”
何乔新放下往常严肃神态,玩笑道:“老夫倒是想讨厌,也要看看青岩的面子啊。其实,老夫都知道,这些日子里,看似是青岩入宫去陪你,实际上,也是你在陪伴开导她啊。”
他慈眉善目的样子在李慕儿心底似乎与何青岩模糊重叠,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李慕儿笑笑,突然想起了自己的父亲,“何大人,你也曾与我父亲同朝为官,能不能和我说说他的事。”
如果换做从前,换答他人,何乔新定是要义正言辞批判李孜省一番的,此时对着她,却只能一句带过,“过去的事,好坏与否,也都已经过去了。你向来懂得往前看的道理,不必将自己放在谁的阴影里。”
李慕儿听得很受用,正要答谢,小厮端着水盆进来。
何乔新接过小厮手中的帕子,打湿了绞一绞,冲李慕儿招招手。
李慕儿乖顺地走到桌边坐下,任由何乔新为她擦拭脸颊。他下手很轻,很温柔,一看就知道是个好父亲。
李慕儿的眼泪便在此时控制不住地滴了下来。
“我们家青岩啊,从小就没了母亲,是我一手带大的。她脾气很倔,跟你有的一拼。呵,谁叫我就一子一女,这女儿啊,才是父亲的心头肉。可惜我这心头肉……”何乔新显然不敢再继续这个令人难过的话题,又将帕子过了遍水,扯了个笑容道,“傻丫头,哭什么?”
李慕儿像个小孩儿似的抽泣,“何大人,我是不是要死了?”
“谁说的?”何乔新哭笑不得。
“我中了圈套,皇上定误会是我把怀恩的显忠祠毁了的,我虽不识怀恩,却知道他对皇上恩深义重。”李慕儿回忆起那天见完墨恩,朱祐樘看她的奇怪眼神,以及去冯府的路上他开解她的话语,心内不安,“如果是以前,我倒也不担心他怀疑我。可自从我这次回宫,多有情绪失控的时候,我没有信心让他相信我……何况,太皇太后,也不会放过我的。”
何乔新再拿帕子为她揩揩泪,随手往盆上一搭,宽慰她道:“不会的,将来,你还要代青岩孝敬我呢。”
这话肯定是何青岩透露给她父亲的,李慕儿一怔,心中感动不已,使劲地点了点头。
“哎,你将经过与我说说,我进宫一趟。”
…………………………
“怎么办?这回的事情怕是触及了皇上的底线!”
马骢与何青岩此时已经出宫,齐齐聚在钱府。问话的人自然是马骢,他这一整天心绪不宁,连冯月言都还没来得及送回冯府。
“先别着急,”钱福摇着折扇,安慰他道,“事情尚没有定数,咱们先别自乱了阵脚。”
何青岩这次却站在马骢这边,“此局怕是太皇太后一手策划的。太皇太后果然厉害,拿住了莹中和皇上各自的软肋,在皇上心口狠狠刺了一刀!而且皇上现在的态度,也实在让人猜不透。”
“谁说不是呢?关键是慕儿与怀恩确实……哎,别说皇上,我都会怀疑!怎么办?”马骢握紧腰间的绣春刀,眼神坚定道,“如果此事没有转机,我哪怕是劫狱也要将慕儿救走!”
“骢你先别冲动!”牟斌单手按在他肩头,“你又想为她放弃一切?”
马骢心神不宁的样子,深深刺痛了冯月言。她多少次观察过马骢看李慕儿的眼神,带着几分笑意,几分宠溺。
在澹烟楼他对她的关心……
他俩自然流露的默契……
他亲自登门来请她入宫舞一曲,也是为了她……
刚才马骢拉着她跑时,明明紧紧牵着她的手,却一直将她甩在后面,连头都没有回过……
为她放弃一切?
“各位,天色已晚,月言要先告辞了……”
冯月言说完转身就走,何青岩忙冲马骢使使眼色。
“冯小姐。”是马骢的声音。
冯月言回头,深深望了他一眼,“马大人不用送了,你们商量女学士的事情要紧。她,也是月言的朋友。”
马骢心里乱糟糟的,就没有再跟上去。而冯月言前脚刚离开,禁闭的门突然再次被打开。
是兴王。
…………………………
何乔新走后,李慕儿心情确实轻松了不少,就连继续调息似乎都顺利了许多。
“鸟穿浮云云不惊,沙沉流水水尚清,任他尘世多喧嚣,静我凡心立功名……”
细碎脚步声响起。
“何大人?是你回来了吗?”
入夜后四周变得静悄悄的,李慕儿没有得到外头的回应,忽而觉得心慌起来。
她忐忑走向门口,似乎感觉到那人也正在朝她走近。
刑部的牢门是铁栅栏,两人一走到门口,骤然碰面!
“你是谁?”李慕儿机警地瞥了眼外头,几个小厮摊在桌上。再看眼前黑衣人,身形纤瘦,当是个女子。
女子默不作声,用钥匙将门打开,便去拉她道:“跟我走!”
“你们又想污我越狱?”李慕儿警觉甩开她的手,运起内力随时准备反击。
女子无法,唯有扯下面巾,露出让李慕儿安心的脸庞,道:“不是越狱,是劫狱。”
☆、第一九八章:天涯海角
李慕儿望着眼前一脸严肃的冯月言,她漂亮的脸蛋与浑身黑衣着实不配,可眉宇间暗藏的厉色,却奇怪地透出几分江湖儿女的英气。
李慕儿惊诧不已。
“月言?你说什么?劫狱?”
“不错!莹中,你若信我,就先跟我走。”
冯月言说着又去拉她,这回李慕儿没有推拒,被她拽着疾步出了牢房。
可看到桌边昏睡的小厮,她还是觉得不妥,停步道:“等等,月言,我不能走。我若就这么走了,就真的坐实了罪孽,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冯月言啧了声,摇摇头道:“莹中,你别天真了!我虽不知道你究竟出了什么事,可他们说了,这次,你真的没救了!”
“不可能,”李慕儿皱皱眉,“他们指的是谁?他们人呢?”
冯月言见她这么固执,咬了咬牙道:“他们都被兴王缠住了!马大人拜托我来救你,他知道我家有这个能力,也愿意帮你。可我不放心假手他人,所以亲自来了!”
李慕儿听得心头渐渐发颤,“被兴王缠住,是什么意思?兴王是我弟弟,他怎么可能害我?”
“恐怕不是兴王要害你,”冯月言抿了抿唇,似在心底暗自下了个决心,随后一字一句答道,“你犯了重罪,被判斩立决!”
斩立决!
李慕儿呆若木鸡,全身血液似已凝固,只觉手脚发麻。
就连还未伤愈的右手,此刻也不自觉地握紧。
“斩立决?呵,呵呵,他判我斩立决?”
冯月言见她情绪低落,心中不忍,改为搀住她,道:“莹中,走吧,天无绝人之路,何必待在这里等死。”
李慕儿哪里还有清醒的神智,只顾埋头低语,“你对莹中如此之好,却判慕儿斩立决……”
冯月言刚想将她拉走,突然听到走廊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