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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9章

美人谱-第14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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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魏帝强压怒火,艰难地端稳一国之君的威严,问刘煜道:“此案已结,漱玉斋为何出一个这样的画本?”
  刘煜气定神闲,回道:“单方面口诉难免有些偏颇,画本却能客观真实地呈现当时情形。”
  “谁又能保证这画本不是你们的片面之词?”
  “用我漱玉斋的名誉,赌上我画骨先生的项上人头,这画本,没有一点失实,皇上应该比我更清楚这一点,不是么?”
  魏帝的脸瞬间胀成了猪肝色。
  常年陪王伴驾,刘煜岂不懂身为皇帝的那些歪歪心思,“太宰杜班势大,皇上想为储君扫平道路,不惜牺牲失而复得的佛狸皇子,这一点,我可以理解。
  清河崔阶枉死平城,皇上想给汉族世家一个交代,用汉人王赞当替罪羊,好过查出六镇贵胄祸乱朝纲,这也是人之常情,权谋当如是考量。但皇上可有考虑过,如此漏洞百出的说辞,真能唬住别人?清河崔氏真会轻信?丘穆林与杜家反目,就真的能扳倒杜班?冒充佛狸皇子的人一旦抓到,之前所有的筹谋都将付之东流了。皇上觉得真有必要纵容罪魁祸首吗?”
  魏帝沉默了。
  廷尉府,拓跋珲也看到了画本,沉寂已久的心血在那一刻沸腾了。
  越是走到高处,他越会谨言慎行,越容易忘记自己的初衷,凡是都以大局为重。一句大局为重,便掩饰了多少胆小怯懦,不明是非,枉顾曲直。宋轶这本画本,仿佛一下点燃了他心中沉睡着的被权势漩涡醉迷已久的雄狮,他醒悟了,迫不及待赶到漱玉斋。
  漱玉斋外,看似冷静安静,他却清楚地嗅到暗流涌动,仿佛,这就是一块肥美的鲜肉,等待四方野兽来宰杀。
  拓跋珲踏入漱玉斋,宋轶也刚刚从后门遛回来。拓跋珲找到她,说:“是我错了。我既然身为廷尉,就该以揭露真相为己任,至于上面是想掩饰还是要抹杀,这不是我的职责。”
  宋轶本不想理他的,听得这话却顿住了离开的脚,“是么?如果是你的亲兄弟,你也下得了手?”
  “汉人有句话叫做水至清则无鱼,这是权谋的准则,却不该是执掌律令法典的廷尉的信条。若连廷尉都不能昭彰天理人伦,那设置廷尉又有何意义?”
  咦,这位一日不见就升华了,不错不错。
  “那好,这瓶解药就交给你保管了。”
  拓跋珲愣了愣神,他当然知道宋轶说的是什么解药,“你信我?”
  “如果连廷尉都不能信任,这北魏的社稷堪忧啊。”
  刘煜从宫里出来时,拓跋珲刚好离去,看见宋轶笑得跟只小狐狸似的,他便忍不住揉了揉她的呆毛,“又干什么坏事了?”
  宋轶将他的爪子扒拉下来,握在手里,小心翼翼问道:“那个,如果让你再碰到孙朝红和司马长青,你会不会杀了他们?”
  刘煜想了想,“大概会。”
  宋轶吞了吞口水,算了,还是不能跟男人开诚布公啊。
  漱玉斋的画本姚琼当然也看见了,太子励来探他的伤势,刻意看了一下伤口,让太医一再确定他的伤口没有溃烂迹象以及中毒迹象才放心。
  姚琼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太子励,这位如此关心,当然不会是因为在意他受伤,而是担心他暴露牵连到他。太子励能对丘穆林下杀手,对他自然也不会手软。
  “你身上的伤并无大碍。在府中好生静养,不几日就能痊愈。”
  姚琼拱手道谢,亲自送了太子出门。太子励的马车起步,惊醒了墙角的乞丐,乞丐慌忙收腿,怀里的一个东西骨碌碌滚了出去,恰好在姚琼三尺外停下。乞丐赶紧冲过来捡,姚琼却先他一把拾入手中。眼角跳了跳,“这是哪里来的?”
  乞丐赶紧跪地叩头,“这不是偷的,是小的画古楼丢弃的废物里找到的。可以用来盛饭喝水!”
  陶器表面脏兮兮的,还有污渍,差点就要看不出本尊模样。若不是自己将沮渠牧的模样刻印在脑海里,只是看到这一双眉眼,怕是无法辨识出来的。
  姚琼随手丢给乞丐一锭银子,拿着陶器回屋,命人打来水,清洗了半个时辰才算洗干净。
  洗完出了一身汗,又沐浴了一翻,伤口被热气一熏,有些发痒,他也混不在意。这几日里,伤口已经结疤,他并不当回事。
  这只陶器是比上次他得到的酒器要小一些,正好可以当酒杯用,姚琼自斟自饮,好不快活,翌日起床,伺候他洗漱的丫头吓得摔了脸盆,腿软在地。
  姚琼意识到身上的粘腻,随手一摸,摸出一手的黄色脓浆,而手上也不知何时出了脓疮,就着铜镜一照,顿时变了脸色。
  宋轶接到消息时,正在吃早饭,她默默地放下筷子,看着拓跋珲,道:“我在吃饭。”
  请你不要将他身上的脓疮描绘得那样绘声绘色行么?
  “三日刚过他就毒发,这是不是有点巧?”拓跋珲目光灼灼地看着宋轶,昨日才出了画本,今日就毒发,他觉得一定是宋轶做了什么手脚吧?
  宋轶小脸一扬,道:“我问心无愧!”
  拓跋珲这话便再也说不下去了。
  姚琼药性一上来就全身溃烂,宋轶也没想到,几度怀疑自己是不是下错了药,还刻意往画古楼跑了一趟,知道画古楼做了个什么东西后,她恍然大悟。她预计的是手上粘上□□,浸润伤口,慢慢演变,看这情形,姚琼肯定是那那陶器当器具给用了,□□入了口,内外一起侵蚀,这发作起来便十分厉害。
  拓跋珲就在此时将解药在自己手上的事不动声色地泄露了出去,当天,拔拔锦厘便去廷尉府喝酒了。拓跋珲看见他,脊背都僵硬了。
  这是跟最为相投的朋友,一起长大,其他人谁都可以,独独他不行。
  锦厘提着酒,笑道:“发什么呆?太子殿下要过来,还不好酒好菜侍候着?”
  太子励?
  拓跋珲整顿精神,问:“今天怎么突然想起过来?”
  “果然忘了,再过些日子是你的生辰,正好赶上武威公主大婚,太子殿下便提议给你提前庆祝,说还定了满月楼的歌舞伎来助兴。”
  “就你们俩?”
  “姚琼受伤,不能饮酒,便没打扰他,你知道他花样多,万一搞出点什么事情来,伤上加伤就不好了。”
  拓跋珲仔细观察锦厘,确定他没撒谎,一颗悬着的心才落回胸膛。
  两人在凉亭一坐下,锦厘眼睛便开始往旁边瞟,“那个,听说你去漱玉斋了,宋先生如何了?”
  拓跋珲近日忙碌,没留意锦厘的变化,今日一看,发觉这厮似乎清减了不少,该不会是害了相思病吧?
  似乎自从他伤了宋轶,便被画骨先生命令禁止踏入漱玉斋,啧啧……
  “你不用惦记了,宋先生有画骨先生照顾,很好!”
  锦厘直接翻了白眼,兀自低头喝闷酒。
  太子励晚了半个时辰才到,这边酒菜刚准备好,歌舞伎一助兴,三人便喝得有点多了。太子励起身出恭,见他半晌未归,拓跋励故意手一歪,将半壶酒洒在了自己身上,名正言顺地回屋换衣服。却半道碰到太子励从他住处方向过来。
  太子励道:“我来这边醒醒酒,你是怎么回事?衣服全湿了!”
  拓跋励跟他闲话了一会子,回屋,房间看不出翻动的痕迹,书架上盒子里放的瓶子还是那只瓶子,为了醒目有辨识度,他刻意用的红底白瓷瓶。而里面的药丸,一粒不少,依然有薄荷味儿,只是变得小了点。
  是夜送走了太子励和锦厘,拓跋珲便乔庄去了漱玉斋,熟门熟路摸到宋轶门前,径直推门而入,乔三阻止已经晚了。
  房内荡漾春情扑面而来,刘煜穿着宽松的浴袍,半倚在美人榻上,宋轶衣衫规整地在画画,眼中那抹色光,就差直接扑上去啃上两口了。
  拓跋珲脸色古怪地变了变,这个感觉,怎么像是画骨先生在勾引他的小徒弟呢?啧啧,南地民风竟如此彪悍!
  “那个、我有事要说。”
  刘煜瞥了他一眼,没出声,宋轶连头都没回一个,眼睛只顾在美人身上梭巡,拓跋珲换了个位置,磨蹭到宋轶身边,看了一眼画像,啧啧,这简直就是鬼虎神功,画上的画骨先生堪称人间绝色。那半张面具,魅惑又迷人。
  拓跋珲突然就好想让宋轶也给他来一张。
  “可是解药被人盗走了?”
  拓跋珲轻咳一声,收回心神,“解药我已经提前换过了。”
  其实根本不用换,宋轶早料到会有这种结果,所以给拓跋珲的根本就不是解药,而是之前一样的□□。当然,她还没蠢到当面告诉拓跋珲,反而夸赞道:“廷尉大人真英明!”
  那厢刘煜皱了皱眉头,“所以,人家偷走了解药,你却毛都没抓住一根?”这廷尉府的人都是饭桶吗?
  拓跋珲脸色铁青,他娘的,你就不能不要如此直白么?来的是太子,他能对一国储君用强?要画一国储君,必须有铁一般的证据,就凭他换的莫名其妙的药是根本不能取证的。
  他再懊恼,可偏偏刘煜说的就是事实,只好压下脾气,又道:“此番本是要请君入瓮,却没能当场抓住,姚琼闭门谢客,廷尉府又不能强行入府,但解药在我手里,不愁鱼儿不上钩!”
  “不必了!”刘煜发话,“过两日,他想躲也躲不了了。只要他一身烂疮暴露人前,一切便迎刃而解了。”
  拓跋珲当时只是惊叹画骨先生和宋轶筹谋的能力,可等两日后,迎来那个抓捕姚琼契机时,他却由惊叹转为惊恐。
  武川外,柔然大将社仑带一万兵马压境,这本算不得什么大事,反正六镇没事就跟柔然几个部落打打停停,可这次却出了大事,社仑只有一万兵马,却攻陷武川,只用了两天时间,武川沦陷了。
  而镇守武川的阵将不是别人,正是姚琼的父亲姚崇……
  这样的大事姚琼当然不能再闭门谢客,开始若画骨先生说的机会是指这件事,在所有人都毫无察觉,甚至连武川将士都不觉得会沦陷的时候,他是如何预知的?
  拓跋珲冷汗直冒。他一直不觉得自己蠢,好歹也算是北魏的功臣良将,可怎么放到这两个人面前,犹如失了方向的扁舟,任人翻风搅雨,却无力反抗。

  ☆、第一百二十一章(捉虫)

  太子励亲自冒险偷来解药,姚琼身上的溃烂却不见一分好转; 他便知道; 拓跋珲已经彻底不信任他了。
  那画本传得整个平城沸沸扬扬; 只要全身溃烂的姚琼往人前一站; 还不够平城所有人浮想联翩么?
  他开始怀疑; 到底有没有解药; 这个解药会不会根本就是拓跋励联合漱玉斋抛出来的诱饵?
  就算有,上次差点被拓跋励当场抓到; 如今拓跋珲有了防备; 要再拿解药难如登天。偏在此时传来武川沦陷的军报; 杀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甚至有传言说; 是姚崇泄露了兵防图; 杜班的党羽怎么可能放过这样一个大好机会?
  姚氏与太子交好,人人皆知; 这盆脏水稍加利用就能泼得他一身臊; 永远都洗不干净。若此刻再泄露姚琼是陷害佛狸,甚至与崔阶死有关的人; 无疑是给杜班提供了这个天大的机会。
  太子励来回快速踱步,整个太子府噤若寒蝉; 没一个人敢发出声响; 生怕惹起他的注意招来祸端。
  良久; 太子励突然止步,近前的人几乎本能地又将头压了压,僵硬着脖子和脊背; 冷汗如雨直下。
  “备药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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