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君记-第94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一时五味杂陈。
楚襄瞥了他一眼,淡淡道:“你认识的从来都不是全部的她。”
她的坚韧不屈和善恶分明,第一次在战场上相遇他就已经知晓了,最重要的是他非常清楚她有多爱他,爱到可以赴汤蹈火,大开杀戒。
夜言修不知道,她是那么温柔善良的一个人,来之前还在跟他反复敲定细节,把阵中许多致命的杀器都换成了限制行动的绳索和丝网,可在他生死未卜的情况下,她不再心存怜悯,想的念的全是要为他报仇。
从前她只是不懂爱,一朝开了窍,她也会热烈似火,而这火亦是会灼人的。
夜言修并非局中人,自然体会不到她的一腔深情,所以看得片面,楚襄心里却是十分透彻,当下就驱马往回赶。
“这里就交给你们了。”
耶律奇已死,楚军占据上风,他要做的是尽快回去安抚那个处于惊慌恐惧之中的人。
云梦山下。
如果说流胤先前还有些不太理解为什么楚襄把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岳凌兮,现在他或许明白了,看着岳凌兮在隐蔽的山石之间开启另一个阵眼,并将数以万计的夷兵诛杀于百米之外,他实在忍不住惊叹。
娘娘当真是深藏不露。
元问道破阵的时候他还暗自着急,怕坏了大事,可随着岳凌兮来到山下他才恍然大悟——半山腰上的那些摆设分明都是障眼法,真正的阵眼在这里。
感慨之余他不免又有些担心,因为岳凌兮已经许久不曾说话了,前方的山谷几乎变成一座修罗场,夷军在人为操控的自然之力下毫无还手的能力,局面渐渐不受控制,他正琢磨着是不是要适当阻止一下,身后忽然传来了楚襄的声音。
“兮兮。”
岳凌兮蓦然回首,直直地瞅了他半天,然后像是乳燕投林一样扑进了他的怀抱。
楚襄搂着绵软的娇躯,只觉抖得厉害,显然是害怕到了极点,他的心一阵紧缩,一边上上下下地摩挲着她的背部和手臂,一边轻声安抚道:“别怕,为夫没事。”
岳凌兮不吭声,只是紧紧地抱着他,似要把整个人都埋进他的身体里一样,可是他的盔甲上到处都是血污,她一闻见那股腥臭的味道,顿时忍不住弯下腰干呕起来。
“唔——”
楚襄面色骤沉,飞快地脱下盔甲扔到一边,又取来水壶喂她喝了几口,她这才止住了呕吐之意,身子一软,挨着旁边的大石块就坐下了,然后靠进了楚襄怀里,水眸半阖,似已累极。楚襄知道控阵极其耗损心神,方才又经历了大起大落,她的身体估计是撑不住了,于是他示意流胤关闭阵眼,然后抱起她上了马。
“我们先回大营。”
岳凌兮破天荒地没有询问前方战况如何,只用双手环着他的腰,一动不动地窝在他怀里,仿佛这样就已经心安神定。
赢也好,输也罢,只要他安然无恙就好。
第104章 回营
两人共乘一骑往回走,路程不短,岳凌兮却一直都没有说话,侧着身子安安静静地靠在楚襄胸前,只是两只胳膊始终紧紧地环在他的腰上,直到抵达大营才松开。
飞奔的骏马穿过层层守卫和栅栏,最终停在了主帅帐前,楚襄率先落地,伸出双臂欲将岳凌兮抱下来,她不经意地一转眼,这才发现他右边袖子红了一片,顿时又惊又急地滑下了马背,脚心被坚硬的石板路震得生疼也不管,慌慌张张地抓住了他的手。
“你受伤了?”
他面色从容,动作也没有丝毫迟缓,她便下意识地以为盔甲上的血都是别人的,如今再看,竟然连里面的衣服都染了血,她再迟钝也明白了,想起方才他还抱着她上上下下,她的心顿时一阵紧缩。
楚襄看她如此紧张,遂不着痕迹地拢了拢袖子,浅声道:“小伤而已,无妨。”
小伤怎么会流那么多血?
岳凌兮知道楚襄是想宽她的心,可她刚刚才从失去他的恐惧中脱离,眼下又见他受伤,哪里冷静得下来?她果断吩咐流胤去请军医,然后就拉着楚襄进了帐篷,步履匆匆,急不可耐,与平时那副温吞的模样简直大相径庭。
进去之后,岳凌兮先让楚襄在紫檀半圆桌旁坐下,然后从屉子里拿来了医药包,准备先替他简单处理一下。湖蓝色的袖子如水波觳纹般漾过楚襄眼前,他看着从皓腕蜿蜒而上的旧伤疤,薄唇动了动却终究没有说什么,默默递过受伤的手臂,由她去拾掇。
岳凌兮三下五除二地剪开了他的衣袖,小心翼翼地揭去伤口上面的那一层之后顿时倒吸一口凉气,只见三条血痕纵贯其中,皮肉都翻开了,也不知道是被什么武器所伤,甚是触目惊心,她捧着他的胳膊,一时竟不知该如何下手。
“兮兮……”
楚襄张口欲言,可才说了两个字她立刻轻颤了一下,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了,低着头去拿桌上的棉签,沾了碘酒轻轻擦去伤口周围的污迹。楚襄垂眸凝视着她,半晌未动,稍一侧首就看到了她眼角的水光,悬而未落,宛如碎钻。
“兮兮,等军医来了让他们处理吧。”
楚襄轻声劝着,岳凌兮却不听,依然固执地替他处理着伤口,只是双手已经抖得连棉签都拿不住了,有时不小心碰到绽开的皮肉也没有听见楚襄呼痛,他就这么脉脉地看着她,眸光沉得发暗。
第一次见到这么惊慌失措的她。
岳凌兮不知他内心所想,只觉自己这双手已经无用到了极点,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他越是包容她就越是难受,忍了许久的泪水终于冲出了眼眶,任那抹猩红和袖间的艾草融成一团,最后被水色天光搅得支离破碎,再难看清分毫,而她的心也像是被打湿了一样,沉沉落落到了谷底。
忽然,颊边微微一热,紧跟着泪水就被吮吸一空,她茫然地抬起头来,恰好迎上他滚烫的唇息,带着咸涩的湿意,缓慢而温柔地吻上了她的嘴唇。
他千里征战,她亦不眠不休地跟着北上,这一路都甚少亲热,不想却挑了这个时候,这暌违已久的滋味搅动着她的心湖,愈发令她泪流不止。
伤成这样还只顾着要安抚她。
一吻解千愁,她向来抵抗不了这些亲密举动他是知道的,所以故意如此,就想让她沉沦其中,然后忘了那些担忧和烦恼。
缠绵之际,岳凌兮又感觉楚襄停了下来,转而抚摸着她的发丝低声道:“是我不好,下次一定不再瞒着你做危险的事。”
闻言,她的泪落得更凶了。
她的情绪失常有诸多原因,他却通通揽到他身上,只愿她能待自己宽容一些。
岳凌兮哽咽得说不出话来,只用那双水莹莹的眸子瞅着楚襄,他低叹一声,将她搂进怀里说:“以前只希望你能早点明白我的心思,如今倒希望你还是那么懵懵懂懂,无忧无怖,反正我会一直守着你,如何相处都不重要。”
“若非如此,我又怎会明白对你的心意?”岳凌兮伸手挽住他的脖子,睫上一片水湿淋漓,分外楚楚动人。
“我一直明白。”楚襄亲吻着她的眉眼,柔情脉脉,极尽温存,“不仅如此,今日这一战过后,所有楚国将士都会明白你对我爱之深,情之重。”
本就是意外之举,岳凌兮也没想从中得到什么好处,只是顺着他的话说了下去:“也不知他们会不会买账。”
她心里清楚,楚襄筹谋北伐多年,西夷在战场上擅长的伎俩他不会不知道,即便没有她的存在,他还是会有一套完整的计划去对付那些棘手的阵法,所以让她参与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为她立威。
虽然她名义上是姓夜,单凭这个字就足以堵住那些世家贵族的嘴了,但这毕竟只是权宜之计,她不可能顶着虚假的身份一直活下去,岳家的案子需要真相大白,无辜枉死的族人也需要一个公道,最重要的是,他想让她活得自由自在,没有压力。
然而没有夜家这层保护罩,寒门出身的她要如何在东宫立足?届时岳家之事再捅出来,她的处境便会更加艰难,所以他未雨绸缪,抓住机会为她造势,待三军将士都知道她的才能和品德之后自然会尊敬她,效忠她。
“如何会不买账?”楚襄噙着一抹笑,神色泰然,仔细看却又带了一丝狡黠,“古来帝后多半琴瑟不调,你我真心相爱又能联手抗敌,比话本里的伉俪还要胜上三分,他们只会羡慕崇拜,断无轻视之理。”
皇帝中伏,皇后一改之前的温婉,大杀四方,这样的情节可不是只有话本里才有么?内有情意外有军功,要想不让她在军中声望高涨也确实难了点。
楚襄的话甚是直白,尤其是真心相爱几个字,弄得岳凌兮臊得慌,忍不住撇开视线小声嘀咕道:“什么多半,话都让你说了……太上皇和太后娘娘鹣鲽情深,几十年如一日,你倒是忽略得一干二净。”
“册后的诏书都给你看过这么久了,怎么还不改口?”楚襄突然转了话题,嘴角止不住地上扬,“应唤父皇母后才对。”
岳凌兮颊边倏地飞上两朵红云,却是不说话了。
就在此时,奉命而来的陆明蕊隔着帐帘行了个礼,用不大不小的声音问道:“陛下,娘娘,方便让微臣进来吗?”
乱没规矩的小丫头。
楚襄如此想着,旋即瞥了岳凌兮一眼,她果然撑起身子退离了他的怀抱,端端正正地坐到旁边的椅子上,面上红云未褪,粉粉嫩嫩几可滴水,让他喜欢得紧。
会害羞,会哭泣,会为爱痴狂,这样七情六欲俱全的她才算完整,不枉他女娲补天似地补了这么久,总算见到了成效。
楚襄心情颇好,自然也懒得跟外头那个鬼灵精计较了,只淡淡应道:“进来罢。”
话音落地,陆明蕊随即掀帘而入,步履轻快,神态洒脱,一身打扮跟平时在宫里相差甚远,垂发扎成了马尾,脚下踏着粗布短靴,浅紫色的骑装上还别了一根狗尾巴草,随着她的走动摇来晃去,别有一番随性之美。
“你这像什么样子?”
军营重地,内外戒严,她穿的也太随意了,哪里像个统管那么多人的军医长?楚襄见状不由得低斥了一句,岂料她轻轻松松就挡了回去。
“陛下莫不是要学夜侍郎跟微臣的父亲告状吧?”
“朕不会告状。”楚襄掀眸看了她一眼,慢慢吐出几个字,“朕可以直接赶你回去。”
正中死穴。
陆明蕊立刻收起了嘻嘻哈哈的样子,扭过头对着岳凌兮装可怜:“娘娘,微臣一介弱女子,在营中行走本来就不方便……”
两人本就熟悉,平时都是直呼名字,如今陆明蕊这么叫倒让岳凌兮颇不适应,可这个好人还得她来做,于是她抿了抿唇,上前接过陆明蕊的药箱,道:“好了,快给陛下看看,伤口很长,怕是要缝针。”
做起正事陆明蕊从来不马虎,当即就凑过来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遍,然后呼出一口气,道:“是要缝针,不过娘娘放心,并没有伤到筋骨,好好休息个十来天就能痊愈了。”
岳凌兮忙道:“那你快缝吧,我在旁边给你打下手。”
听到这话,陆明蕊顿时呛咳出声。
眼下她已贵为皇后娘娘,谁敢让她打下手?况且这本来就是她分内之事,一个小小的缝合伤口还需要别人来帮忙,那她也太没用了。
陆明蕊揣着一肚子话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只好杵在那儿不动,岳凌兮满目疑惑地看着她,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