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君记-第7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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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岳凌兮并不担心事情会暴露,相比之下她更担心的是夜言修。
听夜思甜说,他已经足足半个月没有上朝了,镇日待在家中,不是看书就是莳花,颇为清闲。岳凌兮知道这种禁足对他而言算不得什么,楚襄也不会真的把他怎么样,她只是担心他们兄弟二人因此生了误会,所以她想找个机会同楚襄说清楚,她和夜言修只是想了结那些流言而已。
时不凑巧,这几天楚襄特别忙,几乎都在她入睡之后才来,抱着她躺一会儿,天不亮就走了,她根本没跟他打上照面,更别提谈事情了。
书凝怕她见不着楚襄而郁郁寡欢,每天都会去打听些小道消息说来给她听。
“修仪,西北前线的逐浪城被夷军夜里偷袭了,好在有王爷坐镇,损失并不大,可是陛下却在朝议上发了很大的火,因为沿途的村落都被夷军洗劫了,死了不少百姓。后来陛下与枢密院的人一直商讨到半夜,到寒香殿的时候已经过了凌晨了,您嘱咐奴婢叫您,奴婢没忘,是陛下不让的。”
“……这几天都是这样?”
书凝点了点头,道:“差不多,陛下每次都来得很晚,连衣服都来不及脱,躺到床上抱着您就睡着了,没过两个时辰又要起身去上朝,奴婢瞧着眼下的青影都冒出来了……薛总管明里暗里提醒了奴婢好几次,估计是想让您帮着劝劝,可陛下那个性子谁不知道?他想来,您又怎么可能拧得过他?”
岳凌兮默默地听着,心里越发笃定上次萌生出的想法。
午后,阳光炽热,洒遍庭院,穿着单薄春衫的宫女都禁不住这突然拔高的温度,迈着小碎步一溜烟地蹿到了荫蔽之下,然后抽出帕子往额头上一抹,立刻就洇湿了,她们纷纷感叹今年的天气不同以往,只怕要热得早了。
御书房内也有些闷热,门一直是开着的,就是不进风,宋玉娇就把四周的小悬窗挨个挂起,然后寻了把湘妃竹柄玉兰团扇来,在楚襄身侧轻轻地扇着风,摇动间,她身上那股幽香也飘了过来,萦绕在鼻尖久久不散。
楚襄忽然就想起了岳凌兮。
她不像那些世家贵女,对花瓣及精油有着近乎执拗的喜欢,走到哪儿都是浓香滚滚,颇让人受不了。她只用宫中最普通的乳皂,肌肤却比她们都要雪白透亮,还总是泛着一股温淡的奶香,让他爱不释手。
心中有花,其他的再艳丽都难以入眼。
楚襄正准备让宋玉娇出去,谁知窗上忽然影动,紧接着薛逢春就擦着门边走了进来,垂首施礼道:“陛下。”
“何事?”
薛逢春显得有些迟疑,停顿了一下方道:“修仪正跪在御书房外,请求陛下见她一面。”
楚襄闻言一怔——今儿个这么热,她这又是演的哪一出?
宋玉娇见他面色不豫,以为他是厌恶岳凌兮的行为,遂装出善解人意的样子娓娓劝道:“陛下,夜修仪被关了这么多天,想必也知道自己错在哪儿了,这是来向您认错的呢,您就给她个机会见见她吧。”
认错?当天晚上她就在玄清宫的龙榻上抽泣着认了一万回了!
楚襄唇锋微抿,看不出在想什么,定坐须臾之后撩起衣摆就出了御书房,湛蓝色的身影自廊下划过,犹如一道清泉注入了烈阳之下,教那金灿灿的光芒都失了色。
偌大的前庭在眼前展开,老树盘虬,石阶泛亮,唯独正中央跪了个纤纤弱弱的人儿,让他看得浑身发紧。
她简直是胡闹!
两旁分明有荫蔽之处,她却偏要跪在空地上暴晒,鬓角的发丝都被汗水浸透了,湿乎乎地贴在脸颊上,宛如墨雪相映,愈发衬得她苍白柔弱。微风拂过,九重纱衣层层叠叠地漾开,似桃花绽蕊,粉嫩可人,可是蒲柳般的身子却像经不起摧折似地晃了晃,幸好书凝及时扶住了她。
楚襄不知费了多大劲才忍住冲过去的欲望。
偏偏这还不算完,岳凌兮抬起头来看向他,那双清湛的水眸忽地一眨,竟掉下两颗硕大的泪珠来,砸得他猝不及防。
“陛下,我知错了。”
她哽咽着说完,眸中再度积起了小小的水洼,在瞬息之间便酿成了倾盆大雨,迅速覆满脸颊,一滴又一滴地往石砖上砸。
从不知她这么能哭。
楚襄头一次领会到女人是水做的这句话的真正含义,然而为时已晚,她梨花带雨的模样已经深深嵌入了脑海中,让他心痛难耐,尽管知道是在演戏,可他还是忍不住想要接下每一颗悬而未落的金豆子。
真是没有见过她这样。
岳凌兮见他身体紧绷而僵硬,仿佛时刻都会冲过来,于是果断扑上去抱住了他的腿,声泪俱下地说:“陛下,我真的知错了,您饶恕我这一回好不好……”
楚襄嘴角隐隐抽了一下,快得让人无法察觉。
她拽着衣摆,手也伸到了内侧,隔着薄薄的丝裤轻挠他的腿,似在让他配合,殊不知胸前的柔软顶得他膝盖都僵了,半晌才稍稍一动,看似用力实则小心地把她甩到了一边。
“谁放她进来的?”
楚襄对岳凌兮说不出重话,只能把目标转向他人,一直待在后头的薛逢春便站了出来,脸微微垂低,笼着一层暗影,声音却是无比清晰:“是奴才放修仪进来的,陛下尽管治奴才的罪,只是修仪已在这炎炎烈日之下跪了半个时辰,还望陛下看在她一片忠心的份上,给她一次机会吧!”
“放肆!”
楚襄怒喝,还没来得及让禁军把他拖出去,脚边的岳凌兮又缠了上来。
“陛下,我不是有意遗漏刘大人的折子的,真的只是疏忽了!”岳凌兮仰头望着他,又是两行清泪流下脸庞,显得楚楚可怜,“即便您不相信我也该相信言修,他为人刚正不阿,如何会指使我做出这种事?”
至此,在她语焉不详的阐述中,宋玉娇终于明白了一件事。
前段时间夜言修和户部侍郎刘礼安在朝堂上为了军备预算之事争了许久,双方各执一词不肯退让,场面闹得很僵。当时楚襄并没有表态,而是决定压后再议,结果岳凌兮不慎漏掉了刘礼安的折子,夜言修便占了上风,军备的预算很快就批下来了,后来楚襄发现了此事,恼怒之下自然要拿人问罪。
依宋玉娇看来,夜言修和岳凌兮确实不像是会干这种事的人,所以应该是意外,不过帝王向来最忌讳外戚联合近侍干政,他们这次是撞到刀尖上了,恐怕没有那么轻易脱身。
帮不帮,是个很重要的选择题。
宋玉娇仔细地分析了一遍眼前的情况,始终觉得让夜家欠自己一个恩情比趁机打压岳凌兮要合适得多。首先,她并没有把握能置岳凌兮于死地,若是一击不中,必定后患无穷,其次,这么做很有可能招来夜家的报复,别说眼下他们是失势了,饿死的骆驼比马大,更何况还有一个夜太后稳坐西宫。
当然,帮助岳凌兮也有不好的地方,毕竟她们是竞争对手,不过她相信经此一事之后岳凌兮也翻不起什么水花了,因为帝王一旦生了戒心,想消除简直难以登天。
思及此,她暗暗地清了下嗓子,开口道:“陛下,微臣愿意为夜修仪担保,她绝对不是那种玩弄心计的人。”
楚襄冷哼:“你又知道了。”
“微臣与夜修仪打过几次交道,第一次就是在微臣家中的别苑,当时她宁愿冒着生命危险也要抓捕那名通缉犯,可见正义凛然,这样一个人又怎会做出干扰朝政的事呢?”
一席话说完,楚襄的脸色似乎缓和了些,宋玉娇便又添了把柴。
“陛下,恕微臣直言,御书房的事情本来就繁多冗杂,修仪是普通人,不像您这般精微察细,所以难免会有出错的地方,您就宽宏大量饶恕她一次吧。”
“照你这么说,朕不饶恕她便是心胸狭隘了?”楚襄掀眸看向她,喜怒不明。
“微臣并非此意。”
宋玉娇深深地伏低了身体,将额头贴在地上,模样恭敬至极,楚襄面无表情地凝视她半晌,忽然出声:“都下去。”
听到这三个字宋玉娇就知道是有转机的了,于是同薛逢春等人一同告退,窸窣几声过后,院子里只剩下楚襄和岳凌兮两个人,他立即弯腰把她抱起,然后回到御书房的内间,让她平躺在雕花软榻上。
“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楚襄驾轻就熟地扯来岳凌兮袖间的丝帕,为她擦干脸上的泪痕,她也瞬间敛去可怜兮兮的模样,恢复了平时的淡然。
“没有,陛下放心。”
说是这样说,跪了半个时辰也不是白跪的,楚襄盯着那张泛白的小脸,低斥了一句胡闹,然后就把她的腿挪过来轻轻地揉捏着,以缓解她的不适。
岳凌兮静静地瞅了片刻,忽然伸手箍住他的腰,偎进他温暖而宽厚的胸膛。
“怎么了?是不是膝盖疼?”
楚襄甚少见她如此主动,一时有些紧张,生怕是自己弄疼了她,谁知她摇了摇头,窝在他怀里轻声道:“陛下这几日辛苦了,等夜里回了玄清宫,我给陛下踩背可好?”
原来是怕他劳累才闹了这么一出。
不过这样也好,他本来就过够了分居的生活,正好可以借此机会让她搬回宜兰殿,继续暗度陈仓,不为人知。
楚襄朗然一笑,把她的脸从怀里拨出来,揶揄道:“如今我的兮兮也会心疼人了。”
岳凌兮神色黯然:“以前我做得不好,让陛下失望了。”
“怎么会?”楚襄灼灼地凝视着她,声音略显喑哑,“你给我的是欣喜,是欢愉,更是前所未有的满足,从未有过半点儿失望。”
作者有话要说: 兮兮开窍之后进步神速~
第78章 春意
春深绿浓,杨柳拂堤,九霄之上,南来的燕排云而归,落入檐角枝头,开始筑造新的家园。
宅院内,一名身穿云鹤纹锦袍的男子负手立于银杏树下,仰首凝望着那几只来回跳动的灰燕,它们有的衔着枝叶,有的啄着春泥,忙碌而灵活,甚是惹人喜爱。女子从廊下走来,瞧见他那清闲的模样不禁叹了口气,又向前挪了几步,幽然落足于他身侧。
“三哥。”
夜言修回过头来,对她微微一笑:“甜儿,你怎么来了?”
“我闲着无事,过来看看你。”夜思甜伸手抚过石桌上的古琴,清亮的弦音随着玉指水袖流泻而出,旋即淡入空气之中,“我听说……上午宫里有人来过本家。”
“嗯。”
夜言修声音轻淡,听不出有什么情绪,可越是如此,夜思甜的眉头就皱得越紧。
“三哥,此事已过,你也不要多想了。”
“我知道。”
话音刚落,一名家仆刚好从拐角处转过来,步履甚是匆忙,臂上还挂着一件平平整整的藏蓝色朝服,张望之间发现他们二人站在院子里,遂笔直朝这边来了,行至近处,先弯腰施了一礼,然后才将朝服双手捧上。
“家主,朝服取来了。”
夜言修随意将其套在了身上,挽了挽袖口,然后任由仆人为他系好襟扣,束好腰带,旁边的夜思甜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心忽然怦怦乱跳。
“三哥,你要进宫?”
夜言修微微侧首,唇角勾出一条极浅的弧线:“甜儿,我的禁足令已经解除了。”
“我知道。”夜思甜莫名有些着急,却不知该从何开口,只能委婉地劝道,“我的意思是……现在已经是下午了,文武百官皆已离宫,你有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