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权谋-第1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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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俏声音有些颤,“外公想自立为王……还是谋反?”
窗外,凭空一声秋雷砸地,两人同时吓了一跳。空雷无雨,章年卿失望的收回眼,轻描淡写道:“外公不至于。如今帝统不正,便是外公真的做了什么,也担不起谋反两个字。”
冯俏想起齐王名不正言不顺的继位,垂下眼。
章年卿的声音不疾不徐,“当时我们还不知道是二皇子救了青鸾,还是四皇子救了青鸾。总归,我们都明白,救青鸾的人非同一般。外公不信巧合,青鸾是他最疼的外孙女,他一直觉得,那些人是冲着他的去的。”
“然后他便养了鸾家军?”
“是。外公给我坦白的人数是,迄今为止有一万人左右。”
冯俏脑中飞速运转,这一吨铁矿可打造的兵器盔甲的数量,她道:“不止。假设一个士兵两套盔甲,两副兵器,一副备用。外公买的这些物资,至少能供一个三万人的队伍。”
“是啊。”章年卿叹道:“这么算来,周流山要有多大。”
“你没去过周流山吗?”
章年卿摇摇头,“恐怕青鸾自己都没去过。”
冯俏笑了笑,安慰着章年卿。忽的想到什么,声音有些惊喜,“救青鸾的是四皇子,若是外公肯助睿儿,你也会帮睿儿的……?”
章年卿定定的看了她一会儿,摇头道:“外公的假设里,没有四皇子。”他道:“当年宫里只有二皇子和三皇子,三皇子一事无成,母族也不得力。皇后管教他甚严,出不得京城。更别提到河南救人。故而,外公一直以为救青鸾的是二皇子。他当年组建鸾家军,若不是冲着如日中天的二皇子,恐怕也不会如此劳心劳力。”
冯俏和章年卿都明白,青鸾不过是个借口。鸾家军的确是因青鸾而起,而陶金海肯如此费尽心力,也无非是想搏一个从龙之功。
陶金海年事已高,若二皇子真能成事。陶金海也没有几年好活,新皇也不会多么忌惮。反而会因此庇荫陶家。
陶金海在河南称霸这么多年,’土皇帝‘的名声既能传到京城去,想必也早已传进皇上的耳朵了。可不管是和景帝还是开泰帝都没有动他,陶金海知道,他们是在等他死。他死了,陶家的子子孙孙便不足畏惧。
陶家上下加起来也没有一个陶金海难缠,能把区区一个巡抚做成陶金海这样,古往今来也数不出几个人。陶金海握着大魏人口最多,占地最大的军政大权。将河南守的像铁桶一般,偏生儿女子孙都出息,哪个帝王肯留他。
冯俏何等聪慧,稍稍一猜便知道陶金海作何想,她问章年卿道:“外公是想借从龙之功,来抵消新皇对他称霸河南这么多年的愤恨吧。”章年卿点头,她唏嘘道:“真是……用心良苦啊。”
“儿女都是讨债的。”章年卿沉默片刻道:“外公不想做给儿女留债的人。”
冯俏想起阿丘,握着章年卿的手道:“那如今呢,外公不看好四皇子吗?”
章年卿不答反问,“你冰雪聪明,抛去你对睿儿的怜惜,你觉得他胜算大吗?”
良久,良久,冯俏都没有说话。半晌,她才颔首,浅浅道:“你说得对,是我私心在作祟。”顿了顿,转移话题道:“方才我想到一件事,古人云,兵未动粮草先行。如果这些年的矿不是外公的收的,会不会是宣武大将军?”
“显而易见。”
章年卿一个翻身坐起来,拍拍身子上的土。望着无边天际,淡淡道:“俏俏,等你肚子这胎生了,我想把你送到河南去。”不待冯俏拒绝,他又道:“如果二皇子真的谋反,战争一打起来,谁也不知道战火会烧到哪。我是文臣,很惭愧我没有一身高强的武艺护你平安。”
“你带着青鸾回河南。”章年卿望着她眼睛道:“不管他年谁当皇帝,我会尽我能力将战火抑制在最小,我虽不是武将,亦能尽文臣之本分。”
“护你平安。”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晚安!!
第139章
开泰十二年元月一日,冯俏经过一天一夜的煎熬,产下一女,五斤四两。女儿瘦弱的不得了,年卿抱在怀里十分怜惜,生怕一用力就将她捏坏了。
章年卿如愿以尝,重赏了一应嬷嬷。给女儿取名章明稚,小名阿稚。冯俏则想叫女儿元元,小明稚生在元月一日,新年的第一天。元是一切的初始。冯俏很喜欢这个名字。
可别于生阿丘时章年卿对冯俏的纵容,章年卿生怕冯俏又给他宝贝女儿取个阿嚏之类的名字。匆匆定下阿稚,不容辩驳。冯俏只好咽下元元,只在私下里叫一叫。
不出章年卿所料,合王到了柳州之后果然不安分,二皇子似乎很不喜欢合王这个称号。别于离京时的兴高采烈,二皇子一到柳州没多久。柳州学子立即在二皇子的封号上大做文章。
引据论典,长篇大论,以洋洋洒洒五千字攻击开泰帝给二皇子定的封号’合‘是别有心机,图谋不轨!还直言二皇子被发配到柳州,是因为开泰帝要违背诺言,侵占皇位。霸占兄长的’家产‘舍不得归还。
二皇子十分聪明,还不待京城说什么。二皇子率先请罪,上折道,是他没有管教好封地子民,柳州学子的言论是’愚论‘,说说这些话的也是’愚人‘。他对这个封号十分满意,是有图谋不轨的人挑拨他们叔侄情分,还望开泰帝不要怪罪。
还说什么,就算叔叔要归还皇位,和他区区一闲王也无关。此生他只想伴着山清水秀,安度余生。
“瞧瞧,这话说得多好听。”章年卿舔着笔,坐在案头埋头苦思。
冯俏抱着小明稚坐在床头喂奶,头上裹的严严实实——她还在坐月子。
章年卿终究是舍不得她,一边说做完月子就送她走,一边望着寒冬腊月,不舍道:“开春了我在送你们母女离开……那时候天暖和些,也好行路。”
“都行。”冯俏摸着女儿的脸,内心柔软,笑眯眯道。
章年卿定定在她身上停留了片刻,无奈的摇摇头。
柳州学子发起声浪声讨开泰帝后,开泰帝明面上没说什么,私下却令礼部及历届三甲对’合王称号‘一事进行撰稿,勿必以礼压回。
连章年卿这样远方地方的官员都不能逃过。
冯俏生孩子的时候,章年卿一边心急如焚,一边还得憋足劲写稿子。驿兵就在门口候着,催的章年卿砸了好几个心爱的砚台。他心乱如麻,什么也写不出来。
最后还是陈伏有办法,在章年卿耳旁小声道,无论如何,先写了才能出去见冯俏。章年卿隐忍不发,一只细毫握在手里几欲折断。一篇文成,通篇气势汹汹,似乎能杀到二皇子面上。
章年卿写的如何开泰帝到不在意,只这字字句句,都说到他心坎上。将他不吐不快的语句,发泄的畅快淋漓。开泰帝一连道了三声好字,却压下折子不用,只留给自己看。礼部那么多折子,随便挑两个都能打发柳州声浪了。
从那之后,常有驿兵来章府,督促章年卿再写一些佳篇送上。弄的章年卿苦不堪言,他较真写的,开泰帝总是打下来说不行。一来二去,章年卿仔细琢磨了下第一封折子,总算揣摩出开泰帝让他写什么。
——可怜他一个风华正茂的大好青年,日日夜夜得费心思去宽慰一个中年帝王的心。
章年卿觉得开泰帝心理有点脆弱。
小明稚饭量比阿丘小的多,咂两口就饱了。完美秉承淑女的少吃多餐的原则,冯俏先把小明稚放好,才腾出手系肚兜。
章年卿放下笔,过来替她掖好被子。埋怨道:“寒冬腊月的,也不仔细点。”
冯俏笑他,“月子房还晦气呢,你不也把东西都搬过来了。”
许是冯俏马上要走的原因,章年卿很是不舍,仗着自己在家里权威最高,不顾嬷嬷的劝阻。执意要搬到冯俏的月子房里,他不闹冯俏,就住在外面的梨花橱里。
夜里冯俏这边有个什么动静,章年卿总是第一时间出来,屋子里嬷嬷丫鬟忙忙碌碌,他一个大男人站在那里碍手碍脚,什么忙也帮不上,冯俏却觉得很甜蜜。
章年卿刮刮她鼻梁,“睡吧。”最终他只说了这么一句,继续挑灯夜读。
朝廷批驳回去的’礼议‘,在柳州学子中间引起巨大反响——却不是正面的。柳州学子群情激奋,慷慨激词,日日有人站在学院墙上高歌激昂,呼吁学子们发出朝议,声讨帝统,以正皇权!
二皇子的野心在这一刻终于暴露在阳光下。
柳州上下,再无人提封号之事。大量年轻有为的学子被激昂的情绪卷入皇权之争里。朝廷紧急派人派兵,严令各地学府看管好自己的学生,不许出来闹事,并下三道急召,召二皇子回京。
矛盾,终于在这一刻被激发。
二皇子要被开泰帝强行押解回京的消息不知怎么传到书院,学生愤怒不已,不知有谁带头撕了书,站在桌上直骂,’国将不国,读书何用!若天下文人志士对此置之不理,我大魏还有前途可言。齐王歹毒,心术不正,谋害先王,如今又要谋害先王子嗣,尔等诸士,岂能坐视不理!’
说这句话的人,叫周森,听说是个二十出头的青年人。他这一番话,可谓一战成名。将学生的情绪煽到最高点,一群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竟然强行破开书院的门,翻墙跳窗,殴打书院前看守他们的士兵。
还冲到街上,跑到合王府门前。顶着初春寒霜,齐齐跪在地上,央求二皇子出面,夺回原本属于自家的皇位,以正大统。
二皇子依旧保持的睿智和冷静,他亲手给每个人披上斗篷,给在场所有人深深作揖,沉声道:“回去吧。”
在场无人动,二皇子再次拔高声音,在雪地上掷地有声,“我谢晋何德何能,得学子们这般厚爱。你们是国之栋梁,大魏将来的国之顶柱。切莫照顾好自己的身子,不要为我区区一个谢晋而伤到自己。”
诸学子流泪满面,纷纷啜泣起来。顿时觉得,自己所作所为能换的这么一个贤良的君主,值了!越发坚定自己的信念。
二皇子心里乐开了花,面上不表,再一次表达了他对开泰帝的信任,他沉重道:“叔父是贤良之君,亦是守诺之人。大家莫再胡乱揣测,叔父临危受命担起这大魏江山已是不易。若再知晓你们这般言语,该会多心寒啊。”
一番情深义重,总算将在场学子都劝了回去。就在大家欢欢喜喜的回家时,那位慷慨激词的周森兄被抓了。
章年卿调笑道,“学生们肯定不干啊。原本被劝回去的学生,一下子激愤起来。冲到知府衙门叫嚣让放人。柳州知府是奉皇命行事,上头没有圣旨,谁敢放人。”
章年卿一边抱着女儿哄着,一边将这件事当笑话讲给冯俏听。
“后来不知道谁去求了二皇子,二皇子安抚大家说说一定会将周学子救出来。亲自去知府衙门拜访,知府却不卖他的面子,只一味打哈哈。”章年卿讽刺道:“二皇子没有救出人,出来给大家道歉,说他愧当合王,说话不管用了。”
“这下好了,肯定炸开锅了。”冯俏想也没想就猜出后面的事,“合王说话不管用,事情不又回到原点,还说开泰帝封这个合王是别有用心。瞧瞧,一个王爷说话都没有一个知府管用。”她闭着眼睛都能猜到学生们要说什么。
章年卿深以为然,给她一个赞扬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