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交之女-第4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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嫩的菜心留给我,自己却吃老叶子和菜根。每年做新衣,她也是紧着我,若是没钱了,她就缝缝补补,又过一年。谢宁琛,你说,这么多年,她对我的好都是假的吗?”
这才是韩月影最不能理解的地方。她与桑妪在一起近十年,说是情同母女也不为过。哪怕是进了贺家,遇到了对她很好的贺夫人,在她心目中,桑妪的地位仍然无人可替代。
但就是这个她最信任的人,唯一的亲人,却在背后捅了她一刀。那十年的情分看起来就像是一个笑话。
谢宁琛知道桑妪对韩月影很重要,不过没想到两人之间还有这么多往事。这个桑妪,曾经对韩月影那么好,为何会在昨夜那么对她?这里面确实有许多说不过去的地方。
他轻轻摸了摸韩月影的头,安慰她:“都过去了,放心,我一定会将这事查个水落石出。”
“嗯。”韩月影应了一声,复又问道,“桑妪呢,下葬了吗?”
谢宁琛的眼睛闪了闪,温和地说:“贺伯伯将她安葬在了城外的乱葬岗。”
比起桑妪对贺青云与韩月影做的,贺坤钰还让她入土为安,已经不错了。
韩月影叹了口气,掀开被子,坐起来,穿上鞋子,再不提桑妪:“走吧,咱们该吃饭了。”
她能主动说去吃饭,谢宁琛既意外又欣喜,忙道:“你想吃什么?”
“随便吧。”韩月影也没什么胃口,只是不想谢宁琛太过担心,才说要吃饭。
谢宁琛想着发生了这么多事,她心情不佳,因而决定带她出去吃点新鲜的。
穿戴洗漱一新后,谢宁琛将韩月影带到了一栋两层的酒楼面前,酒楼大门上方的牌匾上一行描金大字在阳光下闪闪发光。两人入内,韩月影立即发现,这酒楼的菜色几乎都是海鲜。
京城是北方内陆城市,不临海,要吃海鲜可不便宜,她有些过意不去,谢宁琛已经将她推到靠窗的位置坐下。
“来两碗海鲜粥,再来两个你们酒楼的特色菜。”谢宁琛倒是没铺张浪费,点的东西刚好够两个人吃。
饭菜上来还要一会儿功夫,韩月影拿着筷子,乖巧地坐在那儿等着。隔壁桌坐了两个书生模样的男子,两人在谈诗论赋,聊着聊着,两人忽然说到今年的会试上头。
“明日就要放榜了,李兄才高八斗,小弟在这儿预祝李兄拔得头筹。”
“张老弟说笑了,天下仕子众多,文采出众者不知凡几,能中都是祖上积德了,头筹是万万不敢想。”
……
两人你来我往,相互恭维,听得韩月影尴尬症都犯了。
她将筷子放到一边,凑到谢宁琛面前,小声问:“明天就放榜了?咱们也去看看?”
她还没见过状元郎呢,以前听话本上说,榜下捉婿的故事,很是有趣,难得来京城一趟,她也想去见识见识。
谢宁琛睨了她一眼:“怎么,想知道贺青云中没中?”
这也是原因之一,韩月影嘟囔着嘴说:“青云哥哥才华出众,肯定能中啦。”
“你还真是大度。”谢宁琛没好气地说。
韩月影对着手指,解释道:“也不是,他不喜欢我,但也一直没欺骗我,我不能因为这一点就记恨他。而且,我昨晚还刺伤了他。”
关于这一点,韩月影是很歉疚的,因为始作俑者是桑妪。是她太过相信桑妪,才会连累贺青云跟着受伤。
听到这里,谢宁琛的脸上竟跟着浮起了浅浅的笑意。她能这么看得开,贺青云没欺骗她固然是一方面,但更重要的是因为她心里也没贺青云,所以对他喜欢谁,从本心上就不在意,故而才能表现得这么大度。
想通这一节,谢宁琛也不觉得贺青云那么碍眼了,她想去看热闹便随她吧。这两天发生了这么多不开心的事,难得能遇到一件让她感兴趣的。
“去倒是可以,不过你怎么谢谢我?”谢宁琛转着手里的杯子,不怀好意地问道。
韩月影连忙狗腿地接过他手里的杯子,给他倒满了茶水,然后双手奉上。
谢宁琛接过茶杯,轻轻抿了一口:“还行,不过你还得答应我一件事。”
他顿了一下,扭头指着小二端上来的两碗海鲜粥,往她面前一推:“你得将这粥喝完!”
这家酒楼的分量很足,盛粥的碗足有成年男子的巴掌大,满满一碗,这么大的量,还要她吃两碗,她如何吃得下。韩月影的脸顿时皱成了苦瓜状。
谢宁琛瞧了,伸手轻轻捏了一下她的腮帮子:“别装,我可是听说你在贺家每顿都要吃两大碗,还不算菜和肉。”
韩月影捂脸,这种丢脸的事怎么也被他知道了。
☆、第四十七章
对于会试放榜; 韩月影与谢宁琛抱着看热闹的态度; 想去瞅瞅; 纯属打酱油的。但于贺家人来说就不同了,毕竟贺家有贺青云这个极有可能会高中的子孙; 贺家人怎么可能不重视。
因而哪怕这两天发生了如此多的变故; 但一大早,贺家仍将门庭打扫得干干净净,贺家众人从老夫人到小孩子全都换上了新衣; 就连打赏的铜钱都准备好了,只等报喜的人上门。
但贺家人左顾右盼; 从早上等到午时仍不见捷报上门,受了伤; 腿脚不是很利索的贺青云靠在躺椅上; 目光幽沉,脸上的笑不知何时消失了。
最后连贺老夫人也有些坐不住了,她看了贺夫人一眼。
贺夫人会意,放下手边的茶盏,招来旁边孙妈妈; 暗中吩咐她派个机灵的小厮出去瞅瞅。
孙妈妈颔首; 刚起身; 忽然听闻外面传来一阵响亮的鞭炮声。坐在屋子里等候消息的贺家人皆是一喜,兴奋地站了起来,往门口走去。
刚下台阶,便瞧见贺青云的小厮符其回来了。
贺老夫人最为急切; 高兴地问道:“可是报喜的人来了?快,请他们进来坐坐,上好茶。”
欢喜溢于言表,符其见了,脚下一个趔趄,嘴里发苦,却不得不硬着头皮说:“老夫人,他们……他们是去隔壁黄家报信的,人已经……已经走了。”
黄家也是官宦人家,正巧也有一个子弟参加今年的会试。不过黄家那位学子年纪比较大了,才学也算不得很出众。便是中了,料想名次也不会太靠前。报喜的人去了黄家,然后却略过了贺家,这意味着什么,贺家人不是傻子,再明白不过。
贺老夫人当即变脸,干枯的唇哆嗦了一下,下意识地反驳:“不可能,会不会是弄错了?”
贺夫人的手无意识地攥紧,到底要比贺老夫人沉得住气一些,低声道:“是与不是,派个腿脚快的小厮去榜下看看便知道了。”
会试这等大事,官府除了会安排人挨家挨户通知报喜外,还会在正阳街上张贴告示,以供外地的学子和好奇的百姓查看。
这倒是,就算报喜的人还没来得及到他们家,但榜上不会写漏,早看到也能让人放心。贺老夫人抚了一下手腕上的镯子,催促道:“既如此,快快派人去。”
都这时候了,还不到黄河不死心,沉不住气的三夫人撇了撇嘴,刻薄的嘴角不屑地翘起,形成一个嘲讽的弧度。
贺青云一抬头便瞧见了,他抿紧唇,忽地出声道:“不用派别人,我自己去。”
“不行,你腿脚不便,大夫说要好好休息。”贺夫人拧着眉反对。
贺老夫人也担心万一真的落榜了,大孙子会受不了这么大的打击,头一回没拆贺夫人的台,附和道:“是啊,你腿脚不方便,派个下人去看看就行了。”
贺青云明白她们的担心,只是……他闭上眼,深呼吸了一下,然后神情肃穆地说:“祖母、母亲,你们不必担心,不管结果如何,我都能承受。”
听到这话,贺夫人心里更不安了。只是看着儿子倔强的侧脸,她叹了口气,吩咐孙妈妈备车:“你执意要去,便让娘陪你去吧。”
“娘,”贺青云诧异地望着她。
贺夫人走过去,像他小时候那样,温柔地摸了摸他的头。
贺青云心头一酸,微微垂首,掩饰住眼底的酸意。都这时候了,报喜的人又过门不入,他心里其实很清楚,高中的可能微乎其微,只是不肯死心罢了。
家里人对他寄予厚望,他却让他们失望了,还让母亲陪着他去承受难堪。
贺青云放在榻上的手背青筋暴跳,脸上却出乎意料的平静:“不用了,娘,儿子,儿子也不去了。”
“去,为何不去,我陪你去。”贺坤钰大步从门外走进来,想必也是接到了消息。到底是关乎独子前程的大事,他在衙门也坐不住,因而提前半天下了值。
不过哪怕回到家,知道并没有好消息,他紧绷的脸上也看不出任何异色。
但贺青云见到父亲,脸上的表情更不安了,还带着一股颓废和愧疚。父亲的同僚都说他才学出众,有父亲当年的风采,但父亲当年从下场开始从未跌出过前三名,以不到二十的年龄摘得探花郎,而他却名落孙山,连最末一名都没赶上,真是有辱父辈之名。
不用想,他也知道,今天之后,不知会有多少与父亲不对付的官员看父亲的笑话。一想到这里,贺青云的头就垂得更低了。
贺坤钰对儿子向来上心,一瞧他这模样便猜到了他的心思。虽说没中对全家人都是个打击,但他现在看来倒未必是坏事。
贺青云是贺家的长子嫡孙,父母皆出自名门,家世显赫,说是含着金汤匙出生也不为过。他这十八年的人生一直顺风顺水,少年成名,太过顺利现在看来似乎未必是件好事。
依他的才学,会试不说拔得头筹,进入一甲应是没问题的,却不料他会突然栽这么大个跟头,竟然名落孙山。贺坤钰不知他是不是因为在考场上太过紧张所致,但这都不重要,落榜既然已成为定居,最要紧的认清这个事实,重新振作起来。他身为贺家长子,若是连这点挫折都挺不过去,以后还怎么指望他支撑门庭,光宗耀祖。
心念一转,贺坤钰很快便下了决定,决定趁机磨磨儿子的性子。
贺老夫人向来不会明着反对大儿子,因而哪怕是担忧孙子,她也没再出言反对。只有贺夫人依旧不放心,执意要同行。
贺坤钰没有执意反对:“走吧,让为父和你母亲陪你去。”
一家三口乘了一辆宽敞的马车往放榜处走去。
每年的会试都是大事,除了亲身经历的学子,还有许多好奇的百姓也会去围观。他们到的时候,榜下还围了一圈人,对着榜单指指点点,若是家中有亲朋好友高中,皆是一脸欢喜。
当然也不乏落榜者,垂头丧气的离开,更甚者还有屡次不中,头发花白的书生难过地扑在地上嚎啕大哭。
一张榜,也是人生百态的缩写。
韩月影站在旁边,看到第三个头发发白的老举人疯癫的痛哭。她眼神中闪过一抹怜悯,苦读寒窗数十载,白发苍苍,仍然未中,一辈子都这么蹉跎了,也难怪他们会接受不了。
谢宁琛轻轻拍了一下她的头,问道:“你不是想看贺青云中了吗?还看不看?”
“看,当然要看。”韩月影连忙点着小脑袋应道。
两人仰起头,从榜单的最上端上下,一排一排地数,及至最末一位,仍没寻到贺青云的名字。
韩月影眨了眨有些酸涩的眼,嘀咕道:“会不会是我眼睛花了,错过了青云哥哥的名字?”
一个人错过,总不可能两个人都错过。谢宁琛心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