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宫十二年-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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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什么事,你这么晚还过来?”皇帝并非一人前来,随行的还有这摘星阁的女主人,李芳仪。
同来也罢了,他还攥着李芳仪柔荑玉手,俨然恩爱难舍。韦逸霜只往那牵着的手上瞟了一眼,身子一颤就跪了下去。“皇上恕罪。”
“何事?”皇帝蹙眉,目光寡淡的看着她。
“方才宫人来报,望宫后那间偏僻的斋堂走水。说是刺客所为。”韦逸霜特意强调:“可臣妾来此恭候多时,也不见有奴才回禀是否擒获刺客,以及伤亡情况。”
听见“斋堂”两个字,皇帝当即松开了李芳仪的手。“德奂,备辇。”
“皇上恕罪,臣妾未免有什么疏漏,已经让德奂先去查看。”韦逸霜自然是设想周道:“皇上,辇车已经备好。”
皇帝闻言略微颔首,疾步走出殿去。
“皇上,外头风大,还是让臣妾给您拿件披风吧。”李芳仪少不得跟上来。
然而还没走两步,就被韦逸霜挡在了身前:“很晚了,李芳仪还是早点就寝吧。”
韦贵妃这架势,就是不希望她跟着。
李芳仪心里再不情愿,也只有点头:“多谢贵妃娘娘记挂。”
韦逸霜看她低下头去,唇角微微卷起:“你若病了,只怕皇上就记不住有你这么个人了。”
这句话意味深长,着实够李芳仪好好琢磨琢磨。
韦逸霜用最快的速度离开正殿,得意的上了御辇后的凤辇,追随皇帝往望宫去。
“该说的话是不是已经教会张舒婕了?”事情没办妥,韦逸霜当然有一万个不放心。
“回贵妃娘娘的话,已经让人转告张舒婕了。她那么想要三公主的命,想必不会有错。”
“那就好。”韦逸霜敛眸收神,好整以暇。无论如何,她都要趁这次的势头除掉英雪这个心腹之患。
“启禀皇上……”宓夫人派来的内侍隔着老远就跪在了青砖地上。“宓夫人于望宫内擒获了刺客一名。”
皇帝掀开御辇的帘子,冷声问道:“斋堂如何?”
内侍不明所以,如实禀告:“回皇上的话,斋堂走水,火势凶猛,怕是救不了了。”
这话像是刀子扎在心口,皇帝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庵堂里静修的那位……身在何处?”
这话却是问住了内侍,他从来没听说庵堂还有什么人在静修。现下遇刺就算了,竟然还着了火。即便真的有人在静修,恐怕也凶多吉少了。
想到这里,内侍伏在地上颤音道:“皇上恕罪,奴才不知……”
“滚开。”皇帝冷喝一声。“赶紧去斋堂。”
从头到尾,韦逸霜都没掀开帘子看上一眼。她凝神屏息,感受着来自皇上的威严与愤怒,紧张与惶恐。这复杂的情愫交织在一起,让她难受的无法形容。
皇上,就真的那么偏爱英雲么?时隔多年,她早就成了一捧黄土。
可他却爱屋及乌,连她的姐姐英雪都不放过!
凭什么……
恨意伴随着血液,游走全身。韦逸霜攥紧了手里的绢子,眸子里只有怨毒。
喧嚣之后的望宫,又恢复了如常的冷清。
宓夫人早已经等得不耐烦了。
可派出去的人没有回来复命,也不见皇帝的御辇。她十指相交,放在胸前,似是在祈祷不要横生枝节。
“徐丽仪,如果你现在坦白,兴许我还能替你向皇上求情,你还有活命的机会。”宓夫人总觉得这次的事情和徐丽仪脱不了干系。
“刺客不是已经抓住了么!”徐丽仪煞有介事的说:“既然已经抓住刺客了,你去审他就是。怎么好端端的跑来问我?”
抓住刺客的一瞬间,宓夫人就让人塞住他的嘴,捆起来罩上了头套。随后关进了最后面的那间厢房里,让侍卫眼珠不错的盯着。
不为别的,斋堂的事情是忌讳。宓夫人也怕韦贵妃暗下狠手,以她追查皇上不许后宫知道的隐秘为由,顺势要了她的命。
所以只有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撇清自己,才能保全自己安然无恙。宓夫人也是算计到极致。
“你就非要和我对着干吗?”宓夫人稍稍收拾了脸色,走到徐丽仪身旁。“再不济望宫也是你管着。刺客就在你这里被擒,你真以为抓住了他你就能全身而退?”
“后宫里哪来的全身而退一说?”徐丽仪微微扬起下颌:“可是你也不必得意。皇上何等睿智,事出有因就必然要查有实据。何况如你所言,我在望宫里这么久,活着比死也没差别。何惧之有?”
面对气焰嚣张的徐丽仪,宓夫人自觉气势就输人一等。“好哇,既然给你生路你不走,那就看看你的脾气和命哪个更硬!”
这时候,皇帝的御辇到了望宫门外。德奂最先奔上前去,扬声道:“皇上驾到——”
“皇上圣安!”望宫里的弃妇们听见这动静,简直欣喜若狂。借着请安的由头,拼了命的往前挤。巴不得皇上还没走进来,就能看清楚她们的脸。
唯独徐丽仪和腾芽还被侍卫钳制,只能远远的跪在人后。
“刺客捉住了?”韦逸霜跟在皇帝身后过来,还未曾进门,就赶紧问了一句。以此显示她很在意这件事,想要为皇上分忧。
“回贵妃娘娘的话,刺客已经捉住了。”宓夫人郑重其事道:“臣妾将他关在厢房里严加看管。未免有什么疏失,臣妾不敢擅自查问,一切全凭皇上与贵妃娘娘做主。”
说话的同时,宓夫人的侍卫就将那刺客押了过来。
腾芽不敢抬头,心跳的厉害。凌烨辰的身份暴露,那就是说他苦心筹谋的事情也跟着败露。这一举非但没有撼动韦逸霜在后宫的地位,且把自己搭进去了。连她的三鞭子也跟着白挨,还真是可怜的不行。
转念,腾芽也很想知道,那么冷酷无情的父皇,会怎么对付一个邻国不得志的皇子。当即杀了他吗?
韦逸霜冷傲的看着被黑布蒙着头,反捆了双手的刺客,心里禁不住掂量起宓夫人来。看样子她是有所防备,否则该在皇上来望宫之前,就审出个所以然来。
“解开。”皇帝却没有心思想那么多。他最关心的就是那个人的安危。
黑布被解开扔在地上,那刺客嘴里塞的布也被取出来。
腾芽看着那布落地,却不敢抬头看凌烨辰的脸。好像一块巨大的石头压在胸口,难受的她喘不过气。她绞尽脑汁在想,究竟还有什么办法能帮他脱身。
“这是……”韦逸霜看清楚那人的脸,不免诧异。
白公公则吓得面无人色,伏在地上连连叩头:“奴才有罪,还请皇上饶恕。”
“怎么回事?”宓夫人一脸的懵懂,并未觉出有什么不对劲。
“你说。”皇帝冷了脸,拧着眉头瞪着白公公。
“皇上,这是奴才的徒弟小皮子。他绝不会是刺客……”白公公战战兢兢的说:“奴才得知斋堂出事了,就吩咐他赶紧去望宫后头守着。奴才也不清楚,他怎么会被当成是刺客捉来这里……”
也是这个时候,腾芽才敢抬头看上一眼。原来被抓住的人真的是小皮子。
她心里有那么一丝庆幸,但更多则是恐惧。小皮子该不会是被她连累的吧?要不是为了送东西给自己,他是不是就不必遭遇此劫?
正想的入神,忽然听见一声尖笑。
众人的目光几乎同时朝着那发笑的女人看过去。
“皇上,难道您还不相信么!这一切都是拜腾芽那个贱丫头所赐。”张舒婕站起身子,缓缓的走过来。
只是才走了两步,就被羽林卫握着刀拦住,再不能靠近皇上。
“她是个扫把星,是不详人,自从她来了望宫,黄静媛与王嫔都先后被她克死。她住在望宫,就连斋堂也跟着出事。所有不好的事情都因她而起,皇上,只消一把火,将她活活烧死,就能烧光这宫里的晦气。”张舒婕清冷的脸色哪怕是映着火光,都没能沾染半点暖。
她咬牙切齿,每一个字都说尽了心里的恨。好容易有这么个机会,她怎么能不好好把握。
可惜了。腾芽在心里替她惋惜。亏徐丽仪还夸过张舒婕聪明。
一点点看不见的利益许之,就能让她舍命,这恐怕是天下最大的愚蠢了。
“父皇……”腾芽双眼微红,眼角挂泪,看上去憔悴又可怜。她身子单薄,佝偻着背,好像一阵风就能吹散似的。看上去那么无助,让人不忍心责备。
“无稽之谈。”皇帝目光冷厉,略过张舒婕定格在小皮子脸上。“到底怎么回事?”
“回皇上的话……”小皮子早就被吓得浑身发软,要不是有侍卫把着肩,他早瘫倒在地了。“奴才……奴才是……奉命……”
这话也让腾芽有些紧张,小皮子该不会把白公公给抖出来吧。只是来不及多想,小皮子就又开口。
“奴才奉命在望宫外面守着……谁知道……奴才发现一个不起眼的墙洞,刚钻进来就被当做刺客……”
悬着的心算是放下了一些。腾芽连细微的动作和表情也不敢有。
她知道有人注意着皇上,有人瞪着小皮子,就同样有人留心着她。她只是不知道凌烨辰躲在哪里了,是不是还在望宫。
“胡言乱语。”宓夫人才不承认是自己失职,误会了这个小太监。“望宫哪里来的什么墙洞,你真当别人都是瞎子么?”
“奴才不敢胡说……”因为害怕,小皮子的声音颤抖的厉害。“真有……真有一个洞。”
“去验证。”皇帝侧目睨了德奂一眼。
德奂的心都沉到谷底了。“喏!”
带着这么多人搜查望宫,却连望宫有个墙洞都不知道。
如果刺客真的是从那里来去自如,他这首领太监的脑袋恐怕要搬家了。
“你去指路。”德奂让人带上了小皮子,总比自己瞎找耽误功夫好。可心里着实不愿意真有那么个洞。
“皇上,您要相信臣妾的话,臣妾真的没有说谎。”张舒婕见况少不得再嚼舌头:“这一切都是拜扫把星所赐。她活着,只会招致不幸。皇上,您一定要下旨烧死她。只有她死了,化作灰烬,才能带走皇宫里的晦气……”
“闭嘴。”皇帝根本没有心思听这些废话。现在没什么比找到那个人要紧。
这偌大的皇宫素日里看着金碧辉煌的。可眼下就像一个深不见底的深潭,污泥、旋涡、暗礁比比皆是。想要看清楚的那个人,却偏偏不知道被卷去了哪里。
难道她真的已经命丧火海了?
看着皇帝威严而冷漠的样子,并没有让腾芽得到多少温暖。恰好相反,他不相信张舒婕的话,并不是在意这个女儿,而是他关心的人远比自己重要。所以女儿是不是扫把星都无所谓,只要那个人没事就行了。
“皇上。”德奂去而复返,语气急促:“望宫西南角的后墙上的确破了一个洞。洞口被藤蔓的叶子给遮住了,看上去一点不明显。奴才也查问过看守外墙的侍卫,并没有发现有人进出的痕迹。却在那洞口捡到一样东西。”
簪子只在皇帝面前晃了一下,腾芽就忽然被很大力的提溜起来。
她咬着唇瓣,吃痛的看着提起来的人,一脸惊惧:“父……父皇。”
“住口,朕没有你这样的女儿。”皇帝恨不得将她重重摔在地上,摔死才好。却不得已,只能忍着怒气问:“为什么你的簪子会掉在那墙洞里?是你去斋堂放的火?”
簪子掉在墙洞……
腾芽下意识的想要去摸自己的鬓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