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1042-第16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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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五月份的粮荒就是一个契机,漕运改革的信号。
五月十四日这天,阳光升起,汴梁又一天新的清晨来到了。
空前的漕运改革正式提上了议程,在欧阳修的极力推荐下,三司使姚仲孙向中书省推荐国子博士许元,认为许元有能力胜任京师漕运改革一事。
既然三司使提出了自己的终极人选,吕夷简也不能坐视权力被人抢走,他推荐赵泽任发运副使,负责祥符船厂造船一事,这个工头的差事看似简单,却也非常关键,吕夷简打算在这场权力之争中分到一杯羹。
只有赵泽还蒙在鼓里,当宫中的传旨太监带着仁宗的圣旨来到赵府时,他还在家中陪着上官梅钓鱼。
望春门外,淡月楼。
欧阳修和许元对坐在一处景色极佳的窗前,一边听着清幽的琴声,一边闲聊着京中的见闻。
“来,子春兄,咱们满饮此杯,祝兄旗开得胜”欧阳修高兴地举起酒盏,跟许元碰了一下。
许元痛快地一饮而尽,放下酒盏,抬头望了一眼有点发福的欧阳修,开口说道:“子春能有今日,还要多亏永叔的引荐,真不知该怎样报答永叔才好…”
说罢,打开身边的布包,从里边拿出一包东西,那是用上等的苏湖丝绸包裹的。
“子春兄,你这是?”欧阳修赶紧放下筷子,伸手去阻拦,可是那丝绸的包裹已然打开了,欧阳修眼前一亮。
“子春,这…”
“一点薄礼,不成敬意,子春知道永叔喜爱藏书,故此从清风书坊订购了几册新版的古书,请永叔过目,是否还过得去”
欧阳修激动地接过那一包印刷精美的古书,细细一闻还有淡淡的竹香,再一掂量这书的份量不轻,翻开时,眼前更是一亮,真应了那句话,半亩方塘一鉴开,天光云影共徘徊。
“汴梁纸贵啊…”欧阳修感慨地说着。
许元见他的神色,就知道自己押对了宝,这份大礼欧阳修肯定会记在心里。
“嗨,清风书坊印制的古本就是与众不同”欧阳修自斟自饮,信手翻开了一本李太白全集,抑扬顿挫地读道:
“五月榴花妖艳烘。绿杨带雨垂垂重。五色新丝缠角粽。金盘送。生绡画扇盘双凤。正是浴兰时节动。菖蒲酒美清尊共。叶里黄鹂时一弄。犹{髟蒙}鬆。等闲惊破纱窗梦。”
许元托着酒盏听得入了迷,有点飘飘欲仙的感觉,忽然唱和道:
**山雪,无花只有寒。
笛中闻折柳,春色未曾看。
晓战随金鼓,宵眠抱玉鞍。
愿将腰下剑,直为斩楼兰。
欧阳修慢慢地放下手中的书,笑看着许元问道:“子春兄,你可知目前的汴梁什么车最多”
许元回过神来,琢磨了一下,回答:“自然是牛车!”
“非也,去年才是牛车”欧阳修目光如炬地朝窗外望去,正好看见一个书生推着脚踏车走来。
“那是…”许元顺着欧阳修的目光望去,正好看到一个老汉推着三轮车走来,才恍然大悟道:“永叔,我猜到了是三轮车”
欧阳修忽然大笑了起来,亲自为许元满了一盏酒,告诉他:“差不多,反正都是脚踏车”
许元觉得欧阳修的话里似乎有话,吃了一口菜后问道:“永叔,吕相为何劝官家任命赵泽为发运副使,难道是监视于我,我猜赵泽对漕粮发运一事,一窍不通,吕相此举是多余的”
欧阳修夹了一口西湖鲤鱼,悠哉地说道:“子春你还没进入朝堂不知人心之深,吕相是想不劳而获,出了事你一个人兜着,然后顺便把姚大人也拉下来”
“这,漕运一事岂是儿戏,吕相这样做未免太过分了吧,难道官家真的那么相信吕夷简!”
“嘘!”欧阳修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低声告诉许元“你才上任且莫自大,不要直呼相爷名讳,否则漕运一事还没开始,就遭到有心之人的横加阻挠,你这个发运使可就窝囊透顶了,子春你可要记住,京中还有不少人盯着这个位置,等着看你的好戏呢,一旦你砸了,他们就会落井下石,官家也不会保你,因为你还不知官家的喜好!”
13。许元烧船 II
“子春一生光明正大,事事为国考虑,从去年宋夏战事开始便负责西北之地的钱粮供给,从未出过差错,连陛下都赞赏过,难道小小的漕运改革就会把某搞得焦头烂额吗,吕相真是小看了子春啊!”许元激动地连饮了三盏酒。
欧阳修趁机说了一句话:“许元称钉!”
“什么!”许元顿时愣住了,“永叔方才可说许元称钉了!”
“正是!”欧阳修斩钉截铁地回答。
“有何深意吗,那都是前年的旧事了,若非我朝跟西夏大战,前方吃紧,某也不会烧船称钉,更不会当场斩杀了那船坊主,他们居然戏弄本官以为木已成舟沉了就沉了,查无对证,殊不知他造船时偷工减料,铁钉是不会说谎的”许元脸色微红地说着。
“要不是转运途中沉了不少船只,你也不会名动京师,这是天意!”欧阳修继续吃着菜。
“是啊,的确是老天给了子春一个出头的机会,当然更要多谢官家对子春的赏识!”
“何不故技重施!”欧阳修给许元夹了一块红烧肉。
“故技重施?”许元停下了筷子,皱起眉来。
“还没想到吗?”欧阳修问许元,有时他觉得许元太年轻了,完全不像五十三岁之人,还没他计谋多。
“莫非永叔想让子春去烧船…”许元用筷子在桌上写了几个字。
“对!”
“太冒险了,京师的船坊不比他处,那些船商绝不敢乱来,万一出错,子春的仕途就完了!”许元担忧地说着。
“不必担心,我已经派人查清了,祥符那个船坊不归七部管辖,是吕相的家产,就连那的工匠我也查得一清二楚,他们每日耗费的铁钉绝对不足!”
“那烧它有何意义!”许元望着欧阳修想知道他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是这样的…”欧阳修拉过许元在他的耳边低语起这次烧船的目的。
翌日,赵泽新官上任,来到了惠民河东岸的大工船坊视察这里的造船进度,当时的情景赵泽在日记中这样写道: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古代的工匠造船,简直让我震惊,河岸上有几千个工人同时忙碌着,配合的天衣无缝,就像一支训练有素的交响乐队,不同的是他们手中拿着锤子、凿子、锯子、刨子、斧子、尺子,而不是大提琴、中提琴、小提琴,大号、圆号、小号,长笛、短笛,大鼓、小鼓、铃鼓,等等精美的乐器。
尽管如此,我也非常佩服这些古代的劳动人民,他们的智慧、他们的勤劳、他们的淳朴让我感动。
如果这是在我的家乡那该是一件多么不可思议的事。几千个人同时开工制造一艘大木船,肯定会吸引来无数的观众,连当地的电台也会赶到现场前来拍摄,并即时采访那里的工人,问问他们的心情如何,觉得这艘船可以什么时候完工,他们的家人怎样看待自己的工作,对于薪水是否满意,工作环境怎么样,等等一些人民关注的问题。
可是这里呢,没人来采访他们,也没人来关心他们,更没人来嘘寒问暖,只有我、几个随行的官员,这里的船坊主人、监工,像看戏似的坐在凉棚下听这里的主事人员汇报造船的情况,我不知道那些随行的官员听没听懂那些造船的术语。
帆、桅、桨、橹、舵、矴、篙这些复杂的船上用具,他们记没记住。
甲板、舱底,上层建筑的庐、飞庐、爵室等,这些拗口的船体结构他们听没听进去。
还有他们对船只分类的介绍,重量单位居然是‘百斛’,而不是我们形象的吨位,不过从两百斛的‘艇’到五百斛的‘斥候’战舰,我能猜得出这跟吨位差不多。
至于,船的主尺度对稳定性的影响,我看身边多数随行官员都不明白,他们中竟然有人说越大越好,只要能多装粮草不在乎木料。
我看过了这家造船厂的规模,在沿岸算是数一数二的,他们用来造船的材料堆积如山,光是搬运的工人就多达两千人。
我问过几个工人,他们的伙食怎么样,薪水如何,对这里满不满意,有什么想对本官说的,本官会如实地报告给官家。
你猜他们当时是什么表情,居然把我当成了青天大老爷,全都围了过来,跪在地上哭诉道:“船坊主克扣他们的薪水,不但没有按时发放,还逼着他们没日没夜的赶工,谁要是敢说出去就加倍惩罚,以前也来过几个大官到这里视察可是他们只是随便走一走,连问都不问,他们这些工匠更是敢怒不敢言,老天终于开眼了,遇到了一位好心的大官,居然关心他们的生死!”
我当时就火了,立刻叫人把船坊主人抓了过来,当场质问他,工匠们说的是不是实情,他支吾了半天,居然就冒出一句话:“赵大人,您可是吕相爷派来的,咱们东家也认识吕相爷,这些工匠是在污蔑”
不用问,光听这船坊主人的话,我就知道他有问题,因为他居然暗示我是吕相爷的人,不要过问此事。
他是什么东西,不过是船厂的监工头子,居然跟本官顶嘴,就算为了那些穷苦的工匠我也要做一次恶人,想到这,我立刻把晁方喊了过来,叫他带人杖责船坊主人,直到把他揍得求饶才算完了,不过这时,又来了一个人,他的仪仗队还在一里外时,便引起了我的亲兵注意。
有人飞跑着进来禀告我说,我的上司转运使许元大人来了!
这是我头一次见到许元——许子春,我的上司,他的个头不高,双眼很有神采,身上散发江南文人特有的儒雅之气,虽然年过半百却很有精神。前后左右跟着不少官员,看样子整个发运使衙门都出动了。
来到船厂时,他还很客气,跟我聊了几句,可是越到后边我越心惊,因为许元说这里造的船有问题,一旦下水就会倾覆,为了拿到证据,他当场命人烧了一艘新造好的大船,心疼了我好半天。
连那些工匠也惨叫了起来,一开始我还以为许元做的太过分了,居然把人家辛辛苦苦造好的船只付之一炬,这可是那些匠人用心血打造的。
为了给那些工匠讨一个公道,我还威胁许元说:“如果拿他不出证据我就要告到官家那里,他这是无中生有,浪费帝国的税收!”
许元倒没介意我说什么,当那艘大船烧光后,他派人下水把造船的铁钉都捞了上来,一过秤,按照漕运司的规定,铁钉分量少了三分之一。
“赵大人,你看到了,这些工匠的胆子可是不小居然敢在官家的眼皮底下弄虚作假,不知赵大人听说过没有,前年京师望西北发运粮草之际,有不少船沉了,究其原因就是工匠在造船时,没有将足够的铁钉钉入船内,以致装运沉重的粮草后引起沉船事件,不知赵大人作何解释!”
“这!”我无言以对,只好沉默了。
许元大笑了片刻后,将我拉到了一处没人的地方,对我讲:“赵大人,咱们同朝为官应该互相支持,这次京师粮荒要是不能在三个月内解决,你我都要遭殃,首先那些御史就会弹劾你我,不管是三司使姚大人还是吕相都脱不了干系,你可知道这事态的严重…”
“下官当然知道,可是下官也是刚刚到任,并不知晓这些工匠弄虚作假,若非许大人突击检查,下官也被蒙在鼓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