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氏见闻录-第7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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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安娘感受到握着自己的那只温厚手掌,在渐渐捏紧,而那掌心中的薄茧,则更加紧密的触上她细嫩手背,异感愈发明显,一如她此刻的心情。
当这位银丝爬满发间的老夫人,用那种浓得化不开的悲腔开口时,她仿佛也被那种难以诉说的悲恸感染,心,竟是一点点抽痛。
老夫人似是魔怔,又似是清醒,只一个劲儿拉着谢安娘的手,陷入深深的自我否定当中:“是我没用!是我对不住你娘!当时若是能再坚持些,瑶瑶就不会与我失散了!以至于这十几二十年来,母女俩至死再无相见之日……”
这短短几句话中,字字泣血,声声带泪。
与至亲骨肉生生分离,日夜承受着不为人知的钻心剜骨之痛。
那种深入骨髓的思念与挂心,那种一睁眼,恨不得时光倒流,醒来,却发现一切只是徒然无力的挣扎,十年如一日的折磨着她,也时刻提醒着她,自己曾经所做过的抉择。
沉浸在往事中不能自拔的老夫人,尚算清明的眼一时浑浊起来,便似那泥泞沼泽,越陷越深。
也不知是回想到甚么惊险场面,显然是受了太大刺激,两眼一翻,眼见就要晕了过去。
“夫人!”一旁的阿崖眼见情况不对,眼疾手快掐住她人中。
谢安娘也是一慌,她是想知道事情的始末不错,可她并没想过要将这个老人逼至这般境地。
霍地站起身,似做错事的小孩般,无措地看向乱成一锅粥的场景。
眼看着阿崖为老夫人又是捶背,又是抚胸的,忙活个不停。
她呆怔的脑子总算是缓过劲来,快手快脚地也跟着伺候起来,端茶倒水,无不殷切。
“行了,行了!”老夫人不停喘着气,拂开阿崖还欲揉着她心窝的手,自嘲一笑:“还死不了!”
随即,有气无力的抬了抬手,冲着端着茶的谢安娘,道:“那等事自有下人来做!你快别忙活了,陪着外祖母坐一坐!我还没说完呢!”
就方才那副动辄晕厥的样子,谢安娘哪还敢让老夫人继续说下去,再说,老夫人身旁的老仆,这会正在一个劲儿冲着她使眼色呢!
她朝着老夫人温婉一笑,顺势将茶递上去,应声坐到了老夫人身旁。
轻声慢语地开口:“这来日方长,若我娘真是您遗失在外的女儿,以后有得是时间听您细细说道,您说是不是?”
老夫人接过茶杯,刚欲举杯喝上一口,听了谢安娘疑似撇清关系的话,将茶杯随意往旁一搁置,不高兴了。
“甚么若是若不是的!”老夫人伸手,亲昵地点了点她的额头,极为霸气地说道:“我说是就是!难道我还能连自己的女儿都认错不成!”
谢安娘捂着额,心想,这可不一定!
只不过这话不好直说,谢安娘杏眼微垂,眼珠子一转,计上心头。
紧接着,就见她抬头,一脸小心望向老夫人:“恕我冒昧,您又是如何断定我娘身份的呢?”
这般问着,掩在袖子中的左手,手腕不自觉活动了一下,带动那串木手串细微轻动。
老夫人这般岁数,甚么大场面没见过,甚么话语没听过,谢安娘这点小心思,闭着眼睛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老夫人失笑,这小丫头,鬼精着呢!这是想炸她呢!
不由摇了摇头,望向谢安娘的目光慈和而悠远,仿佛在透过她的眼睛看向谁人,语气间不自觉带出一股压抑的沉重:“你娘小时候,也是这般机灵且疑心呢!”
感叹之余,用眼神瞄向她的左手,颇为感慨:“若是我没猜错,你手上戴着的这串小叶紫檀的手串,其中有两颗是刻着安平两字的。”
那日在护国寺,她错将人当作是妍妍,拉着人小姑娘的手不放,拉扯间,手便一不小心碰到了一木手串,当时也不曾多想。
只是在得知谢安娘便是她外孙女时,匆匆赶来这里,又一次在方才碰触中,瞥见了这串记忆深处的手串,还有那个系法特殊的结扣,这才更加确定自己没有找错人。
说着,便执起谢安娘的左手,露出一节皓腕,抚了抚那纤细手腕上的葡萄纹手串,眼带伤感,低声叹道:“这还是当年我特意去求来的呢!”
许瑶光身子骨弱,长到五岁了,还是风一吹就飘走的病弱模样,她听说城外一家佛寺十分灵验,便去特意求了串保平安的小叶紫檀手串回来。
而安平两字,则是许瑶光的小名,至于手串上那不甚好看的结扣,还是她亲手系上的,意寓锁住平安。
谢安娘杏目微睁,此刻的内心,有些难以抑制的激荡。
那手串上的蝇头小字,若不是知情人,定是说不上来的!就连她也是在无意中发现的。
微微抬眸,见老夫人眼神中带着似有若无的眷念,直到此刻,她才真正相信,眼前这位眼中闪现隐隐泪意的老夫人,是她至亲的外祖母。
不自在动了动,这一刻,她有些怯,近亲情怯,并开始回想,自己从进门到现在,可曾有甚么表现不当之处。
认真思索半晌,凝眉,觉得说不好!
从回忆中走出的老夫人,见谢安娘垂着眸,一脸沉思的模样,心下一怔,这反应不对啊!
这丫头,认了亲,难道不应该是祖孙俩深情相拥,怎么还一脸沉重。
熟不知,此刻的谢安娘心内情绪翻腾,并且愈来愈有翻江倒海的趋势,这从天而降的外祖母,着实让她不知如何自处,只好僵坐在那里。
在她印象中,祖母固有的形象,便是谢府老夫人淡漠且疏离,甚至带着隐隐厌恶的眼神,以及一年见不到几回的隔绝。
这会儿遇上许老夫人这般生动且热情的,自然是不知怎么搭话了。
许是瞧出了她内心深处的紧张,以及些许的惶恐,许老夫人也不说话,一把将其抱在怀中,祖孙俩温情相拥,那种血脉之间自然衍生的关怀,淡淡流转。
阿崖瞧着孙小姐总算是褪去了戒备,肯与自家夫人相认了,不由背过身,拿手偷偷抹了把眼角。
可这煽情的时刻,很快便被打破。
“安安……”
只见晏祁杵在门外,颇为委屈的唤出声。
他只站在门槛处,颇为执拗的一动不动,没有进来的意思,也没有要走的意愿。
俊美无双的脸蛋上,挂着一副可怜兮兮的小表情。一双勾人的丹凤眼中,此刻透露出无限的不满,似是在谴责谢安娘竟然另投他人怀抱!
祖孙俩听闻这声颇为怨念的声音,动作一致的扭头望过去。
“……”
对上那双湛若清溪的眼眸,谢安娘一个激灵,不知怎的,此刻竟是生出些许心虚感。
可转念一想,不对啊!她做什么了,需要心虚!
再有,他这是甚么表情!
还是一脸若有所思的老夫人,清咳一声,打破了这略显尴尬的眼神对峙。
老夫人正了正身子,对上外人的精明利落范儿,立马彰显出来。
以外祖母的身份,挺直了腰杆,很是不客气的将晏祁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
饶是以她苛责挑剔的目光,也不得不承认,光看这身皮相,还真是挑不出半点错处,风姿隽秀,湛然若神。
可这男人又岂能只看外表,内里有真才实干,才是硬本事!若不然,怎么配得上她承恩公家唯一的外孙女!
瞧这眼神,澄澈明亮,应是心思端正之人,一直担心谢安娘所嫁非人的老夫人,这会儿稍稍安放下来。
只是,这门口杵着的孙女婿,脸上这表情,怎么瞧怎么觉得违和!
还有那双眸子,清亮是清亮,可也过于单纯,便似个孩子般一望到底,心中所思所想皆呈现在脸上!
这可怎么行!身为一家之主,内无半点城府,以后岂不是得让她孙女跟着吃亏!
看来回去后,还得嘱咐几个儿子,帮衬着□□□□,好让他立起来,护得住她家孙女!
诸多念想,在她脑子中过了一遍,也不过就是一两息的时间。
只见老夫人端着做派,淡淡瞥了眼晏祁,不怒自威,道:“你就是安娘的夫婿吧!”
晏祁朝着人眨了眨眼,一脸不明所以的天真样儿。
一想到他每次向谢安娘索要抱抱,都没成功,再联想方才见到祖孙俩相拥的那一幕,他心中颇为忿忿不平。
晏祁想着,定要给这人个下马威,好叫她知道安安是他的,只有他能抱!
遂决定充耳不闻,决心将人晾一晾!
哼,才不要理你呢!
这般想着,便径直迈着大长腿,三步两步上前,将谢安娘一把拉起,抱住。
得意这次竟然得手之余,还不忘朝老夫人投过一记挑衅的小眼神!
☆、第97章 袒护
小客厅的气氛,一时间很是微妙,仿佛一滴水,落入平静无波的湖面,涟漪圈圈荡漾,连声音都是无比清晰。
被措手不及拉入怀中的谢安娘,愣了一下,立马反应过来,这里可还有人看着呢!
莹白如玉的娇俏小脸蛋上,不觉爬上一抹红霞,便似那天边火烧云般,以瞬雷不及掩耳之势,烧得如火如荼。
于是赶忙伸手,往外推了推,纹丝不动。
“快放开!”
谢安娘低声呵道,出口的声音虽是说不出的严肃,可脸蛋上却是一片娇羞之意。
正朝着老夫人宣告归属权的晏祁,自是感受到了胸前力道愈来愈大的推拒,他心中颇感委屈、焦躁。
只觉得谢安娘这是不喜欢他了,才不让他亲近,不让他抱,而且还这么凶他,肯定是讨厌他了。
想到平日里,她那般温柔的哄着他、劝着他,偶尔他要求抱抱,也只是一脸无奈又好笑的由着他,心中更觉难受的紧!
箍住谢安娘的手,不仅没听话的收回,反而愈发的收紧,在看似粗鲁凶狠的动作中,暗藏着一份不为人知的小心翼翼。
舍不得弄疼谢安娘,更舍不得对着谢安娘凶回去。
于是,在他看来,有拐带谢安娘嫌疑的老夫人,很是顺理成章的成了那个宣泄的堤口。
他视线中带着凌厉,眼神如刀,朝着老夫人飞射而去。
这宛若凶兽的眼神,本不是他这个时候,或者说脑子不甚清楚时该有的!
老夫人何等气魄,却也被这不按常理出牌的孙女婿,投过来的眼刀子惊的心中一跳。
好小子,刚才看走眼了,这哪是只需要操练的小绵羊,分明是只护食的小狼崽子!
男子汉大丈夫,就该有这等不输于人的气势!
心中虽是暗自点头,可老夫人是甚么人,在承恩公府她说一,也就没人敢指二,怒起来的时候连承恩公都不敢多嘴,以免撞上大浪风口,被啪叽一下拍飞掉。
这孙女婿竟然敢给她眼色瞧,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地混小子,必须好好收拾一番,免得他以后欺负她家外孙女。
跟个小孩子似的,略带赌气的老夫人,很容易便忽视了晏祁进来后颇为幼稚的举动。
倒是阿崖,旁观者清,总觉得这孙小姐家的夫婿,似是有那么点不妥,可哪里不妥,她又说不上来,只当自己多心了。
“嗯哼!”老夫人压着嗓子,重重咳了几下,顺带不甘示弱的瞪回去了。
晏祁见状,微微眯眼,脚下一转,便将谢安娘带转到了另一面,护得密实,让老夫人瞧不见分毫人影。
哼,让你看、不、到!
这般明目张胆地示威,差点气得老夫人一个仰倒,脸都黑了,堪比乌云罩顶。
这小子,甚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