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侠烈传-第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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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麒笑道:“老匹夫!他是应该的,老实说,我们都不想杀你,虽受梁王之托,但听说得罪梁王也是他给你出的主意,我们江湖中人,才懒得管你们的闲事,更不会替梁王来杀你。
你之所以跟着受罪,只是受了他的牵累。”
袁盎还要开口,剧孟却道:“大人!不必再说了,我相信他的话,何况吾公此来乃为我告警,剧孟说什么也不能让吾公受累,袁麒!你过来好了。”
袁麒取出一颗药丸,交给罗士信道:“罗兄!当我把剧孟的气海穴刺破时,你就把解药给袁盎服下去。”
罗土信道:“我相信剧孟是条汉子,言必有信,为使他安心起见,我们不妨把解毒药先给袁盎服下。”
说着把解药丢入袁盎口中,袁麒道:“罗兄!我知道你受了窦婴的恩惠,而窦婴一再请求你保全袁盎,但你也不必这么急呀,现在剧孟如果反悔了怎么办?”
罗士信道:“我相信剧孟不是这种人。”
果然剧孟自己袒开胸膛向袁麒道:“袁麒!我等着你过来。”
袁麒拾起长剑,上前奋力一刺,剧孟木然受剑,鲜血顺剑流出,袁麒笑道:“剧孟!你不愧为个豪杰。”
剧孟傲然说道:“袁麒!现在我们可以放手一搏了吧?”
袁盎叹道:“剧侠!这是何苦呢?老夫已是垂死之年……”
剧孟笑道:“大人不必担心,凭真本事,我也不会输给他的,你看着好了,越女剑式是天下无敌的。”
袁麒再度放手进击,两人又杀成了一片,剑来剑往,十分激烈,但听得剑风呼呼,叮当之声不绝于耳。
这才是一场真正的高手之搏,连罗士信都看得悚然动容,却又为袁麒担心,因为他看出剧孟的剑艺,还是比袁麒高出一筹,虽然守多玫少,但是袁麒的攻势始终无法突破剧孟的守势,而剧孟突出一剑,却必能取中袁麒的弱点,迫其撤招自救,中止了左手剑中离异难测的变化!
相搏近两百招时,袁麒的剑势已有点乱了,忽然观战的袁盎大叫了一声,口喷鲜血,仰身直倒。
剧孟怔,回头去看时,袁麒把握住这个机会奇招突出,将剧孟的一条胳臂砍了下来,跟着一剑,将剧孟挥为两截,然后大声笑道:“剧孟!我终于击败你了!”
罗士信却骇然问道:“袁老弟!你给袁盎吃的是什么?”
袁麒冷笑道:“穿肠毒药,你以为我真会放过这老匹夫吗?我父亲的死,他要负一半的责任。”
罗士信道:“可是你为什么要如此呢?”
袁麒大笑道:“剧孟虽然散气失去驭剑之能,但他的剑术很精,仍然很难击败他的,所以我给袁盎服下的解药,外层虽然能解飞刀之毒,内层却是暗藏有穿肠剧毒,等外层的药衣融化后,内藏剧毒发作……”
罗士信道:“然后你就别用这个机会,使剧孟疏神之际,杀死了他?”
袁麒笑道:“不错!这是我精心安排,我藏了一招杀手,就是在等待这一刹那,我不是利用机会,这机会是我制造的,我只是在适当的时间把握而已。”
罗士信一声长叹道:“你不必这么费事的,其实你以袁盎的性命为胁,叫剧孟砍下头来,他也会答应的。”
袁麒道:“我可不做这种没把握的事,假如袁盎不肯连累剧孟,自己先自杀了,反而会激起剧孟的仇念,我们报仇不成,连性命都断送了,何况我发过誓,一定要在剑法上击败剧孟,要他死于我的剑下。”
罗士信鄙夷地看了他一眼道:“你只是杀死了剧孟却不会击败他,你自己心里明白,你并没有胜过他。”
袁麒叫道:“胡说!是死在我剑下,你看见的。”
罗士信一言不发,回头就走,袁麒上前拉住他道:“你应该替我证明,告诉天下人,是我击败了剧孟。”
罗士信道:“不!我会告诉别人,剧孟是什么情形下被杀死的,是非自有公论。”
袁麒急急道:“剧孟也是你的仇人,我帮你报了仇,我们是朋友,你应该帮我证明。”
罗士信啐了一口道:“我宁愿有千百个像剧孟那样的仇人,却不愿意有你这样一个坏朋友。”
袁麒怒道:“我也可以杀了你!”
罗士信又看了他一眼,根本不作理会,袁麒的剑又举了起来,但在快要刺伤罗士信时,又放了下来,因为,罗士信根本没理他,对他这样一个人,罗士信连拔刀搏斗的兴趣都没有了,罗士信走出很远,袁麒仍是呆立着,口中喃喃地道:“我击败了剧孟!我击败了剧孟!
我击败了剧孟。”声音却低微得连他自己都不相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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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浪椎一
秦王嬴政以其风卷残云之势,在十年之间,次第的并吞了六国,甚至把仅具象征性的周室也推翻了,结束了周室八百余年的天下,也结束了春秋战国二百九十五年诸候纷争逐鹿的乱世、建立了中国历史上第一个大帝国。
在秦以前,自黄帝以后,也有着唐、虞、夏、商、周等几个世纪的帝国,但那些只是一个名词而已,帝王的权利是有限制的,仅是一个共主而已,天下仍然分由许多诸候所领辖的小国统治着,秦王政一统天下后,才是一个真正集权于中央的帝国,没有了封建的诸侯,也没有了领主,除了秦国的皇室独尊之外,也没有了贵族与平民的区分了。
秦王自号始皇帝,正式地出现了历史上第一个年号,集天下的财富于秦都咸阳,建设了史无前例最奢华的皇宫于骊山之麓,名曰阿房宫,这座宏伟的宫殿因为毁于楚霸王项羽的一把火,已成历史上的陈迹,但唐人杜牧的阿房宫赋中曾有句云:“蜀山兀,阿房出,覆压三百余里,二川溶溶,流入宫墙,五步一楼,十步一阁……”
在两千余年前,这伟大的规模,无异是独步世界,放之今日,能与其比拟的建筑物也不多见。
为了永保江山,秦始皇便将天下的兵器集中起来,铸成十二金人,焚毁全国之书,坑儒士五千余人,以期达到愚民的目的,这种种的暴政,终于激起了民怒,把所有的怨恨,都集中在秦始皇一人的身上。
尤其是六国的遗臣,他们身遭亡国毁家之恨,更是千方百计的想刺杀他,以求达到复仇的目的。
六国中最先被灭的是韩国,最先遭受到亡国的悲痛的也是韩国的贵族,而受影响最大的是张氏一族。
张氏世居韩之留城,即今之江苏彰城县,自张开地为韩的候相后,宣惠王,襄哀王,其子张平又为韩厘王,悼惠王的丞相,二世相五君,是韩国最显赫的世家。
张平死于悼惠王二十三年,死后二十年,韩国被秦所灭,中止了张氏一族的贵族生命,也结束他们一族政治上的生命,破韩之日,张氏仍有家僮三百人,资财千万,张平的儿子张良,字子房,是个很有为的青年,如果韩国不灭,他应该可以继承先人的事业而继续在韩国从政的,可是韩国亡了,他的希望也幻灭了。
张良以一颗年轻激烈的心,怀着满腔的热血,心心念念,只有一个复仇的愿望,刺杀秦王,来报答他祖先五世相韩的恩德,因此他忍住了悲愤,决心把悲哀化为力量,可惜他是个文人,虽然粗解技击,但逞勇一击,在千百侍卫的簇护下,想刺杀一个暴君是不可能的事。
他只有遣散家奴,变卖家财以求一个肯为他卖命的刺客,就在他从事复仇行动的时候,又有一件悲惨的事故发生在他身上,他最钟爱的幼弟被秦人杀死了,那是因为他们毁家买刺客以图不利于秦王的消息被泄漏了出去。
这时的秦王还没有一统天下,却已有了一统天下的企图,而且也有了这种趋势,因此他最重视自己的生命,也最关心他仇家的行动,灭韩之后,张氏是个大族,张家的行动自然也是他所最密切注意的,张良变卖家财,访求剑客力士的消息自然更是他最关心的。
秦王政是从困厄中历练出来的,他之所以能够成功,就是抱定了一个不变的原则,懂得先发制人,从小到登上秦国的君位,有很多人想不利于他,但都比他慢了一步,知道了张氏子弟的意向后,他自然不会再给他们机会的。
密遣甲兵,围困张宅,张良的运气好,恰巧没在家,甲士们只捉到了张氏的幼子,一个十几岁不懂事的孩子,但秦王把握了一个原则——消灭敌人必须彻底,连一条根苗都不要放过,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韩国的宗室已经全部消灭了,进一步就是扫荡这些世族大家,多年的教训使秦王政得到了一个行事的准则,要想无敌于天下不能光靠勇力与权势,必须彻底地消灭敌人才能真正地没有敌人,对无敌二字,他的定义是看重在那个“无”字上面,所以他下令杀死了这个幼子暴尸于市。
暴尸的目的一则为示威韩人,二则是为了张良,秦王政不以为张良能成功,因为他对自己的安全作了最严密的布置,但他还是不愿冒千分之一的险,放过这个敌人。
他的侍臣献议说张良最友爱这个手足胞弟,暴尸于市可以使张良出来收尸,进一步抓住张良。
这是针对着人的血性而布下的一个钓饵,只是估错了,张良是个文人不是暴虎冯河的勇士。
勇士在激愤中会不顾自己的生死,但文人则不同了,他们的悲哀能藏在心里,他们的复仇重于策略而不在行动。
如果秦王羁留那孩子作为人质,或许还有可能把张良逼来自首,但杀死了这个孩子,除了增加张良的仇念外,别无任何作用,张良不会傻得拿自己的生命去换一具尸体的,张良像别的人一样,每天经过那具暴露尸体,看着他弟弟的遗骸发臭,腐烂,慢慢变成一堆枯骨,却没有任何激动的表示,他已穿上了平民的衣服,住在朋友的家里,神情冷漠,除了几个真正认识他的人,没有人知道他就是张良。
就这样过了几个月,尸体所化的白骨上已没有一点皮肉了,张良仍然一无消息,秦王对这件事也放弃了,他认为张良是个没有血性的人,是一个贪生怕死的人。这样的一个人是不足为惧的,因此才下令将骸骨火焚,扬灰郊野。
韩地的人对张良的畏缩也感到失望了,贵族之异于平民,除了显赫的家世与教养外,最重要的是一种高贵的气质,那才使贵族变为可敬,弟死不葬,听任暴尸于市,以至挫骨扬灰于市郊,使人们对张良的人格评价大大地降低。
那时正当乱世,先后出现了许多可歌可泣的烈士,如刺王僚的专诸,刺赵襄子的豫让,尤其是韩国本地,出了一个聂政,刺杀韩相傀,以及他的姐姐聂荣舍身以扬弟名,这些人都是家传户喻的英雄烈士。
相形比较之下,张良的表现太卑下了。
就是那些张良的知己朋友,也对张良的怯懦而感到不齿,他们虽不至于出卖张良,但也对他不再尊敬了。
在这种情形下,张良的境遇是很悲惨的,纵有千金,却不再有人相信他,自然也不会有人肯为他卖命了。
于是张良在韩地也没有再居留的必要了,人家不了解他的苦心,不同情他的隐忍,这些都没有关系,不再信任他,却使他陷入了困境,刺杀秦王是他的愿望,但必须假手他人以行之,韩国再也没有一个像聂政那样的勇士,就是有,也不再会为他所用,他不得不另谋发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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