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味-第24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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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年时间,他们分别的太久,那些恩爱的时光几疑成梦,是她在长长的午夜精神恍惚所做的梦而已。有时候都要怀疑她生命之中是否当真有这样一个人出现过,也许是思念太过长久,也许是她已经精神错乱,经历的太过,见过太多人事,前世与今生早已经错乱。
此刻,站在周鸿的床前,她耳边似乎能听到自己的心跳,一下一下的跳动着,如有重锤砸下来,砸的她的心要碎成渣,疼的无可言说。
她又能向谁说呢?
傅岩说了一声让她过来把脉,却见她站在那里半天没有动静——这小徒孙也不是个贪生怕死之辈,没得听说周将军染了时疫就不敢上前把脉的。
“柳儿你怎么了?快过来替周将军把脉。”
他又重申了一遍,叶芷青才缓缓走过去,深深吸了一口气,坐在了床边的凳子上,将手搭到了周鸿的腕上。
他的腕上肌肤滚烫,叶芷青单只摸到他的肌肤,便有被烫了的感觉,她的手几乎都有些抖,却极力的控制着自己,心乱如麻,耳边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终于能够强迫自己静下心来把脉,却不知道傅岩已经觉得奇怪了。
他与叶芷青也曾切磋过医术,对她的医术也有几分了解,也见过她给傅家别院里的仆人把过脉,如果不是帷帽遮着,看不到她的表情,他都要觉得这小徒孙有些神不守舍了。
云驰还当这姑娘是个学徒,傅老爷子让小徒弟练手呢,见她这半天把脉都没动静,心里焦急,便道:“师傅,您跟傅老爷子觉得如何?”
他的话落入叶芷青耳中,她总算是心神归元,有了结论之后才起身,站在了傅岩身边。
云驰越发认定这姑娘当真是来学习的,心里还觉得,一个学徒跑到安北,不是来添乱嘛,但碍于连晖的面,也不能多说什么。
“徒儿这两日诊断,不敢确定将军到底是霍乱还是伤寒,因此还要师傅来定夺。”
连晖道:“傅老哥如何看?”
傅岩沉吟:“不知道周将军的大便如何?”
连晖与傅岩自进了帅帐之后,贤哥儿有了希望,更是不愿意离开,便在外达的防线上等着。周浩劝了好几次,他都不肯听,无可奈何他也只能留下来陪着这小子。
白天还好些,到了晚上却有些凉,周浩苦劝不动,只得命人在旁边生火陪着。
次日早晨,傅奕蒙带着粮队跟俩小的到达安北军营,营中将士们前来帮忙卸货,他也忙着与军中之人交割,还要打发管事的等人回去采购药草继续送来,没空照管俩小子。
傅天佑与锦姐儿便在胡四儿的看顾之下在营里看看。
这俩小货此次敢独自跑出来,已经将胆子练大了,进了军营也不觉得害怕,见到到处是身穿铠甲腰佩长剑的军士,竟然还好奇的跟着看来看去,不知不觉就走近了贤哥儿蹲守的地方。
周浩见营里出现了俩小孩子,一个年纪与贤哥儿相仿,另外一个却是个粉雕玉琢的小姑娘,忙拦住了他们:“这是谁家的孩子,怎么在营里乱跑?”
傅天佑竟然还向周浩行了个礼:“小子是傅家的孩子,此次跟着父亲前来安北历练。”这小子颇有几分沾沾自喜,总觉得回去之后是能向各堂兄弟们炫耀的一大功绩。
他拉过锦姐儿:“这是我锦儿妹妹,是我师傅的女儿,她也跟着来安北历练历练。”
周浩哪怕在外面等候消息,听到这小家伙一本正经说来安北历练,也觉得好笑:“你这么小,可懂得历练是什么意思?”
贤哥儿从小在军营长大,身边并无年纪相仿的伙伴,见到傅天佑与锦姐儿,顿时注意力也被引了过来:“你们……你们是傅爷爷家的孩子?”
“是啊。”傅天佑觉得周浩的话颇有几分取笑之意,便有些不高兴:“我当然懂得历练是什么意思了,学里的先生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我父亲跟师傅带着我们出来历练,自然是让我们长见识。我父亲还说,我跟锦儿妹妹不能一直泡在蜜罐子里。”
周浩赞许道:“不错不错,你父亲教子有方,他说的一点都没错。那你们一路行来,都看到了什么?”
傅家的车队一路行来,未曾经过翰海府,也因此俩小家伙并未见过最悲惨的安北,不过沿途倒有不少流离失所的灾民,因为安北爆发时疫,地方官员与军中联合封锁道路,阻止安北灾民前往其他州府乞讨,以防疫情扩散,他们一路行来也见识到不少灾民凄惨的模样。
锦姐儿小小年纪,表现欲颇为强烈,抢答道:“见到很多很多可怜的人。”她小小年纪,平生初次见到这副场景,有人食不裹腹,衣不蔽体,饿倒路边,心里恨不得将自己吃的喝的全都拿出去给这些人,但傅家带来的粮食与草药是要带到军中,由军中统一调度,自然不能半道上随意发放,倒让俩小孩儿念叨了一路,说傅奕蒙铁石心肠,不肯分发粮食。
傅奕蒙被这俩小破孩给数落的啼笑皆非,都不知道应该怎么跟他们解释。
孩子的世界还是非黑即白,根本没有全局观。他们看到什么便是什么,以为来赈灾便是将粮食全部发放给灾民就成。
“你们懂什么?!等到了安北大营,你们俩多听听多看看多学学,可别大言不惭的胡说八道。”
俩小孩很不服气,被周浩一问就更是不高兴了,见周浩这种戏谑的口气与傅奕蒙差不多,傅天佑还道:“我知道要给这些可怜人发粮食,看病。我爹跟师傅曾祖他们都是来做这些事情的,要治病救人!我曾祖跟师傅的医术都极好,一定能治好他们!”
锦姐儿也为他作证:“天佑哥哥说的没错,我娘的医术极好极好的!我们寨子里的人都说我娘是神医!”
第二百七十二章
童言童语无疑是很可笑的,周浩听着这孩子气的话都忍不住开心了几分:“小丫头,你娘是谁啊?”
锦姐儿与傅天佑来安北之前,已经接受过叶芷青的再三叮嘱,想到她娘说过的,安北有个大仇人,若是身暴露,她要连命都保不住。
她当时还问过她娘,大仇人在安北,她干嘛还要去呢?
叶芷青对于女儿的这个问题回答的十分慎重:“因为……安北有很多人需要帮助,他们没有饭吃,没有衣服穿就算了,还生了很重很重的病,娘是大夫,所以要去帮助他们重获健康。”
锦姐儿虽然小小年纪,但从小在黎依寨里就地位超然,对她娘的职业很有认同感,当下挺着小胸脯骄傲的说:“我娘是个大夫!很了不起的大夫!”
周浩很是惊讶:“你娘……姓柳?”
锦姐儿很是高兴:“叔叔你见过我娘?带我去找我娘?”
贤哥儿忽道:“你娘原来是柳姨啊?”他指指戒备森严的帅帐:“她跟着连爷爷去了我父亲的大帐里。”他虽然忧心亲爹的病情,但因为多了个锦姐儿,焦虑的情绪居然也奇迹般的缓和了下来。
帅帐之内,经过一日一夜对周鸿以及染病的护卫观察,连晖与傅岩神色凝重,整个帅帐的气氛都大是不同。
一直在帐里侍候的护卫瞧着两人神色不好,追问道:“连大人,傅老先生,大将军的病可是不好?”他们跟着周鸿去了一趟翰海府,见过当地百姓身染时疫的样子,其实已经预感不妙了。
连晖大半生在军中服役,见识过无数生离死别,此次也不禁悚然而惊:“……傅老哥,可是霍乱?”
霍乱之疾,上吐下泻,肢冷脉伏,冷汗自出,血肉之躯必死于脱。前朝曾有时疫霍乱盛行,朝发夕毙,城中半年已毙数千人,诚浩劫也。
“霍乱”本为中医病名,早在《黄帝内经》中已有该名称,后世医家对此多有论述,一般用其指以挥霍撩乱、吐泻腹痛为主要表现的疾病。以叶芷青所知,包括现代医学中的急性胃肠炎、细菌性食物中毒,甚至肠梗阻之类的急腹症等都属于霍乱。《灵枢·五乱》篇说:“乱于肠胃,则为霍乱”。《素问·气交变大论》说:“岁土不及,民病飨泄霍乱”。《素问·六元正纪大论》说:“太阴所至为中满霍乱吐下”。《汉书》说:“闽越夏月暑时,欧呕泄、霍乱之病,相随属也”。
傅岩道:“柳儿以为如何?”
叶芷青点点头,苦于不能说话,在帅案之上研磨,写道:“我与连军医的意见相同,大将军上吐下泻,肠胃紊乱,不外是感受时邪与饮食不慎两方面。”
“不错!”连晖精神大振:“《丹溪心法》所书,内有所积,外有所感,致成吐泻。地震之后又添暴雨,湿邪蒸腾,调摄失职则易感受湿秽浊疫疠之气,大将军在行军途中或因贪凉露宿,寒湿内侵,客邪秽气,郁遏中焦,饮食或再有不慎,才能染上此疫。而跟着大将军的护卫们与之同食同止,所以感染的是同样的病症。”
傅岩道:“既然你们俩已有定论,那就开方吧。”
叶芷青将自己写过的字纸默不吭声的团了,将笔递给傅岩,他边写边道:“既然大将军头痛发热,身体疼痛,热多而想饮水,便有五苓散来治。猪苓去皮,白术、茯苓桂枝去皮,再加泽泻,以上五味药捣成细末状,做成散剂用米汤冲服,病人要多喝温开水出汗,静卧休养,暂停饮食。”
他写完了,便有旁边的护卫拿去交由外面的守卫按方抓药,叶芷青见帅帐无人,轻轻侧头往床上躺着的周鸿那边瞧了一眼,但见他烧的神智不清,昨天到今日已经上吐下泻好几次,任是铁打的汉子也早就经受不住,哪还能保持清醒。
她趁着帐中无人,轻声与二老商议:“安北军中将染病之人隔离是没错,但患者用物及排泄物也要严格消毒处理。我更担心的是,听大将军随行的护卫们说,翰海府疫症严重,普通百姓不知如何隔离防护,只恐更多的人染病。大灾之后定然饮食不慎,染病之人的排泄之物及亡者都未曾妥善及时处理,这些都是染病的源头,一定要从源头上遏制,才能阻止更多的人染上此疾。咱们既然来了,师祖与连叔不如拟个防护隔离疫区的章程出来,也好让军中将士们到处宣传,让更多的百姓知道。”
连晖当初在东南水军营任职的时候,得益于她的提议,对她几乎是言听计从。傅岩大半生行医,活人无数,也曾救治过身染时疫的百姓,对她的提议更是赞成:“你的提议不错,尽快写个章程出来,分往各地。”
床上躺着的男子如置身火海,如行万里烈阳之下的荒漠,全身每一寸肌肤都要干裂,他以为自己神魂出窍,耳边传来熟悉到刻骨的声音,隔的太远听不清楚说的是什么,但他残存的那一线清明却似乎在告诉他,那就是他魂里梦里追寻的声音。
他努力挣扎着想要清醒过来,却烈焰焚身,连一根头发丝,一根手指头都动不了,只能徒劳的用尽全身的力气低喃:“……水……水……”
帅帐里议事的共有三个人,连晖忙着写防护的章程,傅岩生怕漏写了一条,全副心神也放在连存的笔下,随着他笔走蛇龙,边轻声提议他以前治疫之时的经验之谈,唯独叶芷青自入了帅帐,一颗心早分了大半颗扑在床上躺着的那人身上,概因她帷帽遮面,又以哑巴示人,旁人尚且瞧不出她的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