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妃花事记-第9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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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点。”楚邝催促,抬脚碰了碰小麟子的屁股。
“是……”小麟子搭着手腕,迟疑不肯钻。她刚才掌了他的脸,他现在对她如同一只恢复本相的凶兽。
那森青色的小太监袍刺人眼目,宋岩看了便心生哀悯。他是不堪再看的,也不会去讯问锦绣,不管朴玉儿是不是还活在这个世上,断了的就是断了的。但他猜她一定是死的了,那样无依的女人,藤一般眷慕着自己,把他当做余生在异国王朝里的寄望。而他留给她的,自始至终不过是一个在激扬时供她呢喃的名字。他万万没想到她竟会甘愿给他生孩子,但她既是敢生,便一定是舍不得扔下的。后来扔下,更甚是做了去势的小太监,那么就一定是死了,遗下那孩子在宫墙下无人管顾,方才被一群阉人拾了去偷生。
宋岩大步掠过,并不预备停留。多停留一分便难堪刺目一分。
小麟子还没开始钻呢,抬眼看见熟悉的袍服,连忙扬声喊:“宋少傅大人,快救奴才。”
清脆的嗓儿,眼瞳里带着祈盼,帽檐子因着动作往后仰,脸蛋便露了出来。叫人深刻。
宋岩只得停下,拱手打一声招呼:“微臣见过二皇子。天上下雨,怎生在此惩罚奴才?”
这是宋玉妍的父亲,虽然甚少交道,楚邝对他总是客气,便应道:“是少傅大人,这奴才逾越,小小惩罚一番。既是大人恰巧路过,今日便放过罢。”
暗瞪了小麟子一眼,让出道来。又对几步外的楚妙示礼:“宋夫人也在。”
楚妙含笑回礼。眼睛凝着小麟子,清灵俊气的,的确很容易叫人想到宋玉柔。她自从十年前抱着儿子去庙里请了神明,把宋玉柔抱回来后,对着这个儿子便有着不同于玉妍的情愫与珍视。
因此对小麟子的语气便也亲和,笑笑道:“都说太子跟前有个小太监像玉柔,想必就是这个了。脸是不太像,看着的感觉倒是相似。”
宋岩却不愿楚妙多言,便拱手道:“时辰已差不多,那微臣便先行告辞了。”
叫仆人给楚邝匀一把伞,自往长康左门过去。
从始至终对楚邝的态度都是客气而淡漠的。
他们宋家,自父皇进宫起,儿子便与太子亲近,儿媳便在母妃这边走动。到过了这些年,眼看着楚邝已满十七,却无只言片语暗示过婚事,唯宋玉妍镇日像粘糖一样巴着自己。
而他们夫妇方才看自己的眼神,也没有方卜廉看寿昌王、父皇看杨俭的那种认许。楚邝心中那被轻薄的愠意又升起,忽然开始厌弃母妃的安排。转而向小麟子道:“都看不起你二爷……且等着,待他日你二爷起来了,今日欠下的,必叫你十倍偿回来。”
说着勾唇,贴近她粉嫩的脸颊轻轻吹了口气,拂开袍摆站起来。
小麟子板着身儿杵在风雨中,老实不敢动,生怕一不小心又触恼了他。他落寞,便连带着也想叫她落寞,又道:“你也别得瑟。老四现在是风光了,但那风光可与你无关。别怪爷没告诉你,他在宫外藏了个丫头,出宫都是为了去见她,早晚有得你苦头吃。”
哼一声,那十七少年修长的英姿便欲往广生左门内拐。
三皇子楚邺打着伞从御花园里过来,抬眼看见楚邝,便招呼道:“下雨了,二哥怎的还在这里?”
话音方落,始才看到楚邝身旁的小麟子,那笑容便有些僵涩,又叫了声:“小麟子也在此?”
他的伞下还站着个女孩儿,约莫与他差不多年纪,或略小些。着一袭烟紫印花襦裙,系着嫩粉的蝴蝶结,五官白皙而秀美。楚邺正给她打着伞,因此他二个站得很近,那女孩儿不过及他下颌,看起来恁个般配。二人身后跟着个小奴婢,手上提着木盒子,显见得是要往延禧宫去见殷德妃。
小麟子已经许多日不见三皇子了,连忙谦恭叫一声:“奴才给三殿下请安。方才带九殿下去皇子所,没找着三爷。”
楚邝看穿楚邺目中的逃避,偏回头笑道:“原来是三弟,这就是德妃为你选的弟妹了?”
边说边对面笑笑。那女孩儿便羞赧低头,轻轻在伞下一揖。眼睛却是不多看的,只是专注地看着老三,动作亦大方,一看便是出自高门世家的千金闺秀。
楚邺只得介绍道:“哦,她叫双儿,是建极殿大学士闻勉的幼女,二哥应该也认识。”
嘴上说话,眼睛却是凝着小麟子,生怕她听去误会。
小麟子谨守奴才本分,低垂着眼帘,却并无回应。楚邺望着她脂玉般的颊儿,心中便有些空怅。
其实自从四月开始,母妃便开始为楚邺张罗了。那阵子总有嬷嬷从延鄎宫里进来出去,时而碰到适合的了,母妃也会拿册子叫他看看。只是楚邺一直推脱着借口,只说还太早太早。
殷德妃看出来他在等待什么,可是仔细把他的交际圈子一回忆,又不知他到底在等谁。她这样着急,是因着预感后宫的管事早晚要归还张贵妃,便语重心长道:
“后宫之中风云迭起,今朝她起来了,明朝又落下,都是看不见的刀光剑影。你母妃年纪渐长,皇帝却正值盛年,鲜艳的娇花源源不断进宫,他不会再怎么记着我们母子。趁母妃如今代掌着后宫,那些外朝的官员还有心巴结,也好为你精挑细选些好姻缘。你自幼身体羸弱,在宫中多遭鄙薄,为娘的嘴上不说,心里眼里都悄悄难受。唯巴望你出宫建府后,能有个知冷知热的在身边照应,她并不需要有多美,但定要把你挂在心里,念在口中。你母妃便在这后宫里寂寞了,想起你们心中也是暖的。”
她这样一说,楚邺便无力拒绝。其实你若问他在等什么,他自己也说不清楚。等得是那样的渺茫而不知结果,等的人也不知道他在等着她,不知从她姗姗学步起、从她倚在炕头上对他说“好”时,他便想要与她在一块儿。
后来楚邺便按着母妃的意愿见了这个闻双儿。这个内阁大学士家自小备受宠爱的幼女,并无半分世家贵女的娇气,似乎从第一眼见到他起便喜欢了他。与母妃也特别投缘,并且十分的孝顺,时而自己做了女红或是糕点,便送进宫来叫母妃品评。母妃自从遇到了她,每日也是诸多的舒心。楚邺不忍薄母妃的意,这些日子便顺其自然地发展着。
此刻看着雨中清岧的小麟子,耷拉着太监帽儿依旧是一副世情不通。他便有些怅然与空茫。楚邺眼目寂寥,轻声笑道:“近日怎也不去找我,下雨了也不晓得带伞。”
叫双儿去后头与婢女共伞,把自己的一柄让出来与小麟子。闻双儿凝了眼跟前俊净的小太监,目中微有讶意,却也不多问,自去了婢女伞下。
小麟子说不要,奴才有帽儿哩。手捧着脑袋,呼啦啦便跑进了雨中。她刚才说了过去找三爷、三爷不在呢,他听了就忘记了,三爷有了心上人,不好去打扰哩。
楚邺的伞便滞在了红红高墙下。雨稀稀落落了几点,很快又停了。风吹着小麟子光洁的小脸蛋,小麟子收拾起情绪,便往西二长街上去找她跑丢的小九爷。
第96章 『玖伍』他撒谎了1
雨后风清云淡,三所殿内悄静无人,楚鄎和锦秀蹲在空寂的台阶前,正在低声说着什么。
自从楚邹把楚鄎叫去身边后,皇帝便将锦秀调回了景仁宫。张贵妃对她依旧是满面祥和的,但没把她留在身边。正好宫外别苑起火,年将五十的万禧要归宫,她就把她派去万禧身边伺候了。
张贵妃原也是个厉害角色,太狠太毒的事儿她不干,但这些整治人的小伎俩还是见刀刃于无形的。放去万禧身边多好,与锦秀的三品令人位分相当,还让她没机会再去皇帝跟前现眼儿。锦秀心里虽哑巴吃黄连,到底没话说,面上还得叩头谢恩。
最近万禧皇后没入宫,她都在慈宁宫连着的寿康宫里帮忙布置。虽不需要她这个大宫女亲自动手,但那没人住的宫殿灰尘满面扑来,亦使她脸上的光彩略显黯淡。
琉璃筒瓦滴水下三两点叮咚响,四岁的楚鄎笔挺挺站着,目中都是愧欠与不忍。锦秀蹲在他跟前,眷恋地抚着他的小脸蛋:“……哪有什么对得起对不起,这些都是姑姑做奴婢的本分。但不知何日得苍天眷怜,安能再来服侍我的小九儿。”
忽听前方有踩水声,看到小麟子条长的身影儿往这边过来,便哀凉抿嘴道:“姑姑刚才说的话可都记得了?鄎儿要照顾好自己与父皇,姑姑便是在这偏角的地儿受苦,心里亦是知足的。”
楚鄎点头应“嗯”,她摸摸他脑袋,便对小麟子笑笑站起来。
细雨初停后凉快,风轻轻吹着脸颊使人舒适,小麟子正把太监帽取下来,檀木簪子盘着乌软的发丝,那男生女相的模样儿好生醒目。
锦秀现在几乎可以感受到这就是另一个朴玉儿,一个被净身了的男孩版朴玉儿。她猜着必定是当年那个不出气的孩子没死,倒叫他捡了一条残命在宫廷里活下。
虽是对他无仇无怨的,然而就是不想再看见,顶好能驱他远远地离开自己视线。
但眼下最要紧的却是万禧,当年因为急于邀功,见孩子落地便惶惶然去了万禧跟前。如今那老万禧要进宫,怎样才能从她毒辣的眼神下避过一条命,才是最应该考虑的……
出慈祥门往前走,正是午膳光景,回去的路上送膳太监弓背驼肩的往来穿行。小麟子问楚鄎:“刚才她和九殿下说了什么?”
楚鄎有些神游,答非所问:“父皇那样孤独,要怎样的宫女才能让四哥许可?”
万岁爷的宫女为什么要她太子爷许可呢,小麟子答不上来,她心里也乱乱的。两个人各怀心事地默默走着,她的衣裳上挂了水,此刻风一吹便透心凉。想起楚邝说的太子爷在宫外藏了个丫头,她走着走着又忽然道:“他心里装着的可多呢。”
楚鄎小手伸过来,她便牵住他,两个人跨过隆宗门,闷闷不乐地往东宫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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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邹把曹碧涵领回来的那天,小麟子正和楚鄎在坤宁宫里戏弄桂盛。
四十多岁的桂盛依然爱穿橘红,喜欢自己陶醉在坤宁宫的方寸世界里踱着他的外八步。半夜下过一场雨,露台上干净如洗,小麟子路过他身旁时给他的袍子溅了蜜,然后便和楚鄎躲在露台下,放了只大脚蜘蛛往他的袍子上爬。
桂盛听得哪里酥酥…痒痒,伸手去后头摸一摸,坤宁宫的上头顷刻便响起一声吊尖儿狼嚎——“娘老子舅舅他大姑妈,打哪儿来这丑东西!”
自打五岁那年小麟子放蜈蚣咬着了桂盛,肿了他的手指半个多月,如今桂盛看见这长脚玩意就膈应。他可能一个人闲闷太久了,逮着能说话的机会就不放过,骂起人来齿缝里口水能喷三丈远,如果不是皇帝听不下去叫张福过来制止,他一骂能骂上个半天不带歇气。
“嘁嘁——”两个听了捂嘴偷笑。
桂盛啪啦啪啦踱过去,看见露台下抵着二颗黑脑袋,他就不走了。小麟子只得站起来,脆生生喊一句:“干哥哥,是小九爷叫我这么干的。”
“对,是本皇子叫她这么干的。”楚鄎逮着尾音附和,有板有眼的。
一声“干哥哥”把桂盛叫得颧骨直耸搐,但对着楚鄎却没脾气,只得艰涩地挤出一缕讪笑:“无碍无碍,小殿下玩得高兴就好,玩得高兴就好~”转而剜向小麟子,目光恨不得把她一爪儿捻死。
宋玉柔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