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触即发by张勇-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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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意思?难道一只镯子还代表着什么企图?”
“你说企图?啊,是了。其实,我早就该告诉你一些真相。”
荣升开始迷惑了,有什么事情如此严重?严重到她急于表白,急于撇清自己?她做了什么?
“你推荐我到同济医院看病,你告诉我初医生的医德很好,医术也是一流的。所以,我去他的诊室看过病。这个人表面纯良,热情周到,对于我更是殷勤倍至,体贴入微。说老实话,有一段时间,我几乎认为他是天底下最好的医生。”
“其实呢?”
“其实他居心不良。他是一个极不道德的人。请原谅我的直言不讳。他的行为真是伪善极了。他总是借故让我去他的诊室,单独和我相处,说一些不着边际的话语,试图打动我的心。他每次都替我叫车,付车钱,处处都赔着小心,讨我的欢心,他还曾经冲动地提出一些非分的要求。”
“也许你言过其实了。”荣升在努力克制自己狂躁的情绪。“刻意讨好你,我相信,其他的,我不信。”
“你应该相信我,而不是相信他。那只镯子就是他偷去的。”
“他偷去的?”
“是的。就在上星期,我去他诊室复查身体,他借口诊脉,叫我把玉镯抹去,放到皮包里。可是,我回家的时候,才发现,那玉镯不见了。现在看起来,分明就是他窃取的,他想以此要挟我。”
“他要挟你什么?”
“放弃你,而跟他苟合。”雅淑用手紧紧按住自己的心房,说:“这种事情,提及不堪,令人汗颜。”
“你是说,他一直主动追求你?”
“是的。可是我早已明确拒绝他了。你知道吗,我的内心是如此眷念着你,根本无法兼容他所谓的'热情'。”
“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可能是因为我对他的深情表白无动于衷,漠然置之。他把我对他的体谅和'宽容'当成了默许。于是,生出许多欲念来。可是,这是我无法控制的,我不能限制他的行动和改变他的想法。”
尽管雅淑的“自白”杂乱无序,但是,荣升轻而易举地从她词不达意的话语中识破了雅淑内心的隐秘。
“可是他,明明知道我们在交往。”荣升说。
“他一定错以为我是个用情不专的女子,又或许是他想挑战你在大家庭里的权威?”
“雅淑,我今天很痛心。本来我准备今天正式向你求婚的。”荣升自嘲地笑了。“你知道吗,雅淑,有时候颠倒乾坤,不一定就会混淆视听。”
“阿升!我是爱你的!”雅淑脸色惨白,她不知道以自己的聪明机智,怎么会牵制不住一个养在深宅大院的少爷。
“你知道自己错在哪里吗?你太不了解阿初,你也不了解我!真的非常遗憾。”荣升“腾”地站起来。“我们完了。”
“为什么?”雅淑惊慌失措,完全失去了应有的仪态。“为什么?你告诉我,阿初他到底跟你讲了些什么?他的话,你不能相信,他造谣。你告诉我,告诉我他说了我什么,我可以做出必要的解释。”
“他一个字也没说。”荣升突然发现雅淑很可怜。“所有的话都是你一个人说的。”
和雅淑茫然无助地看着荣升,凄恻逼人地说:“你居然要抛弃我?”
“爱情需要真诚,投机的人往往与'真爱'失之交臂。为什么当你生命之火即将熄灭的瞬间,你是如此的美丽动人?为什么当所有的困难都逐渐克服,乃至消失的时候,你却变得如此俗不可耐。我原以为,你会从我所有的幻像中脱颖而出,我错了。雅淑,人生苦短,浮云朝露而已,善待自己,保重自己。”
当雅淑看到荣升决然而去的瞬间,她晕倒了。
仿佛只是一瞬之间,一瞬之间自己所营造出来得美丽新世界,化做了五彩缤纷的泡沫。荣升和雅淑的希望都彻底幻灭了。
夕阳灿烂,美丽光华的色彩均匀洒在“墨菊斋”的书桌上。杏儿、蝉儿、红儿、云儿等丫鬟们聚集在“墨菊斋”,吵着要阿初教国画,阿初说自己都是个门外汉,跟少爷学了点中国画的皮毛而已,不敢胜任“老师”一职。但是,双拳难抵四手,终究拗不过丫鬟们的热情怂恿,于是,他从国画的“散点取景、平面造型”讲起,一直谈到荣升的画中的贤愚冷暖,以及荣升心中的幽怨累积。他说:“少爷做事,中规中矩,以至于构图僵硬;他胸中大千世界,过于黯淡忧郁,所以他画的瘦石寒山冷得没有生气。”
“阿初少爷,反正少爷的画我们都看不懂,你画几张我们一眼就能看懂的画好吗?”蝉儿说。
“好啊,我就画你们。就画一样,看看,你们认不认得?”阿初从笔架上取下一支短而细的羊毫,笔尖饱蘸了红色的染料,滴在雪白的宣纸上,勾画出一张微微上翘,“桀骜不驯”的红色嘴唇。
“这是杏儿。”丫鬟们异口同声地指认。
“嗬,这样都看得出来啊。”阿初笑盈盈地把宣纸递给杏儿。“送给你。”
“谢谢阿初少爷。”杏儿乐滋滋地接了过来。
阿初又画了一双灵巧活泼的手。问:“这是谁?”没等丫鬟们讲话,蝉儿满脸绯红地抢了画,说:“阿初少爷,你什么时候盯着人家的手看,没正经。”
丫鬟们哄笑起来。
“再画一个。”阿初画上了瘾,他换了支又长又粗的毛笔,画了一条油松松的麻花辫子,在辫梢上,系了一条蝴蝶丝带。
“这是谁啊?”丫鬟们开始猜。
阿初笑而不答。
“是谁啊?”杏儿不依,要阿初说出来。
“是不是阿初少爷的相好啊?”红儿促狭地问。
阿初说:“猜不到吧,再添几样。”他又画了红色的指甲、涂了金粉的唇、蓝色的眼睫等等,各具姿态,异常招摇。
“到底是谁啊?”丫鬟们的好奇心全被勾上来,一起逼阿初讲出来。阿初忍着笑说:“这是大光明电影院门口招揽生意的姑娘。”一句话出口,险遭丫鬟们“群殴”。大家不依不饶,要他再正正经经画一张。
“画什么呢?”阿初广泛征求丫鬟们的意见,一副礼贤下士的诚恳样子。
“画一下那位和小姐吧。”蝉儿说。“我们都还没见过这位未来得少奶奶呢。”
“是呀。”杏儿附和。“人家说,看看眉眼就知道人怎么样了。”
阿初说,服从各位姐姐的命令,不过要保密,少爷最不喜欢别人谈论自己的私生活。他拿起笔,画了雅淑的眉毛和僵硬的鼻子、苍白无力的嘴唇。
“为什么没有眼睛啊?”杏儿问。
“因为眼睛是心灵的窗户,没有读懂她心灵的人,是画不出她的眼睛的。”
“少爷呢?”蝉儿说。“少爷应该读得懂她的心,应该留给少爷画。”
大家一致叫好。
只有阿初淡然一笑,说:“那也未必。不识庐山真面目,只因身在此山中。”话音未落,“墨菊斋”书房的门被重重地撞开了。
他们看见了冷脸寒颜的荣升。空气一下沉静了。
“少爷,您怎么回来了?我正打算九点钟去接你。”阿初替他接过礼帽。
“不必了。”荣升脱了外套,走到书桌前,看了看画。说:“画得不错。拿我的精神世界做故事背景,不错啊……不过,选题不佳!”他把宣纸抓起来揉成团,顺手丢进废纸篓。回头对丫鬟们说:“都出去。”
丫鬟们屏声敛气纷纷退下。
阿初察言观色,觉得少爷情绪异常。他想把话题岔开,故而他对少爷的冷漠,有意“视而不见”。
“您吃晚饭了吗?”阿初问。“要不要我通知厨房……”
“不必了,我今天吃得很饱,估计一个星期都不想再吃。”
“你和雅淑小姐,没什么吧?”
“我们会有什么?哦,我们去看了一部电影,故事很精彩,大家都看得很投入。”荣升说。
“什么电影?”
“片名不记得了。不过,都是一些看客和记者们'喜闻乐见'的场面,富有创意的台词,自作多情的表演。爱情、阴谋、中伤、谣言。”荣升一口气说下来,显然有些力不从心,他长舒了一口憋在胸中的闷气。说:“她真是太傻了,傻得令人难过,不,不是难过,是好笑,真好笑。一个恋爱中的女人傻到要把自己的灵魂、内心深处的隐私,都全部裸露在一个历尽沧桑的男人眼里。这个男人虚伪、自私、阴险,这个男人其实不爱她,只是想解脱,想用她的'爱'解脱自己的'痛'。所以这个男人注定得不到女人的'爱',不过,这个女人不仅傻、而且蠢,她依然想留住这个男人的眷恋。”
阿初很紧张,很久没有看到荣升这样狂躁了。
“结局呢?”
“结局通常都是悲剧。往往只有悲剧才能打动人的心灵,引发人们的共鸣。'但愿墓门旁边,活跃青春的生命。'”荣升喃喃吟诵着普希金的名句。“本来以为自己找到了一根救命稻草……”
“少爷,你?你和雅淑小姐到底怎么了?”阿初问。
“你问我们怎么了?谢幕了。”荣升笑起来,笑得有几许无奈和苍凉。“我很投入地演出,是因为我原以为自己是一个大主角,一个多情才子。演到中途,突然发现自己是一个与剧情毫不相关的小配角,一个跳梁小丑。我这个人不喜欢做配角,不喜欢被别人嘲笑,所以,我提前谢幕了。”
“雅淑小姐一定很难过。”阿初可以想像到雅淑的失望和伤心,当然,不是为了“爱情”,只是为了“生计”。
“你好像很同情这位小姐?”荣升终于开始进攻主题了。
“没有。”阿初答。
“没有?那么,你是很讨厌这位小姐?”
“我跟她没有任何关系。”阿初觉得自己必须分辩一句了。
“没有任何关系?她的镯子怎么会出现在我的书房?”荣升问。
“这无关紧要。”
“对我很重要。”
“和小姐怎么说?”
“我想听你怎么说?”
“我没话说。”阿初不想在继续这种无谓的话题。“她怎么说怎么是。”
“她说你偷的。”
“如果她是这样认为的,我就承认。”阿初终于知道荣升为什么火药味十足了。
“你很喜欢替女孩子背黑锅吗?”
“我以为少爷会对这只镯子感兴趣……”
“你为什么总是让我生活在谎言里?”荣升的气势咄咄逼人。“为什么?你看不起雅淑,对不对?你也看不起我。”
“少爷?”
“我们这些所谓的社会名流、绅士淑女,在你眼里一钱不值。俗不可耐?”
“少爷,感情是不能勉强的,遭受失恋痛苦的不止你一人,也许雅淑小姐比您更痛苦。”
“你指责我?明知道是一场游戏,还要大惊小怪?”
“不是一场游戏。”阿初说。“您爱上她了,少爷。不然,何必生气呢?你起初只是想捞一根救命稻草,可是,你不知道,感情是在不知不觉中培养起来得,你为此付出了时间、精力。爱情,不是游戏,在里面做游戏的人,很可能被游戏束缚。雅淑小姐很聪明,很实际,她知道一个女人应该怎样去面对残酷的生活。她无非是想多一些选择而已。无可厚非。”
“你很得意是吧?他选择了你,而不是我。”
“她谁也没有选。少爷。你已经剥夺了她选择的权利。你有浓烈的怀旧情结,你允许你